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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漸漸西斜。
一輛破舊的馬車行駛在橘黃色染盡的街道上,步伐輕快,四個車軲轆吱嘎吱嘎作響。
街道兩邊,商鋪陸續關門。
店主們談笑風生,家裡長家裡短,似乎是準備帶著契約眷靈回家吃飯。
當然,那些只在晚上營業的店鋪,這個時候也已經燈火通明。
撲鼻的酒香一陣又一陣,或暢快或豪邁的笑聲,順著風的方向飄蕩……
時間,已經來到第二天的傍晚。
這是夜寒君來到滄海閣的第七天,沒想到還沒站穩腳跟,就要去往野外,進行一場特殊的試煉。
雖然他不是試煉的參與者,但這不影響他儘可能做足準備。
相比於守衛森嚴的學院內部,外面的世界充滿未知性,無論何時都應該心懷敬畏。
細細思索著,感知之中,幾道略帶好奇的目光,時不時掠過他的身旁。
夜寒君五官挺立的面龐上,沒有任何在意的意思。
他很清楚,當自己認真打扮一套行裝的時候,無論外形還是氣質,還挺像那麼一回事的。
啞黑色的戰地皮靴緊緊套在雙腳之上,菸灰色的柔韌長褲和彈性襯衣作為內搭。
復古質感的硬木皮帶,恰到好處的綁在腰身。
純黑色不帶有任何花紋的夜行者斗篷,猶如暗影一般披在身後,下襬的位置剛好觸及腳踝。
這樣的一套服飾,其實不算搶眼,人群中一點也不突兀。
但再往上看去,白皙如玉的面板、雕刻般分明的五官輪廓。
一雙如墨般深邃的眸子,雖然泛著淡淡的光澤,卻也如伸手不見五指的寂靜之海那樣,看久了,會讓人有點毛骨悚然。
一頭略顯狂野的中短捲髮,仿若炸毛一般豎起,多少有些放蕩不羈的浪人韻味。
……
一路走來,沒有刻意隱藏的情況下,夜寒君的回頭率並不低。
不經意間也總能聽到,不認識的路人小聲議論著自己。
不過,腎虛病公子什麼的,大概會成為過去式了。
現階段的體質,雖然還是孱弱,遠不如從前的一半。
但最起碼,他看起來像是陽間人。
那種蒼白如雪彷彿隨時要死掉的樣子,可以掩埋在腦海裡,隨著時間慢慢遺忘了。
“吱呀——”
馬車停了。
夜寒君起身,掀開布簾,一步一步走下臺階。
天色漸昏,夕陽如血。
火燒雲連成一片,亮堂堂的天空如緞似錦,美不勝收。
而那赤紅之光,同樣如洩洪般籠罩著大地,到處都是夕陽的影子,到處都是剪碎的紅暈。
夜寒君的面龐,也被鍍上了一層紅光。
他微微眯起眼,平靜的目光望向身前。
三百米開外,就在那寬闊的城門邊上,一個又一個身著異色服飾的少男少女,分散著站立。
他們太年輕了,沒有褶皺的面板,見證著最為美好的青春時代。
而那寒氣森森的鎧甲、獵獵作響的長袍、吹毛斷髮的兵器……更是把他們的英姿颯爽、意氣風發,凸顯得淋漓盡致。
“欣菲小姐,你這太突然了,一聲不吭就報名了試煉,也不和我們打聲招呼,我們是一點準備都沒有啊……”
幾個衣著華麗的公子哥,扎堆一塊,滿臉懊惱之色。
而他們圍攏的物件,正抱臂倚靠在牆角,一身鋥亮的銀甲,置身人群中格外晃眼。
此時,就在那眉眼如畫、猶如出水芙蓉一般的俏臉上,輕輕勾勒的冷笑,毫不掩飾冰霜之色。
“我做什麼……難道需要和你們彙報?”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公子哥們慌忙擺手,搖頭晃腦,亦如波浪之鼓。
“欣菲小姐實力雄渾,可這野外,變數重重啊!”
“倘若您事先知會我們一聲,我們一同去往,人多力量大,再大的危機也能輕易解決。”
“你可知,‘試煉’二字的含義?”
王欣菲神情冷淡,目光如劍般落在開口者的身上:
“要是沒有危險,依然是逛後花園一般悠閒,那我相較於溫室裡栽培出來的花朵,又有何區別?”
“欸……話是如此,但……”
“夠了!”王欣菲不客氣打斷,滿臉不悅道:
“我的盔甲馬早就是泥塑之胎大成,同位階有多少人,早就數次探索於野外?”
“為了參加這次試煉,我已經準備了很久。”
“我根本不是突然報名,就是不想和伱們產生瓜葛,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現在,請回!”
