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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怪法海囑咐他們斯文些。
一來是他們相貌醜陋,二來他們是有前科的。
當然了,那幾次動手也不是他們主動惹事...畢竟跟他們幾個辯經的也不是本寺的高僧,都是寺中的年輕弟子...一時輸給大聖幾個,自然是不太服氣的。
佛門中人的嘴皮子功夫又是三界一絕,總會有些修行不夠的忍不住陰陽幾句。
偏偏大聖幾個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主兒...少不了給他們一個難忘的教訓。
恰好眼前這個禪僧似乎也是個心氣高的...一會兒若是不服輸,恐也有一場災禍。
不過法海也只是讓幾個弟子斯文些,並沒有對他們做太多的限制。
畢竟幾個弟子在自己門下受教十餘年,也是懂分寸的。
更重要的是...法力與武力,本也就是讓那些不安分的,老老實實聽人講道理。
若非如此,孔聖人如何傳教?
菩薩如何在三界行慈悲?
他法海...又如何能走過這一路千山萬水?
來者是客。
別說是三藏法師這等名傳三界的東土神僧,即便是尋常的佛門信徒,偶路過此地的旅人,他佛寺也不會拒之門外。
荒山十方常住,都可隨喜,正是如此。
雖然定下了要辯經論佛,但也不至於才進門就要擺下陣仗...也是這禪僧親見三藏法師人物,又當面交談之後,才知自己所聞之傳言有虛,這位東土來的神僧並非是那等霸道人物,分明有著溫潤涵養。
即便是自己先出言不遜,三藏法師依舊平和如常...這還讓他稍有些不自在,覺著自己使開這先聲奪人的法子,確實不是待客之道。
聽聞他們師徒已經用過了齋飯,故而便直接請入了客房中,放下了行禮之後,才去見院主方丈。
路上。
“你這呆子,你為何一直低著頭走路?”大聖顯然是明知故問了。
八戒先是一愣,然後知道自己失態,訕訕一笑,摸摸頭道:“見笑了...見笑了...”
也是三藏法師的名聲太大,知道是他們入寺,寺中若大若小,不問長住、掛榻、、長老、行童,一一尋到近前來,便是連一些香客,也跟著來湊熱鬧。
禪師本想要讓眾僧退去,但被三藏法師阻止:“貧僧又非什麼珍稀人物,偶傳出了些薄名,豈敢妄自尊大?眾僧皆在此,彼時與方丈論佛,恰可暢所欲言...切磋佛法,其重在於交流,而非決於勝負也。”
佛法之廣博,個人有個人的悟性,世間自然就有千般緣法...哪裡是一成不變之物?
對於法海來說,佛法境界或有深淺,但其本身並無對錯...只不過時常會有僧人曲解佛法之本意,而誤入歧途。
就好比他傳授幾個弟子佛法的時候,除了悟淨之外,就從來沒有向悟空他們傳授過密宗的法門...其法剛勐且詭異,即便是法海自己都掌控起來都不算容易,讓他們這幾個性子本就不算安穩的學密宗之法,可謂是有害無益。
反而是注重悟性的禪宗,更適合他們。
“阿彌陀佛。”那禪僧在一旁道:“想必諸位也知道我寺由來。”
“只是在典籍在看過,卻不知是否到了真境。”
“是...也不算是吧。”禪僧開口說道:“這寺原來確實是舍衛國給孤園寺,又名祇園。因是給孤獨長者請佛講經,金磚布地,又易今名...但眼下之所在,已經是重建之寺院了,承襲了前名。寺後邊還有祇園基址...近年間,若遇時雨滂沱,也能淋出金銀珠兒,那些有造化的便能撿到。”
八戒聽了,好奇問道:“為什麼要重建呢?”
“阿彌陀佛。”禪僧開口道:“人性本貪,這諾大的佛寺,鋪滿了金磚...施主以為如何?”
眾人不說話了,可見這文字上記錄之下的奢遮,背後卻也有不為人知的血淚。
......
不多時,一行人過了迴廊香積,徑入方丈,方丈身邊還敬著一位老院主,法海只初見,雖見他無甚法力,但也能觀得其佛法頗深,心中暗喜。
相見禮畢,分賓主坐定。
跟來的眾僧,也一同入了大殿,這會兒才紛紛向三藏法師正式見禮。
一些寒暄結束之後,老院主開向著三藏法師笑道:“其實我寺還得謝過三藏法師。”
“敢問其詳?”
