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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邯鄲城內燈火跳動,酒肆內外,酒香濃郁,氣氛卻明顯凝滯緊張了起來。

才從酒肆二樓商議著準備逃出趙國的呂不韋和嬴異人,不想迎面就撞到了趙國當中最有地位和力量的兩個人。

姜太一也是眼神帶笑的看向了這幾個人。

廉頗明顯是才從與秦軍大戰的長平戰場上被替換下來,此時看向嬴異人的眼神,十足的冰冷。

但顯然,郭開和公子偃並不是如此想的。

尤其是郭開這個佞臣,他見到嬴異人後,再看了一眼廉頗,似是聯想到了什麼,說道:

“我說老將軍怎麼會無緣無故停在這酒肆呢,原來是酒肆裡有秦國的王孫在等你啊,都聽聞老將軍可能與秦國有私,所以才在長平戰場上拒不出戰,如今看來,好像不是空穴來風啊。”

廉頗臉色深沉,只是瞥了一眼郭開,道:“老夫並不知道秦國的公子異人在此,只不過是打酒罷了。”

說著,便看了一眼臉色明顯變得驚慌的嬴異人一眼後,心中微微疑竇了下,卻沒有多想,只是對著櫃檯處的姜太一和蓋掌櫃說道:

“你那滿屋飄香的酒,給老夫來上一罈吧。”

蓋掌櫃忙不迭的說道:“老將軍稍等,馬上就拿來。”

此時,車架上的公子偃早早也都為這酒味所勾引住了,淡淡然的道:“給本公子也準備十壇酒帶走。”

酒肆內。

有人不由抬頭看向了蓋掌櫃,都想看看蓋掌櫃的反應。

似是才不久你們這店才說的……

那酒每日只賣一罈。

現在他們倒是想看看,在王公貴胄,沙場老帥這等樣的尊貴人物們的面前,是否還是如此的規矩。

蓋掌櫃臉上明顯增添了一些汗珠。

的確,他才說了每日只賣一罈的酒,可是如今,難道要得罪當朝王室公子和廉頗老將軍嗎?

郭開見到蓋掌櫃不動換,已經是冷笑道:“你是狗耳朵嗎,沒聽到公子說要十壇酒,還不快去?”

蓋掌櫃心中一嘆。

王公貴族的壓力面前,不得不低頭,只能是食言而肥,自己打臉了,於是也不好意思,不敢看店裡的酒客們,低著頭便準備去搬酒。

豈料,身軀上再次撘來手掌。

按住了他。

是姜太一,嗓音溫和卻篤定。

“不好意思,本店才立下規矩,諸位要的那酒,每日只賣一罈十斤的份額,方才已經賣掉了一斤,如今這一罈裡只剩下了九斤,今日只賣這些,多了,不賣。”

蓋掌櫃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身邊的東家。

酒肆內的所有人,也都不可思議的看向了那個身穿白衣的酒肆年輕東家,他那般不經意的站在櫃檯上,將手按在蓋掌櫃準備去打酒的手腕上,甚至連回話的時候,都沒有看向店外的兩個貴人,只是淡淡笑著翻著櫃檯上的賬本。

郭開頓時暴怒,冷喝道:“你可知你在說什麼話,王室公子要買你的酒,是你這破店的福氣,你不思榮幸罷了,竟敢不賣?!”

豈料,那白衣年輕東家只是微笑轉頭,看向郭開,主要是看向郭開背後的公子偃,道:

“本店的規矩就是這樣,每日只賣一罈十斤的酒,過多不賣,賣完不賣。”

說完這句,又翻看向了賬簿,悠悠道:

“規矩既然是定下了,那麼別說是店外這位公子了,就是七國國君至此,不賣,也還是不賣。”

“狂妄!無禮!大膽!”

郭開冷聲道:

“來人,速將這店給我砸了!”

