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鑑定生死,泰山府君是專業的。他判斷這是不同的死法,那定然就是不同的死法。

宮夢弼跟在府君身後,也親眼看了看吉芝陀聖母留下的陰渣,猶如黑油一般黏稠,汙泥一般腐臭。其中種種怨毒和陰邪,已經算作一件殺傷力極大的武器了,便是府君也不敢讓它粘在身上。

再去看五通神,五位好哥哥返本歸元,性靈全消,已經成了混沌的遊魂了。

只是他們畢竟修行未去,又自成鬼神一道,身上纏繞著的五通邪神的香火聚集過來,又漸漸多了些別的顏色。

五通難殺,早有此言。即便殺死了他們五個,也會在無法預知的地方再生出五個邪神。如今他們活著,這些香火邪念的寄託倒是不曾外流了。

宮夢弼卻輕輕嘆了一口氣,五通與金庭大仙淵源頗深,若說看他們如今這境遇,沒有半點感慨是不可能的。

府君看了他一眼,問道:“明甫有什麼看法?”

宮夢弼搖了搖頭,道:“小狐能看出來的,府君也能看出來,小狐看不出來的,府君還能看出來。吉芝陀聖母被人滅口,五通神雖然留了性命,卻也與滅口無異了。當日捉拿五通之時,小狐便試圖從通濟口中得知他們的真正來歷,但通濟卻始終沒有鬆口。”

“到如今,便是想要說也來不及了。”宮夢弼惋惜道。

府君道:“殺一留一,只能說明此事還沒有了結。”

張院使附議,道:“五通神什麼也問不出來,但到底與那人還有關聯,遲早還要捲入其中。”

院使還是對當日的事情耿耿於懷,道:“可嘆當日沒有捉住那賊廝……”

府君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我們都猜測這其中另有其人,只是沒有料到此人膽大包天至此。”

他看向主座上的神女,問道:“不知神女有何見解?”

神女的目光落在宮夢弼身上,問道:“明甫,若是你,你如何應對?”

宮夢弼有些汗流浹背了,這三位名公巨人哪一個不是有頭有臉,跺一跺腳泰山都要搖一搖的正神天仙,卻來問他的意見,厚愛如斯,都讓人有些難以消受了。

宮夢弼道:“學生見識淺薄,山長有問,學生不敢不答,若有不當之處,還請山長斧正。”

神女眼中露出笑意,輕輕搖了搖頭,看了一眼青瑤仙子,青瑤仙子也是捂嘴偷笑。

宮夢弼也不覺得尷尬,先疊甲再發言,道:“學生以為,留下他的性命,要麼是不能殺,要麼是不必殺。或許有兩種可能。”

“其一,從五通神的本質來看,五者如一,乃是一體五相,修行五神通、五輪天書。以此推知,那幕後之人或修行的便是漏盡神通,必定與五通有著無法分割的聯絡,殺了沒有利,反而有害,這是不能殺。”

“其二,從五通神的行徑來看,這五個邪神根植於世,竊眾生造化、盜人間香火,死亦能生,或許有某種大用。抹去性靈便已經無法順藤摸瓜,留下活命,或許還有別的佈置。這是不必殺。”

“以學生淺見,他所欲成,便不能使之成。”

青瑤仙子驚訝地看了一眼宮夢弼,道:“你的意思是,要殺了他們?”

宮夢弼眼中閃爍著微芒,道:“五通殺之不盡,殺之何用?”

青瑤仙子提起了興趣,道:“說來聽聽。”

宮夢弼道:“移花接木,李代桃僵。”

神女笑了一聲,看向府君和張院使,問道:“二位意下如何?”

府君看向張院使,張院使微微頷首,便對神女道:“不如就依此計,或能有所得。”

府君看向宮夢弼,道:“那就請明甫擬定章程,儘快呈來。”

宮夢弼神色一苦,道:“小狐不過張張嘴,這其中關竅,涉及神道變幻之秘,哪是我這微末道行能揣摩的?”

泰山府君道:“無妨,你先擬定,若是疏漏之處,自有陰陽司諸神為你補充。”

宮夢弼還想再推拒,但府君目光看過來,比山還沉重。他只好求救一樣看向神女,哪知神女也點頭附和,委以重任。

宮夢弼只能苦著臉應下了。

張院使道:“府君,此二物來於幽冥,便交由您來處置了。”

泰山府君看著那兩個匣子,點了點頭,道:“院使,上面的事情,你亦不可放鬆。”

張院使丟了個大臉,心中憋著怒火,道:“我豈能善罷甘休!真以為我驅邪院乃是好惹的不成?”

剩下的事情,宮夢弼便完全插不上話了。

不論是上界天王還是幽冥諸君,都不在宮夢弼瞭解範疇內,不過僅僅是旁聽,也足以增長他許多見識。

張院使走的時候已經心氣平和了許多,府君是個寬宥的人,除了愛才之心過於沉重,在宮夢弼眼中並沒有什麼缺點。

張院使在天上任職,同府君這個幽冥的長官卻聊得來。看得出來以前兩人只是互相認知,還算不得熟知,但如今倒引為知己了。連帶著宮夢弼這樣的小狐,也得了被他親厚。

張院使很快便告辭離去,畢竟在神女玉宮,多少不比私下方便。

留下全是泰山一系的人,府君還忙著繼續收尾,便也請辭。

最後只留下宮夢弼在玉宮中,這時候,宮夢弼反而是最放鬆的了,便對著神女央求道:“山長,還請救我。”

宮夢弼說的自然是府君要他擬定章程的事情,苦著臉道:“山長,我一個門外漢,不知其中真意,只有一兩個點子便敢草擬這等章程,只怕要貽笑大方,丟了天狐院的臉。”

玉仙神女笑了一聲,道:“我叫你接下此事,自然不叫你為難。你儘管去寫,有任何問題,隨時來問我。”

這下宮夢弼轉悲為喜,反而高興起來了,隨後再次懇請:“我請了幾個同道相助,方能降服五通,如今他們身負重傷,卻也不見院使給下什麼賞賜,因此想同山長討些靈藥回去為他們療傷。”

山長道:“你為他們求藥,自是應有之理。但張院使不給封賞,卻也是他的道理。人間修行之人,多是上界傳下來的道統,不論親誰、厚誰,都不是好事。因此你那些同道所為,向來是只錄善功,待他們功行圓滿,便可飛昇天界。”

“但在人間的修行,劫難也好,福澤也罷,都是自己的修行。”山長語中隱含著提點,道:“你是為自己的朋友求藥,無可厚非,但不應求到我這裡來。你立下許多功勞,還未曾來得及封賞,何不去尋荀祭酒,讓他給你開個條子,提前去庫裡支取了。”

聽起來彎彎繞繞,但宮夢弼卻一點就透,當即拜謝了神女,去尋荀祭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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