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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又是一陣喧譁,卻見幾個戴著袖箍的男女,將腳底抹油的白斯文推推搡搡的押了過來,頭上方巾也沒了,大紅鞋上滿是烏黑的腳印,湖藍色綢直裰也被撕扯了幾個口子,身上橫七豎八的捆得結結實實,狼狽至極。

只聽幾個男女呵斥道:“調戲婦女還想跑?去派出所說個明白。”

白斯文卻尤在辯解:“我只是路過看看而已,不認識他們。”

這幾個男女卻不聽他的分辨,連帶著倒地的白家奴僕一起捆了帶走了。遠遠的還能聽到白斯文漸漸低下去的聲音:“我只是仰慕這位姑娘!仰慕!仰慕你們懂嗎?不是深入交流的……我是白斯文!我祖輩在崖山流過血!我爹和大宋做過生意!我買過很多澳洲貨,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卓一凡暗暗擔憂,又想到李小六說過,髡賊的警察向來不弄“賊開花”,縱然有些查問,只要小心應對,大約也能混過去。

正尋思著,忽然發覺這女警察有些臉熟,再一回想,立刻想了起來:這不就是那個在客棧門口痛毆豪奴的女警麼?怎麼她也來南寶了?

當時他只覺得這女子脾氣火爆,今天看她挺身而出毫不遲疑,倒是頗有些俠義之風,心中不由多了幾分好感。

卓一凡按照信上所言地址慢慢尋路而來,好在這裡和東門市一樣路牌指示牌甚多,按照路標走,很快就找到了“黃家醫鋪”。

這條支路比較冷清,附近店面不多,黃家醫鋪的幌子掛著很是顯眼。卓一凡緩步過去,只見店堂還是老式的裝修:進門便是木櫃臺,後面是成排的藥屜。門口還掛著一塊木牌子,上書:衛生人民委員會、國家警察衛生警察處核准醫療機構,下面又有一行字;一級甲等。

往裡走到底是一道門簾――門外掛著診療室的牌子,下面又懸著三塊牌子,分別是焦公禮、宋時英和周仲君的名字,讓卓一凡微微一怔。

這三位他都認識的,至少也是一面之交。不過眼瞧著他們的名字出現在坐堂醫的牌子上,未免有些感到滑稽。特別是周仲君――她能給人看什麼病?別把人給醫死了!

再看櫃檯裡的二位夥計卻是面生,見他進來,夥計已經過來招呼了:

“客官要買些什麼?”

卓一凡踏上一步,問道:“店裡可有五味子?”

夥計臉色一變,不覺得壓低了聲音:“有,不知道客官要何種五味子?”

卓一凡朗聲道:“口含五味子,舒氣又安神。我要得是能泡酒的五味子。”

夥計面色愈加凝重,沉聲道:“泡酒的五味子店裡暫且沒有,若是真得要用,請到帳房中與我們掌櫃面談。”

“好,前面引路。”

帳房就在櫃檯後面,有個小門,很是隱蔽。走進去只見黃真和司馬求道都在內,三人原本都是認識的,並不招呼客套,微一頷首便落座了。

黃真咳嗽一聲:“既然卓少俠已經到了……”

話音未落,卻聽到周仲君的聲音傳了進來:“你笨死了,告訴你多少次,這針要先沖洗乾淨再泡火酒,你怎麼洗也不洗,就這麼泡了!要是給髡賊知道了怎麼辦?”

黃真和司馬求道知道這是又在訓斥南婉兒了,自從周仲君也去考了個初級針灸師的執照之後,她就堂而皇之的也掛上牌行醫了。南婉兒不但要負責做飯洗衣,還平添了許多店鋪裡的雜事:說是店鋪裡的事情,其實就給周仲君打下手。

卓一凡微微皺眉,黃真道:“不礙事。髡賊這裡規矩多,犯了之後很是麻煩……”

司馬求道道:“這裡雖是店裡,到底是大庭廣眾之下,就這麼直呼髡賊很是不妥。”

黃真微微苦笑,顯然他對周仲君也是頗有微辭。

卓一凡剛要開口,外面忽然又是嘩啦一聲,似有什麼東西墜地的聲音,接著又傳來周仲君的怒斥:“出來還真是長進了,學會摔東西了!”