“此山,喚作百腳山,因山中多蜈蚣,且山勢延綿也似一隻大蜈蚣盤臥而的名。但也一向是個太平山,可十多年前,山中有幾隻經年老蜈蚣成了精,常在路下傷人。雖不至於傷命,其實人不敢走...也是因為山下有個雞鳴關,但到雞鳴之時,那蜈蚣精退去,才能通人。”
小白龍聽了頓覺奇怪,心說:“我探山時,雖也見了幾隻大蜈蚣,可從未見山中還有成精的蜈蚣啊?”
果然,隨後就聽到了這老僧解惑:“但前些時候,忽傳得三藏法師降妖除魔的威名到此,再加上此山更是法師西去靈山必經之路...那幾只成了精的老蜈蚣,便就此棄山逃遁了...”
“不過來往的行商,卻也還是依照以往的習慣,來晚時,便在我寺借宿,等雞鳴後便行。”
“阿彌陀佛。”聽了這老僧解惑,法海卻稍稍凝眉,稍有些擔憂道:“此妖一去,路途之上又不知禍害幾人。”
“法師倒也不必擔憂。”老僧連忙道:“傳聞這幾隻妖精離開本山不久,便遇見了惠岸行者...因它們未曾害人性命,便被抓往了南海落加山,料想是進奉於了菩薩。”
原來如此,既然是被送到了南海,那就沒事了。
看來這幾隻蜈蚣精的跟腳,也頗為不凡。
或許他們能夠成精,也是受了當年佛祖講經的影響吧。
也是難得見了中華來的高僧,這位老院主今日心情大好,話也多了些...原本眾僧還擔憂他的身體,可這會兒卻見老院主愈發的精神煥發...就更不放心了。
尤其是那個引三藏法師等人進來的禪僧,他是老院主從小收養在身邊的,感情深厚...他就怕老院主一時上頭,與三藏法師論佛之後,就此圓寂而去。
這其實也是寺中的僧人,起初對三藏法師略懷敵意的原因之一。
法海此刻見了,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他們的擔憂...只是以法海的雙目觀瞧,這位老院主身體康健,常受佛法蘊養洗禮...少說還有五十年的壽元。
當然了,若是生死簿沒有記載那麼多,也會提前壽終正寢。
又或者...以老僧的佛法,死後不入陰司,而是會去到西天極樂世界享福。
而後便是讓人提心吊膽的論佛時間。
與想象中的劍拔弩張、唇槍舌劍不同,眾人眼中所見,老院主與三藏法師兩位高僧舌燦蓮花,屢顯蓮花異象,佛音厚重,一一垂於眾人心間。
他們也終於知道三藏法師為什麼會被稱為是神僧了,高僧兩個字,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的佛法境界。
雖然老院主在大乘教法上已經有了足夠深厚的見解,但面對三藏法師時,還是甘拜下風。
正如三藏法師所言,這一次的佛法切磋,並非是在爭勝負,而是東西方佛法的碰撞與交流,最終形成融匯之勢。
那些佛法金蓮散發出的佛性,此刻就在二人身邊環繞。
那禪僧看的清楚,這些佛氣入了師父的身體,竟似乎還讓師父老邁的身軀漸漸扶蘇,原本花白的鬍子,也稍稍沾染了上了些墨色;句僂的身軀,也有挺直的跡象。鬆弛的面板,也恢復了光澤。
尤其他看到原本那些要匯入三藏法師身體中的佛光,卻也在三藏法師的引導之下,被渡入了師父的體內...
到此,禪僧更對三藏法師心悅誠服。
也為自己之前的小人之心而懺悔。
心說:一會跟三藏法師門下幾位弟子辯經時,就維持一個不相上下的局面吧。
也難怪他這樣想,畢竟誰也不相信,大聖他們佛法會有多高深。
雖然法海一開始說了,寺中僧人可暢所欲言,但他們兩位一開口,旁的僧人是當真插不進嘴去...即便是方丈也露怯。
或許老院主的這位弟子能論上一兩句,但因為此前已經說好了要同大聖等人辯經,這會兒自然也就不開口了。
這邊兒三藏法師與老院主暫時告一段落,禪僧便請了大聖幾人開始辯經。
也是適才所見,讓他心態上有所轉變,言語並非咄咄逼人之態,大聖自然也不會發作,雙方沒有了火藥味,場面自然也就和諧了許多。
不論是三藏法師還是老院主,對於這樣的場面,都十分滿意。
但...