二十餘人分散站立的區域,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幾位公子哥尬笑著,看著突然之間似乎變得有些陌生的欣菲小姐,腳底像是沾著黏液,還是不想離開。
“嘿,王小姐有更進一步的覺悟,你們這群人非要攔著她,很難不懷疑是不是居心叵測吶~~~”
一陣爽朗的笑聲,一個虎背熊腰、足足有著兩米三之高的大漢,龍行虎步走來。
他的身邊,一隻獅虎般大小的巨犬,光是踱步而行,便能散發出強烈的血腥惡臭。
“嘶……霞照級別的「鬥犬」……”
“我有印象!這是吳衝助教!涉及野外的小試煉,經常能看到他活躍的身影!”
不遠處圍觀的學生們,竊竊私語。
而那鬥犬,慢吞吞再往前去,繞著幾個公子哥聞嗅的時候,幾人頭皮發麻,下半身不斷顫慄。
“這就走!這就走!”
按住立即就想逃跑的念頭,生怕被惡犬追趕。
幾位公子哥掛著極為勉強的笑容,不忘給王欣菲留下幾句客套式的祝福,方才帶著各自的契約眷靈匆匆離去。
“哼,聒噪!”
王欣菲撇了撇嘴,玉容之上,似有嫌惡之色一閃而逝。
吳衝朝她笑了笑,換來的卻是淡淡的點頭。
王欣菲沒有繼續對話交流的意思,依然杵在牆壁那邊,一個人靜靜發呆。
伴襯在夕陽的殘影下,她那心事重重的模樣,比之昨日騎士狂奔大賽百人矚目時的光彩照人,可謂是大相徑庭。
偷偷窺探的學生們,很多人似乎也沒見過這個場面,難免壓低聲音,交頭接耳討論著其間的緣由。
“嘖。”
夜寒君觀望了一陣,興致盎然。
這個號稱“嬌縱小姐”的女孩,看來也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
這趟試煉,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
“咦?那是不是寒師?”
人群中,一個穿戴勁裝的少年郎,騎坐在一頭粉嫩的胖豬身上。
他的嘴裡叼著一根驢尾巴草,百般無聊地抱著後腦勺,並不是很關心王欣菲的事情。
隨意間一次瞥視,突然看到徐徐走來的黑髮男子。
他猛然瞪大眼睛,嗖的一下跳下豬背,滿臉笑容地迎了過去。
“寒師!真的是寒師!”
“上次實在太感謝您了!要不是您施以援手,胖虎可就一命嗚呼、要下黃泉地獄啦!”
“來!胖虎!快謝謝寒師!這是你的救命恩人!磕頭!多磕幾個頭!”
“哼哧……哼哧……”
噸噸噸追著主人,一路小跑,心情看上去不錯。
沒想到剛剛追上,主人的大手就按住它的腦門,壓著它的腦袋往地上撞去。
“砰!”
“砰!”
“砰!”
繞是夜寒君見多識廣,這上來就是豬給人磕頭,這份“大禮”,他怕折壽。
“哼哧?”
大胖豬呢,磕完頭才開始瞪眼。
沒等它反應過來,三個響頭已經磕完了,嗡嗡嗡作響的腦瓜子,隱隱作痛。
“嘿,胖虎,好樣的!!”
“以後寒師要是有事,只要能幫忙的,我們義不容辭!”
拍著胸脯,樸辰龍信誓旦旦。
懵圈的噸噸豬,總算反應過來,眼前這人……就是那天的“毒藥師”?
不知用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招式,讓它拉了一地,還是竄稀。
搬運到醫館的時候,醫館的人都快嘔出來了,說什麼也不讓它進門,全都捂著口鼻,一臉嫌棄地看著它……
噸噸豬是蠻獸,主修肉身道。
但這類眷靈,又是蠻獸裡為數不多智商靠前的品種,大概有五六歲人類小孩的智商,不能用常規的標籤看待。
上次沒認住臉,壓根沒看到到底是誰。
這一次……胖虎記住了!
“哼哧!哼哧!”
噸噸豬腦袋拱過來,一頓聞嗅,想要記住毒藥師的味道。
夜寒君不動聲色後退一步,有些警惕。
這小子,洗乾淨沒有?
豬類眷靈確實挺愛乾淨的。
可這傢伙,不洗掉身上一層皮,應該會有細菌殘留吧?
“寒師!洗乾淨了!您放心吧!”
樸辰龍笑呵呵的,“別忘了我是油漆工!粉刷本領強!”
“……”
夜寒君不予認可,再次後退一步。
“嗨呀!”
熱情的樸辰龍,無論如何也想讓夜寒君摸一把噸噸豬,讓他感受一下又香又軟的肥豬肉,證明自己沒有騙人。
內心一百個拒絕的夜寒君,青筋隱隱暴起,有種揍人的衝動。
但……隨著人群一陣譁然,一個穿著藍色綢緞的俊美少年,緩緩走近。
他留著一頭長髮,盤簪豎在腦後。
頗有幾分文人氣息的臉上,睫毛微卷,唇色微粉,鼻樑英挺,眸光燦亮。
“諸位,別來無恙。”
男子淡淡笑著,有少年的清澈嗓音,也有少女的輕柔語調。
眾人看著他,大多回以笑容。
就連倚靠在牆角的王欣菲,同樣垂落目光,在他的面龐上停頓數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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