聽外面的聲音南婉兒是急得哭了出來,抽泣道:“不是我摔得,你不推我,東西不會掉……”

還沒等裡面的人做出反應,門簾嘩啦一聲被拉開了:走進來的卻是一個假髡少女,一頭長髮用髮帶束在腦後,鬢邊綴著朵閃閃發亮的寶石花,穿得卻是件蘋果綠的連衣裙,白色的小翻領顯得十分清爽。裙子外面又罩著一件淺藍色的長圍裙。

卓一凡嚇了一跳,心道外面的夥計怎麼這麼不小心,讓個假髡直接闖了進來。定睛一看才發覺這就是周仲君。

從廣州分開到現在,不過一個多月,這滅淨師太的弟子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完全是一副假髡少女不知廉恥的打扮,――師太要是看到了,還不得氣個半死。

她進來亦不打招呼,只是氣鼓鼓的一屁股坐下,說道:“這事情我是沒法幹了,我要回去!”

說著便數落開南婉二的種種不是,從“笨手笨腳”,到“不服管教”,再到“懶惰疲軟不思進取”……拉拉雜雜,零零散散的說了好幾分鐘,看她的模樣,很有些要好好教訓一番這位師姐的意思。

正說到激昂處,看到卓一凡也在坐,生生的把話給止住了:“卓公子也來了。”

卓一凡點點頭,含笑道:“我也是才到不久。”說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周仲君麵皮微微一紅,謙然一笑:“方才失態了,讓卓公子見笑。”

卓一凡道:“周姑娘心直口快,說話有欠溫存,不過都是一片至誠好意。我等都是明白的。”他話鋒一轉,“不過咱們眼下是在龍潭虎穴之中,大夥都是抱著一片至誠來到此地,上報朝廷之恩,下解黎民之憂。平日裡相處還是以敦睦為上,縱然有什麼不是之處,還是應該徐徐告知,所謂欲速不達,切忌傷了和氣。而且剛才姑娘開口便是髡賊二字,萬一給人聽去了,也是大大的不妥。”

司馬求道暗暗點頭:這卓公子還是有些擔當的,若是像黃真這樣的滑頭世故之人,對這種恆山內部的家務事,自然是裝聾作啞了。卓一凡這話雖然婉轉卻點了周仲君的不是。裡面大道理套著小人情,即訓誡了周仲君又照顧了南婉兒,算是很公道了,堪稱金玉良言。

也不知道是這番話起了效果,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周仲君沒了剛才的勁頭,低頭坐在椅子上,臉色微酡,一副羞澀的小兒女模樣。低聲道:“卓公子說得是。都是我太急躁了。”

黃真心中暗罵:TMD,什麼金玉良言,還不是看臉!這些話老子也說過,除了白眼就是一個“哼”。

四人各懷心思,卓一凡道:“既然周姑娘進來了,咱們就一起議下下一步的章程。”

周仲君趕緊道:“今天我是掛牌的,若不在有病家問起來反而不美,我先出去應診。”說著起身便退了出去。她雖然驕縱,自己的斤兩還是知道的:在座的三個男人都是行動的頭目,自己怎麼好與會?說出去恆山派那是大大的不懂規矩了。她並非不通人情,實則是覺得沒必要用在南婉兒這種“下人”身上而已。

黃真先說了最近的情況。自從他“調戲女經理”之後,雖然始終“堅貞不屈”,沒有突破“最後一道防線”,平日裡卻不得不和尤秀虛與委蛇,期間也少不得卿卿我我的事。

在尤秀的“親密指導”之下,黃家藥鋪順利開張。考證的事情也算順利透過,焦公禮和宋時英拿了正骨推拿的執照,周仲君則考了針灸的執照。周仲君的考試表現很出色,主考的老師知道她識文斷字,還建議她考個乙種文憑,去新臨高突擊下,正兒八經的考個中醫師執照。

於是這三位就在這裡掛牌行醫了,要說生意還真不錯。藥物是從潤世堂進得,飲片成藥都有。不過成藥進貨很難--太槍手了。他們便乾脆自己炮製些常用的藥物,焦公禮和宋時英的手頭頗有幾張專治跌打損傷的驗方,配成幾種藥丸膏。沒想到上市之後居然銷售一空――本地以礦山經濟為主,重體力勞動使得筋骨傷損的人不少,藥物上市之後供不應求,不但歸化民和土著來買,連黎民也來購買,黃家藥鋪頓時有了名氣,連帶著看診的業務也興旺起來。

開張一個月,黃真盤了下賬,去掉日常開銷和稅,淨利潤把自己都嚇了一跳:這麼下去,用不了半年就能回本――天下哪有這麼好賺得買賣?這臨高可真是富庶!

藥鋪在大明本身就是暴利行業,但是,這個暴利的前提是你能有足夠的客源,一般窮苦百姓得了病只能聽天由命罷了或者求一副香灰喝了,不會花錢請大夫買藥。華山派的產業裡也有些藥鋪,這些年來山陝等地百姓日漸窮困,吃得起藥的中人和大戶不是被殺破產就是逃亡到相對安全的大郡,藥鋪生意每況愈下,有些地方已經維持不下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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