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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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芳和孫富貴過來之前已經喝了不少酒,但是沒關係,他們兩口子都有些喜歡喝酒,沒事在家整兩個菜都要暈二兩的人,這樣的場合當然要喝得盡興。
孫富貴說:“這樣,我們一起先乾了杯子裡的酒!”
立刻有人開玩笑道:“老孫你今天氣質很高啊!敬完大家,要挨個敬一輪嗎?”
“一輪就一輪!”易芳大嗓門說道:“但是既然你都提出來了,那我們敬一輪,你也要敬一輪,敢不敢!”
隨後又有人起鬨,剛才開玩笑的人連忙擺手:“算了算了……我就算了。”
孫富貴哼了一聲,得意地說:“不敢就別亂起鬨哈!”
大家一起喝了一杯,易陽手裡的是一杯清茶,姜黎黎的則是一杯酸奶飲料。
孫富貴早就注意到了易陽和姜黎黎。
其實剛剛在牌桌上的事情,雖然讓他有一點不爽,但還不至於上升到對一個人的厭惡上去,只是多關注了一點。
畢竟,名義上自己還是遠房長輩呢。
易陽和姜黎黎的事情,自然是聽到了一些的,關於易陽是大才子這一點,他不以為然,所謂的名牌大學生,基本上都是些讀書讀傻了的書呆子嘛,上回還聽說有一個支教的大學生,連鎬和耙都分不清,這不就是傻子嗎?大學生又怎麼樣呢?雖然讀書讀的多,但是真正進了社會還是要看人情世故嘞!
酒桌上怎麼說話,怎麼敬酒,敬酒的人杯子要比被敬酒的人略低一點,還有比如……酒滿敬人、座次順序,這些真正在社會上用得到的道理,學校裡的小屁孩兒知道什麼啊。
至於姜黎黎,從易芳聽來的傳言大概是真的,剛才確實看到,這倆人是從寶馬車上下來的,如果真是他們的車,那這個小丫頭……還真可能是個富婆了。
當然,並不會因此就有什麼發憷的感覺。
因為求不到她嘛。
那兩人的那種關係呢,一般情況都是玩玩而已,玩膩了就換一家了,所以大概有什麼事情,也不太可能指望得上這女人。
無慾無求,縣上一把手都得客客氣氣地服務自己。
不過呢……還是會感嘆一下,城裡的有錢女人真是會玩。
藉著酒意,孫富貴望向了易陽,說:“我得定個規矩,咱們成了年的,就別喝什麼茶水飲料了,都得整點酒!”
易陽澹笑了笑:“酒就算了,我還是學生呢。”
孫富貴不依不饒地說:“易陽啊,說起來你還得叫我一聲叔叔呢!叔叔敬你酒,你再怎麼說,也得喝酒吧。”
這一桌上的都看著他們。
易陽為了維持面上的和氣,還是笑著說:“真不行,開車呢。”
“沒事!喝一點酒有什麼關係?不行我幫你開回去。”
易陽笑了笑,表情已經有些冷澹起來了,說:“真不行。”
孫富貴酒意正濃,此時十分亢奮,聽了易陽的話,索性端著酒杯走了過來,說:“那可不行!我今天必須要敬一杯咱們的高材生的!”
直接在易陽面前的空酒杯裡倒了一杯。
一錢的小酒杯,但孫富貴倒得滿滿的,隨後端了起來,隨後嘴裡說著什麼進了社會、規矩、人情世故一類亂七八糟的話。
就在這時,姜黎黎接過了杯子,笑著說:“易陽要開車,這杯酒我喝吧。”
易陽皺了皺眉頭。
孫富貴定睛看了看姜黎黎,才笑了笑:“你要幫他喝……你們是啥關係啊?”
“我是他女朋友。”
姜黎黎十分澹定地說。
孫富貴已經有些醉了,但意識還是清醒的,只是此時已經有些遲緩,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想了想便說:“那行,我跟你幹一個!”
姜黎黎將小酒杯的酒一飲而盡。
將杯子放下後,孫富貴突然想到老婆跟他講的八卦,看著大家的情緒都很高漲,便想著跟這個富婆聊兩句活躍氣氛,笑著說:“易陽呢,雖然是高材生嘛,但論輩分,得管我叫叔叔……”
“哦。”
“所以呢,我就厚著臉皮,也叫你一聲晚輩了。”
“呵呵。”
“姑娘,你家裡是做啥的啊?”
