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 重重提起輕輕放下 虎頭蛇尾迷惑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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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鈺笑道:“眾位愛卿怎麼看?”
怎麼看?面面相覷唄。
昨天朱祁鈺宴請了魏驥和幾位皇親國戚,在場眾人都已經得到了訊息。
甚至是宴會中談到的內容,眾人也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現在魏驥明顯就是在和皇帝一唱一和啊,那大家還能怎麼看。
其實今天已經明牌了,就是要圍繞交趾、三楊、廢后舊事進行較量。
道理都是明的,接下來就看立場了。
已經站隊到朱祁鈺這邊的人:魏驥、王文、羅通、江淵、周忱、何文淵、徐有貞、黃溥、何宜。
朱祁鎮那一邊:俞士悅、鄒幹、石璞。
立場不明確的:陳循、于謙、沈翼、寇深、蕭維禎、薛瑄。
如果立場不明確的重臣最終全部選擇朱祁鎮的話,那雙方正好勢均力敵。
不過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殘忍。
對於魏驥給黃福、陳洽贈官、追諡的提議,戶部尚書沈翼第一個站出來附議,薛瑄第二個表態支援。
沈翼就想早早支援完,趕緊回戶部幹活去。幹什麼活?數錢,數銀子。皇帝從瓦剌搶回一大筆財富,戶部還沒擺弄明白呢。
之前的戶部尚書陳循忙東忙西,不能專心於戶部事務。另一位戶部尚書劉中敷遠在大同,也回不了京城。
現在戶部有了沈翼這位經驗老道、精明強幹的專職尚書,行事效率要提起來了。
至於薛瑄,是朱祁鈺命魏國公進京時,順便帶一些可用的人才過來。然後魏國公就將薛瑄這位南京大理寺卿帶來了。
薛瑄不僅是一位精研程朱理學的大儒,同時還是個執法嚴明的倔老頭。
曾經因為不肯阿附王振,被誣陷論死,上刑場當天才被朝臣們救下來。
關於交趾、三楊、以及廢后舊事,雖然沒和當今天子接觸過,但薛瑄願意站在掌握道義的一方。
有了沈翼、薛瑄帶頭,皇帝的親信也都跟著表態支援。
一開場,皇帝一方的聲勢就壓過了恭讓皇帝一方。
朱祁鈺朝陳循、俞士悅、鄒乾等人笑道:“你們三位都是禮部尚書,你們怎麼說?”
陳循、俞士悅、鄒幹只得被迫表態支援。
當年宣宗、三楊都深恨黃福,所以奸佞最終得逞,黃福死後,既無贈官,也無追諡,身後事極為不體面。
現在情況反了過來,朱祁鈺一心要清算三楊,誰要是替三楊說話,今天出了齊王府也就不用回家了,直接去錦衣衛詔獄報到吧。
朱祁鈺繼續說道:“來,接下來,我們論一論交趾到底是不是漢土。於愛卿,你是三楊的門生,你先說說吧。”
于謙立即回道:“啟稟陛下,交趾是漢土無疑。”
于謙也想開了,在場所有人,除了皇帝,全部都是飽學之士。有誰沒讀過《漢書》,《後漢書》,硬抬槓說交趾不是漢土,有意思嗎?
朱祁鈺繼續問道:“我大明得國之正,皆因太祖驅除胡虜,復我漢家江山。我說大明皇帝是漢天子,有問題嗎?”
于謙繼續回道:“沒有問題。”
“那三楊慫恿漢天子放棄漢土,然後他們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這幫小人竟然還因為丟失了一州之地,在那裡沾沾自喜,真是亙古未有的無恥之徒,我說他們是賣國奸佞,有問題嗎?”
到這裡,于謙不說話了。
朱祁鈺靜靜地歪在軟榻上,等著有人站出來抬槓。反正三楊勾結瓦剌,走私賣國,人證物證俱在,已經可以定案了。
這時候如果誰敢抬槓,想替三楊洗脫罪名,來一個抓一個,誰也跑不掉。
所以于謙不說話了,俞士悅、鄒幹、石璞也不說話。
大家都心裡都清楚,一旦開始跟皇帝辯論,那就算進入圈套了。
只要一辯,必輸。
因為肯替三楊申辯之人,那必然是喪失了良心的。
三楊做的那些齷齪事,根本就洗不白,全是靠宣廟和孫太后憑藉權威硬替其撐腰,這些年才得以平安無事。
接下來,朱祁鈺提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除了勾結瓦剌,勾結效忠的黎氏,三楊還有一罪,那就是勾結內廷、蠱惑宣廟,陰謀廢后、戕害國母。”
鄒幹問道:“敢問陛下,此事有確鑿證據嗎?”