哭了。
禪僧受到了打擊,他自認佛法已經得到了師父的真傳,但還是敗在了對方的手裡。
雖然場面上看似是以平局收場,但禪僧很清楚...是那位沙長老手下留情了,全程託著自己,否則自己早就一敗塗地。
但不論如何,這一場辯經對於禪僧來說意義非凡,他學到了很多...正如三藏法師此前所言,佛法與經文,本就是越辯越明。
論佛經辯總有結束之時,縱然眾僧意猶未盡,但此刻天色漸晚...有些僧人的肚子已經傳出了些聲響。
老院主喚了齋...八戒吃得最歡實,饅頭、素食、粉湯來者不拒,叫眾人驚歎稱奇。
“不知神僧年歲幾何?竟有如此高深佛法?”老院主忍不住向三藏法師問了一句。
“阿彌陀佛,貧僧虛度四十五年矣,敢問老院主尊壽?”法海也還問了一句。
已經明顯年輕了不少的老院主,向法海做了一個佛禮:“痴長神僧一花甲,十分羞愧。”
老院主向三藏法師請教了一些大唐之事,等八戒用齋完畢之後,向三藏法師又一拜,說了一句:“本不該勞動神僧,但此事老衲已為難許多時日,不知如何是好...恰逢神僧駕臨,正好請教。”
“老院主儘管言說。”
老院主想了想,道:“還請神僧師徒與老衲一同前來。”
老院主起身,手持一根竹杖,就請三藏法師師徒出殿,見本寺僧人還要跟來,便道一聲:“爾等不必跟隨,各自散去。”
“這是要去什麼地方?”八戒問了一句。
“祇園基址。”老院主答了一聲。
小白龍則向師父傳音道:“師父,弟子之前所言的寺中怪事,便在此處。”
法海聽了小白龍的話,心中暗存了警惕。
老院主引著眾人走到了寺院後門處,掏出鑰匙將門大開,眾人一眼看過去,卻見是一塊空地,還有些碎石迭的牆腳。
“憶昔檀那須達多,曾將金寶濟貧痾。祇園千古留名在,長者何方伴覺羅。”
法海見此殘狀,有感而發。
正此時,忽自風中飄來一縷啼哭之聲,眾人皆是耳聰目明之輩,況且法海事前還得了小白龍提醒...也能猜出這小白龍口中的怪事與這位老院主所言的難處,便是這悲慼之聲了。
“這哭聲...”一向感情最是細膩的八戒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道:“竟如此悲切,聽得我老豬滿是心酸,不覺就跟著一同流淚了。”
“阿彌陀佛。”老院主向著三藏法師重重一拜,道:“正是這一樁難事,一直橫在老衲心頭。弟子年歲百餘,略通人事。每於禪靜之間,也曾見過幾番景象...此處悲切之事,非神僧不能明辨,故而冒昧請來,還請恕罪。”
“老院主言重了。”法海從不怕麻煩,相對於麻煩上門,他或許更害怕不能解決麻煩,“不妨告知事情始末。”
“舊年今日,老衲正明性月之時,忽聞一陣風響,就有悲怨之聲。”老院主連忙向眾人解釋,“老衲忙到祇園基上看時,正見是一個美貌端正之女憑空而來。”
“那哭聲,確實是一位女子的聲音。”八戒指了指前方,道:“師父,可要先去看看?”
“諸位長老請跟我來。”老院主一邊兒在前面引路,一邊兒講述:“我那時問她是誰家女子?為甚到於此地?她卻說她是天竺國國王的公主。因為月下觀花,被風颳來的...”
“既然是公主,你為何不將人家送回去?”大聖跳到他身邊,沉聲道:“俺老孫見你也並非是色慾燻心之輩。”
“孫長老有所不知啊,老衲幾番入國都打探...卻並未聽聞公主走失之事,如今...我天竺公主還準備要招親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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