蓋掌櫃腦子嗡嗡的,渾然沒想到自家東家如此霸氣,自己隨口定下的規矩,居然就真的這樣不可更改了,即便面對王室公子也不改。

就連不遠處的呂不韋和嬴異人都心中震撼。

呂不韋心中叫麻:

“這個姜兄,豈不知道我們經商販賣的,即便再有錢,又怎麼有資格可以和士族高官抗爭,何況還是更高貴的王室?”

他這一輩子就是因為嚐到了當商人的無奈,再有錢,再富足,於掌握權力計程車族眼中,終究是什麼也不是,才發憤想要求一個成為達官顯貴的機會。

更別說。

他和嬴異人現在正準備商議著要逃離趙國,這個時候,得罪趙王室,這不是主動往刀口碰了。

這個姜兄啊……

鏗鏘!

那跟著公子偃後面的甲士高手們,已經準備衝進來酒肆了。

嬴異人腿都在發抖了。

就在呂不韋準備直接上前求饒,讓姜太一低頭的時候。

“且慢!”

廉頗雙手負後,好似山嶽厚重,他站在原地,那蒼老的聲音,卻好似重錘一樣炸開,聲浪滾動,帶著他沉凝的怒氣。

一身宗師的真氣或江河鼓盪,撐得老將軍的衣衫無風自舞:

“此地乃是都城邯鄲,城中皆是王上子民,公子更是王室貴胄的身份,郭開你身為公子親隨,竟然敢讓公子行這不仁之事,堂堂王室公子,竟然要因為一件小事,便將百姓的酒肆給砸了,這傳出去,天下人將要怎麼看待我趙國,怎樣看待趙國的王室血脈,難道,我趙國公子,是那地痞流氓之輩?”

郭開驚怒,連忙看向了公子偃。

車駕上的公子早已經是臉皮抖動,嘴唇顫抖。

廉頗負手沉聲道:“公子,你身邊的郭開實蠱惑公子做無道不仁之舉,實乃大罪,請公子回去之後,定要嚴重懲處。”

“廉頗,你!”郭開咬牙切齒。

“行了。”公子偃卻是冷聲呵斥郭開,然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廉頗,道:“老將軍真是為本公子著想啊。”

廉頗蒼老的面龐上,平靜如水:“老臣一心只為趙國著想。”

“廉老將軍確是忠臣,有心了。”

公子偃說完一句,便車上車簾淡淡道:

“酒不要了,我們走。”

郭開還想再說,但他只能夠在公子偃的身邊時,才有膽子對廉頗高聲,內心是十分確信,若是不在公子身邊,那有宗師實力的廉頗老東西,絕對敢一隻手把自己的脖領子抓起來,再把自己甩出去,當即只放了一句狠話,就灰溜溜的跟在公子偃後面走了。

公子偃的車馬走了後。

呂不韋和嬴異人都大出了一口氣。

蓋掌櫃連忙上前道:“多謝老將軍,老將軍還要酒的話,今日所賣,雖不足十斤一罈,卻有九斤,可都予了老將軍。”

廉頗伸手擺動,多看了一眼白衣掌櫃,然後看向了嬴異人,隨口道:“既然是每日只賣十斤,老夫若是全賣完了,其他人怎麼辦,便只來兩斤帶走吧。”

“好好好。”蓋掌櫃當即去裝了兩個小罈子的茅臺酒。

提著兩罈子酒的廉頗,只望著嬴異人道:“秦國公子,今日為何也在這酒肆之中?”

嬴異人緊張不已。

他能說是要商議逃離趙國嗎?

櫃檯上的姜太一說話了,淡淡一笑,道:“贏公子和呂兄是我的朋友,不過常來我這相聚罷了。”

廉頗聞言,也就沒有多問,只是對著姜太一發出輕笑:“年輕人,太過鋒芒畢露了,不太好。”

說著,便提著兩壇酒,乘車駕離開了。

姜太一翻看著賬簿,只是聽著廉頗臨走時的“年輕人”三個字,悵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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