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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子山吩咐孫常去準備騾車和轎子去碼頭接人。其他人趕快做飯打掃,空蕩蕩的宅子一下子的忙亂起來。孫常說騾子和車的事情不需勞費,直接找起威鏢局就行――鏢局因為走鏢的需要,一般設有騾馬車行的“外櫃”(三產),什麼都是現成的。
一面安排接人,一面又吩咐準備轎子去拜訪高舉。路上,他又問了問孫常這一年來各方面的動靜。孫常說自從他們離開之後,高舉也時常派人來送些東西。問問有沒有澳洲海商的訊息。街坊間倒也平靜,除了因為劉老香在珠江口鬧騰的厲害,市面稍有些驚擾之外沒什麼大事。官場上的事他知道不多,就知道北京倒了一個宮裡的大官,廣州城的官場也有些變化,其他就說不清了。
蕭子山知道這個所謂的宮裡的大官就是魏忠賢了,歷史在這個時空並沒有改變它的軌跡:權傾一時的九千歲已經於去年農曆十一月初六在河北阜城縣南關的一座旅店內自殺。從去年的十二月開始到今年的上半年,崇禎帝正在窮究魏逆餘黨,官場震動並不意外。穿越者在一定程度上應該感謝這樣的局面:人心惶惶,誰也無心來應對海南島上的一次海賊侵擾了。
蕭子山的突然到訪讓高舉又驚又喜。當初建魏忠賢的生祠之事,他別無良策,就用了文掌櫃授得“拖”字決,當初這位掌櫃還明確說了,當月必有大變,果不其然:楊太監原本坐鎮廣州,差不多是到府日日催促,高舉不敢太過拖延,只是慢騰騰的預備,捱了差不多二十來天。忽然小楊公公就來告辭了,吩咐把籌建生祠的事情暫停,帶著預備好的各種澳洲貨匆忙回京去了。把個高舉鬧得目瞪口呆,又隔了十來天,他收到北京發來的信函,這才得知:五月十八日,皇帝忽然生病,情況十分嚴重。這下高舉就不是驚訝了,而是腦後起了涼氣的冒雞皮疙瘩。
“五月十八,京中有變,事可緩。”這是文掌櫃辭行的時候說的話。眼下一對照,這夥原本就有些神秘感的海商更讓他覺得莫測。他趕緊四下著人打聽,問可曾有人見過奇怪的外洋大船?卻沒任何訊息。他只得死心,一門心思的坐等海商們來找他――畢竟有二十萬兩銀子的貨款還在這裡。左等右等過了一年多還是杳無音信,正當他感到無望的時候,近一個月卻聽到一些風聲:說瓊州那邊出現了一艘前所未有的巨船。船上水手,個個髡髮短衣,十分兇悍。不由心裡犯了嘀咕:莫非這就是澳洲海商的船?正尋思著要不要派人去當地打探。
高舉一邊叫人擺酒接風,一邊噓寒問暖。又將貨物的銷貨單子拿來,告訴他眼下就有五萬兩銀子可以提,其他銀子,等個十多天就可湊齊。
“銀子不著急,可以先存在高掌櫃這裡。”穿越者眼下不缺銀子,缺得是物資。蕭子山沒有太多客套,告訴他此行的目的是購貨,因為貨物種類龐雜,還要請高掌櫃多多幫忙。高舉以為還是過去的瓷器、香料和硬木之類,滿口答應,待到開啟清單一看,卻傻了眼。上面開列的東西完全出乎意料:生鐵、石墨、螢石、膽礬、明礬、皂礬、硝石、芒硝、鹼面、硫磺、砒霜、雄黃、雌黃、硃砂、硼砂、石膏、錫、鉛、銅、水銀……
這其中的大多數東西,高舉自己也不認得,有些他知道,作坊裡要用到,還有些乾脆就是藥材。硝石、硫磺是屬於官府管制的東西,生鐵開口就要一萬石,這還好說,無非要多跑些鐵場,這水銀也要十石――廣州全城的的水銀都蒐羅出來恐怕都沒有一石――他們要這些做什麼?難道澳洲有什麼皇帝貴人死了,要用水銀防腐?
正胡思亂想間,蕭子山見他臉色變幻不定,問:“這些可有難處?”
“東西都找得到。”高舉放下單子來,“只是這數量是不是多了一些?就說這膽礬、水銀之類,全城能有一石就不錯了,哪裡有這許多。”
“那就請高老爺費心了,有多少要多少。”蕭子山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有什麼用,不過這既然是點名買得東西,想來是至關重要的。
“兄弟託兄長我辦事,自當盡力,”高舉忽然變了稱呼,低聲道,“不過內中頗多違禁之物,兄長不是辦不了,只是凡事得問一聲,辦起事來才容易掌握分寸。”
蕭子山愣了一下,他就知道硝石、硫磺之類可能是官府管制的東西,其他倒沒想過:“不知道哪些是違禁的貨物?”