姜黎黎笑了笑:“就做點小生意。”
此時,桌上的人都看著孫富貴,只有幾個小孩覺得無聊,各自偷偷熘走了,其他人本身就不怎麼喝酒,此時都很清醒,都看著咋咋呼呼的孫富貴。
姜黎黎的話無疑讓孫富貴更確定了,笑了笑:“你們城裡人就是喜歡謙虛,我看你家肯定是做大生意的大老闆吧!”
姜黎黎笑而不語。
孫富貴有些得意地說:“被我說中了吧!”看向了易陽,說:“易陽啊,叔不得不說,你的運氣是真的好,能找到這麼好一個女朋友!”
易陽含笑點點頭:“是是……”
這倒是。
“不過呢,你能不能跟我們傳授一下經驗啊?”
“什麼經驗?”
“你是怎麼追到人家姑娘的?”
其實到這裡,話題還是在一個合理的框架裡的。
易陽一直覺得,互相敬來敬去的場景,在這片土地上,是上自富豪階層,下到鄉村,都能見得到的場景,一件事情綿延數上千年曆史,經久不衰,那麼哪怕它不合情,甚至落後,卻一定合理。
民以食為天,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無論是私人交際還是公務來往都離不開飯局,這件事在大學生群體中往往是被貶的,但在討論一件事的時候最好是先了解它。
拿吃飯這件事來說,看似簡單,中間暗藏著政治權利、社會關係、人際交往等等東西,所謂的人脈、圈子、朋友、友誼、親戚,其實到最後都繞不開飯局。
個人很難完全脫離它。
易陽向來討厭複雜,追求的也是簡單的生活,但是他知道,在獲得簡單的生活之前,這些事情是他必須要經歷的東西,所以自然也會思考其中的一些規律,並且強迫自己融入其中……至少在擁有可以無視一些東西的力量前。
這一次的家族親戚聚會,當然跟別的飯局不同,自然也不必以相對的惡意去揣測出發點,正如易老太爺說的那樣,這只是易家家族的人聯絡個感情的聚會,他們這一輩的人還在,就想著多搞幾次這樣的活動,等他們百年以後,小輩們大概越來越難以將人聚集起來,對於他們那一代的人來說,總還是有些難過的。
總之是,席上本身並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潛規則,什麼馴服啦、控制啦,它僅僅就是人多一點的聚餐。
所以,易陽原本是不排斥的。
但是此時,他已經十分不耐煩了,他發現,跟什麼人吃飯真的很重要,大多數飯局變得無意義,就是因為有一些無意義的人也在飯桌上,便想著如何能結束這段毫無意義的對話。
就在這時,姜黎黎卻插了句嘴:“其實你們都誤會了。”
“嗯?”
“是我追的他。”
易陽微微一怔。
易小青有些意外,看了看姜黎黎,但又覺得很合理。
姜黎黎有些臉紅,但還是說:“另外,剛才我還聽說了一些話,其實發現大家都有些誤會了……那臺寶馬車啊,其實不是我的。”
聽了這話,附近好幾桌的人都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姜黎黎。
姜黎黎眼神中有些笑意,繼續說:“那臺上百萬的車子是易陽自己買的哦,他雖然才大一,但是已經開公司,佔股份,搞投資,很厲害,我就是看他這麼厲害才喜歡他的!”
這番話姜黎黎故意說得很大聲,相鄰幾桌都聽到了,大家沒有立刻討論,但表情都有些不同程度的詫異了,一些人下意識又看了幾眼易陽。
孫富貴一時間有些愣住了,一方面是酒精作祟,思維遲緩了許多,另一方面則是感到不可思議……
易陽的?
不是包養?
真有本事了?
據說是上百萬的車子,得多有本事啊?
易陽搖了搖頭,接過話茬:“裡面有點熱,我們出去逛逛。”
孫富貴還想說什麼,易陽只是看了他一眼。
這一回,孫富貴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將所有話都憋回去了。
……
“姐姐……其實你不該那樣說的。”
易陽走在前面,大概是思考了一會兒,才說出了這句話。
姜黎黎愣了愣,注意到易陽的表情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剛才還對自己的表現洋洋自得,此時突然就不開心了,“怎麼?”
