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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氳渺渺。
粉色帳幔之中,若隱若現透著些誘人身姿。
所謂非禮勿視,便是法海一片坦然,也稍稍迴避視線。
但心中難感嘆:這女王好大的膽子。
她身無半點魅惑之術,可如今只是身在帳幔之中,只憑朦朧妙姿被那光影勾勒,便顯出天香風韻...令人難以直視。
阿彌陀佛。
法海心中念一聲佛號,本是一片寂靜的心湖,似乎起了許些波瀾,但霎時便復歸平靜,還不至於受此魅惑。
他並非沒有七情六慾,只是正如同教導八戒時所言,修行一道...更重要的是懂得剋制。
行走紅塵之中,難免直面這些紛擾,若想要躲避,直管潛入深山修行就是,何必在人間走這一遭。
法海一邊兒往裡走,心中也在盤算——
西梁女國少見男子,因此女王陛下有些失態之舉,也是難免之事。
但這事兒還不能叫法海為難,真正叫法海入城時便愁眉不展的,還是這西梁女國本身存在的問題。
正所謂大道陰陽,乃是萬物輪迴之基,可偏偏在這人間,卻有西梁女國這等盡皆女子的國度,此事極不尋常。
但他一時難以探明其中關竅,主要也是分身乏術,一來有妖魔入宮作祟,二來這女王又情深意切...叫他難以脫身。
“吾並未有菩薩普渡眾生之能,一身法力皆在斬妖除魔之上,卻不知有何法術能渡了這西梁女國的眾生...可這西梁女國立國早久,也未見菩薩來渡,難道...便是菩薩也無法渡之?”
法海跨步入堂,見女王身姿在帳幔之中輕移,便收斂了心中所思,敬一佛禮,語氣沉定:“陛下深夜喚貧僧入寢宮觀賞國寶,恐於禮不合。”
女王在帳幔之中輕語:“我國中皆為女子,以往更無這般男女之大防,不過御弟哥哥是出家人,便有也無大礙...何況御弟哥哥已經入堂來。”
法海聞言笑道:“原是貧僧著相了,卻不知是何等國寶?”
女王皓腕微揚,揮袖間卻見帳幔緩緩而開,女王側臥睡床,又見珠簾輕垂,此刻女王身形已十分清晰。女王撐手而起,一雙玉足落地,蹬上了地上的繡鞋。
三兩步走到御弟哥哥身前,笑道:“本也無什麼國寶,只是忽見了月明,我心中有些話想要同御弟哥哥傾訴,可這般深夜之間,卻不知該如何相邀...這才想了個這般藉口...御弟哥哥若心中失望,不如便將我當成是國寶吧。”
法海:...
“陛下言重了。”法海並不動搖,同樣笑著回應:“既是陛下所請,貧僧自不會推諉。”
“呵呵呵呵。”女王聽了這話,眼簾輕垂,面容依舊含笑,道:“人常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御弟哥哥說的話,我自然是信的。”
法海:...
“哥哥,還是坐下說話吧。”女王指了指一旁的桌椅。
“陛下請。”法海也伸手一引。
只是女王等法海坐下之後,卻走去一旁,只把個勾魂背影留給了御弟哥哥,她自搖曳蓮步去取窗邊兒的蠟燭,藉著燭光昏影,更顯曼妙風姿。
法海見女王走向了窗邊兒,心中稍提了一口氣,因悟淨探得那妖精的本體,便藏著窗外附近,他不敢大意。
女王俯身取了燭火,悄然回首與御弟對視一處,似乎想要捉他的現行。
卻不料正與御弟哥哥雙目對視一處,見他雙目清明、滿面正氣,嘴角含笑之間還向自己點頭示意,竟全無非分,坦然如斯...女王身姿稍僵了一剎,就是這一個對視,女王便真正知曉了御弟哥哥心意,知道今夜所圖...是萬萬不成了。
這...本也是意料中的事。
強行將心中悲色掩藏,護著燭光來到御弟哥哥身旁,開口說話時,音色已顯顫抖,還少了幾分清亮,“哥哥,你看這蠟燭...燭光雖弱,也有光華。”
“御弟哥哥心念蒼生,隨一人之心,卻有濟世心懷...見此燭火,便想起白日裡哥哥所言,寧願做夜中燈火,為迷途之人照一照前行之路。”女王說話間,也坐在了法海對面,被燭火相隔,“哥哥胸懷廣大,吾不及也。”
“陛下一國之君,身系萬千百姓,一言決生死,一念起禍福...陛下能做之事,遠比貧僧多得多。”
“是啊。”女王忽起身道:“誠如哥哥所言,我乃一國之君,揮手之間便起兵戈,俯身看去便有萬民跪拜...一國榮辱皆繫於一身...更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吾乃孤家寡人,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女王情緒稍有些激動,但很快就平復下來,因為她不想在御弟哥哥面前失態。
“呼——,御弟哥哥,是我失禮了。”女王復歸優雅端莊之相,但法海能瞧見她握在一起,持於小腹之間的雙手,在微顫。
女王神情愈發複雜,面色幾度變換,但法海只是在一旁輕輕觀瞧,並未曾出言打擾。片刻之後,女王緩緩開口,只是聲音有些沙啞:“其實今夜請哥哥來,本意是想要請哥哥渡一渡我這個人間怨女。若是哥哥對我稍有意動之情,便豁出這一番女王體統,也要....”
後面的話,她終究未能說出口。
而女王此刻亦有些不敢看他那始終清亮的雙目,她不怕從中看到“無情”,只怕看到“憐憫”。
御弟哥哥,我只想聽一句你的真話,你...可對我有過片刻心動?
女王本還想要這般問一問,但話到嘴邊,卻始終難以說出口...她此刻心中竟出現了這樣一個念頭——向御弟哥哥詢問這“女兒情長”之事,是在玷汙他的佛法。
她終究還是忍不住看了御弟哥哥一眼,見他端坐一旁,始終豎耳傾聽,心中又冒出了一個念頭:自己竟然為了一己私慾,要壞御弟哥哥半生修行...
“可見,還是我一廂情願了....”
女王話剛出口,又看向了紅燭,紅燭已經燃燒了一半兒,又見蠟油成淚滑落燭臺時,不知為何,只覺心痛萬分,彷彿那漸漸成灰的蠟炬,正是此刻自身寫照。
“阿彌陀佛。”
法海唸了一聲佛號,一道佛光生輝,將女王護住,不至於叫她因此傷了心神。
問世間情為何物,以前法海或許不懂,但今日...他才似乎隱隱有了幾分明瞭。
情與欲,不同。
欲傷身,情傷心。
“無妨。”女王畢竟是女王,此刻神情迴轉,適才湧動的心念已經漸漸平復,“哥哥,今夜只在此陪我說說話,可好?”
法海剛要回應時,卻見那窗邊傳開一聲冷呵:“不好!”
“哎呀!”女王驚叫一聲:“是那琵琶...”
休——
女王話還沒講完,便看見御弟手中的佛珠已然飛出,似乎還燃著些金剛佛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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