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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街春風裡。
“老闆,一碗打滷麵,錢不用找,面裡多放百年人參還有靈芝碎,我牙口不好,花椒要正當時的,口蘑切丁。”
仙風道骨的紫袍老道咳嗽一聲,將一枚金精銅錢放在案上。
“清湯白水面。”
蓑衣老者從布納口袋裡取出三枚不規則形狀的尋常銅子放在案頭,也沒管孫老闆聽沒聽到,就徑直找了個位子坐了下去。
“瞧我這記性,哎,人至中年還是無用居多,光顧著照理殿下卻是忘掛無事牌。”
顯然是注意到小麵攤多了兩位面生的外鄉客,先是給應若璃上了十二碗牛雜麵絲湯配蝦醬面饃饃的孫老闆臉上多了一絲尷尬之色。
看了一眼小麵攤攤口的【有客常來】、【笑口常開】的兩幅迎客聯,忘秋撕下面饃饃的邊角,只是眼神示意孫老闆招待新來客人。
孫老闆見狀,欠身拱手,賠了了不是後,趕忙收拾一下表情,笑臉盈盈的去招待新來客人去了。
“咱是不是打擾人家做生意了?”
應若璃蘸了蘸桌上的黑蝦醬,有些好奇的看著麵攤孫老闆拿著特質冰刀給人參切片。
“哥哥怕麻煩,國中人大多清楚此事,往常來孫記亦或是其餘店家,老闆大多都會掛無事牌示意來客勿入,國人曉事理,知道哥哥在一家店裡後出於禮貌也就不會特意打擾,掛不掛無事牌都無妨,所謂無事牌,也就是往年國中來了諸多外鄉客掛出來給他們看看罷了,孫叔大抵是忘了,也不妨事,吃著好了。”
牛雜猛蘸蝦醬,背對著兩位新來外鄉客人的忘羽衣漫不經心解釋道。
“唔~這就是傳說的清場是吧。”
應若璃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大差不差就是這樣。”
忘羽衣攤了攤手。
“哥,你咋了,臉色變得好難看啊。”
怕燙的白曉月在身旁給忘秋夾菜的時候,見白秋染直勾勾的盯著不遠處,面色還滿是凝重,連麵條都夾不穩了,小臉多了一絲關切。
“沒什麼,大抵是我眼花看錯了。”
收回對兩位外鄉客的視線,強忍激動的白秋染低頭訕笑一聲,只是埋頭夾面。
“嘁,你這什麼老花眼還能認錯人,本姑娘瞅瞅,看你小子是看出了多花還是什麼。”
忘羽衣抹了一把嘴角的麵湯,坐在椅子上的她扭頭看去,正好看見孫老闆端著碗豪華無比的人參靈芝打滷麵走向了一旁木桌上的紫袍老道。
此刻忘羽衣小臉微白,趕忙扭頭俯身,拿著木筷的那隻手不停的往身前的陶碗摳挖其中滑溜溜的麵條,無論神情還是動作頗有點掩耳盜鈴的意味。
忘秋掃了一眼蓑衣老者和紫袍老道,見兩個外鄉人也不似鬧事之人,手握湯匙舀著碗裡的胡辣湯,若有所思的看著不遠處的幾隻努力抬舉樹葉的黑蟻,綠葉之上的一滴露珠宛若對映大千世界般照出了無夜天城門外的風景,不知何時起那城門外的僧人亦或是追殺僧人的青年道士卻是成了入畫之人。
與此同時,兩位相鄰而坐的老者四平八穩的坐在位子上,眼神交匯隨即錯開,深感彼此氣息詭秘後,在不知對方底細的情況下,兩位老者心底起了一絲摸清對方實力的心思。
“貴姓啊。”
散了散打滷麵的熱氣,紫袍老道客氣問道。
“姓姜。”
看在對方有天地功德罩身的份上,蓑衣老者報上了自己的凡俗姓氏。
“姜姓好啊!記得上回出盡風頭的姜姓小輩還是齊國開國之主,貧道記得好像叫姜尚來著,記得那句是什麼來著,哦,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不為錦鱗設,只釣王與侯,我聽著很是喜歡。”
老道感嘆一聲,暗藏袖袍下的雙手卻是掐算起了蓑衣老者的生辰八字跟腳來歷,然而老道很快就發現這是無用功了,掐算並無結果,任何掐算無不石沉大海。
“飛熊之能某也算略有耳聞,《六韜》亦有拜讀,可惜,生死無常,沒有成仙之姿,難逃小鬼索命,道長想是山上得道人,不知仙鄉何處?”
