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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不好意思,只剩這個了?
好像我是來吃席的一樣。
這古怪的想法在邢梔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很快被陡然的鬆快和洶湧的喜悅擠出了大腦。
“祂……死了?”
林中的幾人望著她,鬆弛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
……
奉懷城。
從天空開始,一切都在恢復正常。
龍涎之雨停了下來,陰雲散去,陽光化去了天空的寒霜,秋日高朗的晴空重新出現在奉懷城上方。
除了仙君一開始製造“探子”的那一次出手,造成了最大損害的還是雨和霜。
霜凍從城樓開始,先沿著城牆包圍了整個城池,而後向內推進,到最後已經覆蓋了大約五分之一的城池。
它鋪開的速度不快也不慢,除了行動困難和反應不及之人被霜凍殺害之外,更多的受害者是被逼出房屋,不得不承受了龍涎之雨的侵蝕。
被霜鬼傷害的百姓亦不在少數,但在邢梔商浪和州中一干人的防護之下,這個數量尚在控制之中。
至於其他各種連鎖反應帶來的傷亡和損失,此時也無法估量,只有等全城經過第一輪修整之後,才能有一個大概的數字。
好在如今陽光照射之下,更多的人們走出了房屋,整座城不再顯得那麼恐怖死寂。
城中當先響起的此起彼伏的悲聲,失去親人的百姓們在放聲悲哭,更多的人們則在驚魂未定地互相打聽,漸漸地,整座城甚至有些喧嚷起來。
從一個殘酷的角度來說,這次災難帶給奉懷的傷害其實相對容易修復,因為寒霜是以一棟房屋一棟房屋地瀰漫,也就是說受害者往往是以家庭為單位。
——對每個死者來說,最有資格為他傷心的那幾個人,已經隨著他一同成為沉默的亡魂了。
所以城中瀰漫的悲傷將很快被稀釋,而秋收在即,小城的生活很快也會回到正軌。同樣由於破碎的家庭並不多,“拖累”自然也少,對財政來說也是件好事。
但這都是後話了,此時縣衙仍在一片雜亂的忙碌之中,每個人都焦頭爛額,院中充斥著雜亂的語聲和腳步,即便在涼爽的秋氣下,人人脖頸中也都粘著一層膩汗。
但即便一千件事情團在一起,裡面也一定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人命。
縣衙所有的房間都已佔滿,後面的民居也徵用了一整排,但還是有許多傷勢不太嚴重的人只能先擺在院中。
邢梔是最為忙碌的一個。
她並非專修的醫士,但已是此處醫術造詣最深之人。而除了醫治傷患,她還是一切關於仙君殘留下的超凡問題的顧問——不管那是不是術士能回答,只要人們覺得這問題看起來像術士能回答。
但在這樣腳不沾地的忙碌之中,邢梔的神態卻並非是凝重煩躁。她眼眶是紅紅的,眉毛是輕揚的,嘴角還時不時洩出半個笑來。
因為她一進縣衙院子,就看見一具白花花的身體頂著那張熟悉的臉,眼神迷迷瞪瞪地看著她。
——常致遠實在無力把祝高陽搬回屋中,便給他下半身蓋上一床小被,然後搬了個馬紮過來坐在他旁邊。
祝高陽的這具身體現在看起來倒是所有人中最健康的一副,他的問題主要出在心神境。
仙君雖殞,但【鶉首】施加的影響卻不會立刻消失,雖然弱了一些,但還是要仙人臺有心神專長的天樓或者龍君洞庭專研《心潭養蛟法》的前輩出手才能恢復。
不過這種放在平常算是嚴重的問題,如今在“起死回生”的奇蹟之下已經不足為道了,邢梔當時眼淚一下子湧出來,猛地撲上去抱住了他,然後祝高陽茫然地看著她,喃喃道:“你個……狗屁……”
她當然不會跟傻子較勁。
確認了祝高陽的安危後,邢梔當先救治的,是那位不知姓名的強大老人。
因為他的生命也最為垂危。
其實邢梔覺得這已經不是“救治”,只是“安慰”。
因為最關鍵的是,這具身體已經不能產生真氣。
江湖人為什麼生命力比別人更頑強,為什麼能屢屢重傷痊癒,不正是因為體內的這“第二種血”嗎?
然而以這具軀體當前之傷勢,即便能自生真氣生還機率都小之又小,何況如今還全靠明綺天的真氣維持。
邢梔幾乎是絞盡腦汁,立在塌前久久不語。
那少年則坐在一旁臉色微白的看著老人,似乎知道這樣投放目光的機會已經不多。他手指擰在一起,與常見的懇求哭喊不同,他一直沉默著,彷彿已經有所預備。
“這樣。”邢梔終於想出一個勉強一試的點子,“我在前輩的身體中構建一個術式,能夠做簡單的維持,若能撐到神京仙人臺趕來,或許……他們會有些辦法。”
裴液抬了下頭,眼睛透出些希冀:“好……請您趕快。”
和這目光交匯了一下,邢梔低下頭開始擺列針具,一時祝師兄倖存的喜悅都消下去不少。
她很難告訴他,這術式能撐兩三個時辰的機會十分渺茫,而即便撐到了……仙人臺來的是強援,也並非是醫道宗師。
床榻上的老人則輕輕咧了下嘴,什麼話都沒說。
邢梔知道他一定是明白的……這樣的高手。這位老人在她感覺中就像一塊枯鐵,雖然已朽壞殆盡,但目光落在那張臉上時,仍可聞到一種沉重的鋒利。
他也確實足夠鋒利。
邢梔彈起一枚枚尖細的針,銀玉兩色飄起在空中,針上纏繞著一縷縷極細如線的靈氣。
《銀玉織命》傳自泰山藥廬,仙人臺也有收藏,是黑綬術士可學的醫法,可惜她時間不多,也只學了個堪堪入門。
以靈氣為線在身體經脈之中織出一個複雜的術式,保證血氣不散,是一門極高妙的內生療法。
施術大約用了兩刻多鐘,邢梔額頭滲出了一層薄汗。
這術式本就十分耗費心神,更不斷逼迫著她的是老人不斷流逝的生命,她一定要既快且穩,不能有絲毫失誤。
終於這術式勉強完成,不需要靈氣去感知生機,從外表便能看出老人的呼吸一下平穩了許多。
“大約,可以撐兩個時辰。”邢梔出了口氣,低頭收拾針具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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