朱祁鈺笑道:“沒有確鑿證據,既是陰謀廢后,不論是三楊,還是內廷,都不可能將他們的謀劃說給我聽啊。
但是母后總不能是憑空被廢的吧?皇后之位能夠憑空消失嗎?總得有人是那個蠱惑宣廟的奸臣吧?
那請鄒愛卿說說那個奸臣到底是何人?又或者鄒愛卿認為我的母后就應該被廢,是罪有應得?
那寡人倒要請教鄒愛卿,我的母后到底所犯何罪?”
鄒幹當然不敢說胡皇后被廢是罪有應得,這話一出口,三族就別想看到明天的太陽昇起了。
但鄒幹還是找到了皇帝話中的漏洞:“貞皇后自然不應被廢,自然是有奸臣蠱惑了宣廟。
只是這奸臣未必就是三楊,還請陛下派三法司查明前因後果,方可定罪。”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廢后的主謀就是宣宗本人,但是這話可沒人敢說啊。只能順著皇帝的意思說是有奸臣蠱惑。
朱祁鈺笑道:“鄒愛卿言之有理,就依愛卿所言。內閣擬旨吧,追封故工部尚書黃福為太保,賜諡文襄。
追封故兵部尚書陳洽為太保,賜諡文忠。
當年交趾鎮守太監馬騏,夷三族,抄沒家產。
三法司負責會審,務必查實當年蠱惑宣廟廢后的奸佞。”
皇帝的反應令鄒乾等人大感意外,眾人都以為皇帝會憑藉自身權威,強行定下三楊的勾結內廷、陰謀廢后之罪。
沒想到皇帝還要三法司去追查,這就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朱祁鈺又補充道:“我已經令人去抄三楊的家了。咱們君臣就等著吧,看看三位宰輔到底有多麼’清正廉明’,看看是不是跟實錄中記載的一致。”
這下更沒人說話了,像皇帝這種突然襲擊式的抄家,三楊的家族抗不住的。
當年楊士奇的兒子楊稷施暴殺人、橫虐鄉里,被恭讓皇帝抓到京城,關到監獄裡,最終給不明不白地弄死了。
管中窺豹,由此就可以知道,楊士奇是個啥人,楊家都是些啥人。
大家心裡跟明鏡似的。
如是不是這次皇帝將三楊和皇太后牽扯到了一起,大家還真懶得為了三楊跟皇帝打擂臺。
鄒乾等人心中不得不感嘆,還是恭讓皇帝好啊,楊稷都犯法犯成那樣了,恭讓皇帝對楊士奇還是那樣的溫情脈脈。
哪像眼前的景泰皇帝,下手可是真狠,一點餘地都不留了。
魏驥也感到有些奇怪,為何皇帝突然又不急於給三楊定這陰謀廢后之罪了?
只因朱祁鈺剛剛一個人觀賞湖光山色的時候,又有了新的思路。
朱祁鈺不得不感嘆,自己當皇帝的時間還是太短,雖然最近別人輪番誇讚,但自己還是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不能飄,還是得壓住陣腳,穩紮穩打。
於是朱祁鈺又對眾人吩咐道:“平定湖廣苗亂也很重要,於愛卿還是速速南下吧。
魏愛卿不要回南京了,留在京師任翰林學士,入閣參與機務,併兼任禮部尚書,掌禮部事。
還有薛愛卿,留在京師任刑部左侍郎,輔助王愛卿處理刑部事務。”
皇帝此言一出,屬禮部的俞士悅、鄒幹最為無奈。魏驥的資歷和威望太高了,一旦出任禮部尚書,並被皇帝明確為掌部印、管部事,那其他三位尚書就可以靠邊站了。
不等眾人感嘆,朱祁鈺又補充道:“翰林院以後也由魏愛卿掌管,如今朝局動盪,還請愛卿莫辭辛勞,多多為我分憂。
還有就是,我母后英年早逝,似是為奸人所害。我會一查到底,不日便有結果,到時必將奸人夷滅三族。你們若有線索者,也可奏報,一旦查實,重重有賞。
好了,散朝吧。”
這次朝會,虎頭蛇尾,朱祁鈺宣佈完任命,就這樣草草地散朝了。
不過朱祁鈺也不是沒有收穫,起碼三楊勾結瓦剌、出賣交趾的罪名,都算是坐實了。而禮部與翰林院,也透過魏驥,正式納入了掌控之中。
接下來,就等著內廷的動亂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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