姜氏老者眸眼靜若枯井,只是看著眼前這個無論巫妖量劫、人皇量劫還是封神量劫都算得上陌生面孔的紫袍老道。
“崑崙山紫虛洞府的小小散修,談不上得道,也就幾畝薄田事農耕,平日佔課打卦混口生飯不至餓死罷了。”
紫袍老道捋須而笑,也不怕姜氏老者推算自己的跟腳,想當年他與其餘九位道友合道洪荒天地,而今八位道友在龍鳳初劫、道魔量劫殞滅,這世上有那個資格和能力可以強行推算知曉自己跟腳來歷也就那位紫霄宮中掌握造化玉碟殘片的大道之祖,怕就是手握河圖洛書的伏羲氏也算不得自己嘍。
平生低調若此,小輩聊不來,也無話可是,說多了還掉輩分。
前輩不是道祖就是魔祖、揚眉之流,所謂三千大道魔神見都沒見過就被盤氏幾斧頭掄死了。
如今同輩之中也就能跟義薄雲天的鎮元道友說幾句體己話,若非早些年身為老好人的紅雲道人被鯤鵬偷襲至死,他現在怎麼的也有兩個好到穿同一件褲衩子的好朋友了。
想想自己結交的同輩道友圈子活著的也就玉清聖人、鎮元子之流,低調如老道都不免覺得有些寂寞如雪了。
“是麼?”
託人幫自己掐算紫袍老道的蓑衣老者微微揚眉,他沒推算出什麼有用的資訊,只是從朋友的卦算得知崑崙山確實有個叫紫虛洞府的地方,其餘一概算不出來了。
“沙門有句話叫出家人不打誑語,某雖無名無姓,但也算個化外方士,總不會拿話誆人。”
紫袍老道吃著麵食,回答那叫一個一本正經。
“相識一場,道長所言,姜某自是信的。”
暫時沒什麼利益衝突,亦是未曾產生什麼理念紛爭,沒打算深挖的姜氏老者在淺嘗輒止後也樂得與人有個點頭之交。
“說來,這麵攤之中有幾位後生子卻是不錯,叫老夫不免動了幾分愛才之心。”老道隨口丟擲了一個洪荒大眾話題。
蓑衣老者看了一眼忘秋,見其氣運蒸騰五龍盤繞,有些不敢置信的抬手揉了揉自己貌似有些昏花的滄桑眸眼。
“不知可是看出了什麼?”
只看出忘秋是常養聖胎生而神明的紫袍老道試探性問起道。
“後生可畏。”
蓑衣老者故作鎮定的評價道,而其心底卻是直打鼓。
什麼鬼,五龍帝運,一世帝命,身為四方上嶽之一的淨樂什麼時候能培養出如此年輕俊彥了。
啊這這,他是想在四洲發掘可用之材帶回火雲洞悉心栽培來著,可那也僅是栽培臣屬之材以求後世再現九九人皇重現人皇盛世。
現在倒好,來到目前還當的上嶽之名的淨樂考察人才,只是入世一遭打量本地風土人情以作參考而已,隨便在路邊就見到一位在氣運上告訴自己此子未來註定成就人皇帝位。
這就像是天、人二道把小抄答案直接糊自己臉上了,照著弄就一定是滿分一樣。
反正姜氏老者覺得很離譜,整個人表面穩如磐石心底卻難得有些疑神疑鬼。
總感覺這年頭命裡有小鬼惦記,如此天之驕子冒然現世,人道低迷的氣運早該在此子誕世之時徹底彈反歡騰才是,如他這般與人道息息相關的存在也不可能毫無所查才是。
怪事,咄咄怪事,人道毫無反應,伏羲氏交與自己推算的山鬼銅錢紋絲不動,周遭更無天兵天將眼線,亦無幾大天尊謀劃,此子生來氣運如此宏大,紫霄宮那位不該毫無反應才是,怎的就燈下黑了。
面對如此人間怪事,饒是老者作為一代人皇也是前所未聞,然而自巫妖量劫後就無暇理會人族四嶽的他又怎知自人皇量劫伊始,淨樂國主畫地為牢,他頭頂的那片天空就已不是洪荒的正統天道了。
“好苗子啊,這種好苗子要是我徒弟就好了。”
紫袍老道接下來的話語卻是把姜氏老者飄離的神智當場喚了回來。
“道長得道之人,還愁好苗子不成?”
姜氏老者眼眸半眯,眸底多了一抹殺意。
未來註定成皇稱帝的苗子你竟然想挖回洞府做神仙道童,折煞一身人族傲骨,好好好,天殺的崑崙妖道,老子看你已有取死之道了。
“開山弟子比之身家性命還重個三分,我未來衣缽道統還指望有個人承前啟後,此子神骨仙姿天生神明自是再好不過。”
並沒察覺不對的紫袍老道依舊笑呵呵的。
“是麼?”
姜氏老者冷然一笑。
“朋友莫非要跟吾爭搶弟子不成?”
見老者質疑自己的眼光,紫袍老道就有些不爽了。
“到底是要各憑本事才是。”
姜氏老者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紫袍老道一眼。
而此刻的無夜城外。
讓僧人僥倖脫逃的年輕道者頗為沉悶的將手中神劍收歸背後的蓮花紋樣的劍鞘之內。
看著門口巡邏的兩個百夫長和二十多個淨樂士卒,懷疑僧人跑入無夜王城內的他邁步踏足無夜王城,左右士卒未曾察覺道者來過,任其來去自如。
而此刻的麵攤外。
踩著青石板的女子摸了摸額間飄落的白色柳絮,只是抬起一泓秋水明眸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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