易陽停了下了腳步,微微嘆了口氣,皺起了眉頭,想了半天,才醞釀出一句話來:“反正……說謊,不太好。”
姜黎黎笑了一下,“你要說這個啊?”但她笑過之後,卻發現易陽並沒有跟著笑,而是一反常態地認真看著自己,便緩緩收起了笑容,想了想,大概想通了一些事。
是自尊心作祟嗎?
明明大可不必。
姜黎黎知道的,很多地方的人,過年回家鄉,哪怕花光一個月的收入,在城裡租一輛貴一點的車子,也願意,就是為了回去的時候風風光光的,這件事自然在許多人眼中顯得可笑,但其實站在某個角度想,也沒那麼好笑,人活一輩子,不就追求這麼點東西嗎?
而今天在酒桌上說的那些話,雖然大部分是自己編造的,或者說,是把自己擁有的條件“強加”給了他,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我的難道說還不是你的嗎?雖然提到開公司賺的錢有點誇張了,可是也不能算是完全的騙人吧……你明明就是公司有股份嘛,只是稍微誇張了一點點……
怎麼能因為這個事情而不愉快呢?在她看來,這真的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小小地懲戒一下不知天高地厚且不禮貌的親戚。
此時心情就有些不痛快了。
明明是……想讓他高興的。
想到這裡,姜黎黎就站住了,望著易陽。
突然,她心情莫名難過,倒不是因為這件事本身,而是因為,跟易陽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從來沒有過這種情緒體驗,她原本以為,以自己的成熟穩重,把控一切,他的共情能力,相處下去,哪怕再長時間都不會有這種不愉快的場景。
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最後的落腳點竟然是……如果分手,自己會哭得很痛苦吧?
想到這裡,她微微嘆了口氣,說:“你生氣了嗎?”
易陽愣了愣,突然看向了姐姐,哪怕以他的洞察能力,此時也想不透姐姐在想什麼,不過聽到這個問題,他還是點點頭:“是有些生氣。”
“這樣啊……”
“不過是生自己的氣。”
“啊?”姜黎黎有些意外。
易陽有些認真地說:“姐姐剛才為我出頭,把一些名利上的東西強加給我,我當然能理解姐姐的,但是我想到,那畢竟不是我的東西。”
“可是……”
“聽我說完。”
“哦。”
“我難過的是,這件事……被人議論啊,一些亂七八糟的人說一些關於姐姐的閒話,這件事的癥結,並不是姐姐的問題,而是我的問題,是因為我不夠強大。”
“被一些亂七八糟的親戚開玩笑也是因為我不夠強大。”
“今天,如果沒有姐姐那些話做鋪墊,我雖然也有底氣,如果他們開了過分的玩笑,我甚至可以跟他們翻臉,直截了當地跟他說,你開的玩笑過分了,但是事後大家或許會說孫富貴過分,但更多的人大概還是會指責我,比如目無尊長啊,開不起玩笑,敏感之類的話。”
“就是因為不夠強大。”
“如果我真的是一個成功人士呢?坐在那裡,他不會覺得我是一個晚輩,而是一個可能帶給他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可能……哪怕這種可能性很微弱,但還是會讓他們在說每一句話的時候都認真醞釀一下,那個時候不會有人覺得自己是長輩了。”
“不夠強大。”
“我突然發現了,自己現在……還不是姐姐的避風港!”
“所以,我難過……當然,這也是一個動力,激勵。”
她就在那裡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易陽,陽光正明媚,他的輪廓彷彿鍍了一層金邊。
易陽笑了笑:“不說這個了,愣著幹什麼啊姐姐?走啦。”
剛才其實有些生氣的,但此時又從未如此平靜和開心。
她站在後面,腦中想起許多事情,想起這小子自初中開始就表現出的稜角,比如,明明自己的行李箱很重,但他還是倔強得一個人提下後,然後得意地說,看吧,我能做得到,這樣的孩子氣再成熟一點,就成了擔當,那不遠處的身影漸行漸遠,這個弟弟啊,一點點長成了能為她遮風擋雨的樣子。
她心口砰砰作響,這是又一次的心動。
繞開年齡不提,女生啊,總是想找一個能夠依靠的人,一個讓她覺得,如果世界崩塌了,他一定能毫不猶豫護在自己身前的男生。
他是比自己小的弟弟,但這一刻讓她真正感覺到,他也是能護自己一生周全的人。
“哼,來了。”
走近後,戳了戳易陽的背心。
“你剛才說的一句話不對。”
“哪句?”
“你說你現在還不是我的避風港。”
“呃……”
“你是,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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