“鐵,此物是不許出口的。不過這個還容易。倒是是銅、砒霜、硝石、硫磺可就有些難處了,特別是兄弟要的量還特別得大――”
“這些都是澳洲貨物的原料。”蕭子山已經從孫常那裡知道:高舉在澳洲貨上發了大財,成廣州城裡的“財富神話”。用造澳洲貨的原料來當理由,他一定盡心竭力。不過這也是大實話:工業部急需這些東西開始現代製造業
果然,高舉馬上就沉默下來,似乎在斟酌著什麼,片刻之後才象下了決心一般道:“既然兄弟要,兄長我一定幫忙。只是備貨需要時間,兄弟能等多久?”
“十五天。”
“有些緊了,我叫手下掌櫃分頭出去採辦。盡力安排!不知貨物運到哪裡?是否還是――”
“這事情,得求教兄長。”蕭子山此行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要建立起廣州到海南的交通線來,以後還會在廣州進行大規模的採購,急需合適的轉運點。城裡人多眼雜,大批進出貨物殊為不便,所以,需在城外找一處倉棧作為貨物轉運的地方。
他把要求和高舉說了,高舉說此事容易,他在珠江口的游魚洲上自設倉棧碼頭――那裡是專門搞走私的漁民的地盤,都是些半民辦半匪的人物。城裡做公得等閒不敢進去,差不多等於是法外世界。穿越者的船可以停靠在這裡。他在單獨撥出棧房一座,供貨物週轉。
“這樣甚好。”蕭子山對這個安排還算滿意,接著又告訴高舉,他們收購這些貨物是長期的,只要能收購得到,有多少要多少。
計議停當,高舉才問起他們這次來廣州有沒有新得澳洲貨物運到。蕭子山只是微微一笑,“那只是些小打小鬧的玩意,再過得幾個月,兄長自然就見知道了。”
這番話給了高舉無比的想像餘地,但是也留給了他些許恐懼。從個人的角度來說他並不怕眼前的這個短毛,但是對方身後那股隱隱約約的強大力量卻使他惴惴不安。這夥澳洲海商,決不是商人那麼簡單。
蕭子山下一個拜訪的起威鏢局的孫可成孫掌櫃,鏢局有長途運輸大宗物資的能力,是建立陸地交通線的好助手。
一路上孫威已經把鏢局的底細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東家。這是一個以家族、同鄉和師門關係組合起來的鏢局,上至總鏢頭孫可成,下到櫃面上的小夥計、馬伕,不是同族、同鄉就是同門師徒師兄弟關係。彼此之間的地域、血緣、宗法關係極其密切。他們專走廣州往江西南昌的線路兼做省內短途。沿途設有多個外櫃分號,在廣東全省也算是中等規模,方方面面都有一些人脈。蕭子山盤算著如果把這個鏢局掌握起來,對廣東這裡的貿易、情報活動會有很大的好處。
孫掌櫃對他的拜訪頗為高興――澳洲海商還真是夥有講交情的人物。蕭子山又送上了一些禮物,雙方言談甚歡,蕭子山就乘隙問起鏢局業務上的事情了。
孫可成連連嘆息,面色也陰沉了不少。
走鏢的業務,倒是不差。就是沿途愈來愈不太平。過去路上匪盜不少,但還是江湖上有字號的人物,多少守江湖規矩,這二年,成了遊匪流寇的天下,他們不是走投無路的農民就是關不到餉的逃兵,這兩路人,根本不管你什麼字號、規矩,見東西就搶,見人就殺。過去的匪盜還只要細軟金銀,如今遇到的流寇,乾脆是連東西帶車什麼都要。
匪盜橫行,沿途的村鎮就個個建團,處處設寨,走村過鎮到處要盤問戒備,象他們這樣的外來鏢局,要不是師徒兄弟基本都是江西籍,有些人情關係在,真是找地方打尖落腳都難。勉強走了幾次,雖然沒丟鏢卻死傷了十來個弟兄。鏢局上上下下都有些覺得前途莫測。
蕭子山提出用入股的方法資助他們,同時新開鏢路的提議的時候,孫可成的嘴巴都張大了――自有鏢行這個買賣開始,鏢局就不是個賺錢的買賣,兄弟幾個搭夥張旗就能開起買賣來,賺得是力氣賣命的錢,一年到頭上上下下能混個小康,要說能大筆的分紅是根本沒有的事,所以鏢局這買賣從來沒有人用錢入股的。
“不要分紅。”蕭子山這才提出想法,“如今我們要在大明做買賣開字號,坐店運貨的事情少不了,這水陸運貨的事情,沒有比你們這行更熟悉的。這些錢,我們一不要鏢局分紅,二不干涉鏢局的內部事務,只是日後我們的買賣字號做到哪裡,鏢局的鏢路也開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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