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十一章 天照 （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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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清字。

當它的出現，這方天地，也變得一個清字。

星河四方，那上那下、那左那右。流水皆自下而上，升簾四面、又歸於了原處。

暖風消了夢覺，天下所有生靈在一場夢中甦醒。

這是一場天地萬物皆停止的夢。風無法動，葉無法落、流水無法流，他們止於最後一刻的夢。

當這靜止消逝，所有事物、都重回了軌跡當中。

因一個“清”字，虛空那些裂開的混沌，捲起碎片也再也不見了。

浩瀚深邃，這向來是對於蒼茫浩宇冠稱，此刻的深邃，已是可以將人的靈魂吸入、徹底無法掙脫，陶醉、沉迷於此中。

因此深邃，便是暗的沒有一絲雜色，方而看著才顯得更加深遠。

先前的雜色，那數十萬黑龍、那洶湧散擴地紫焰、還有那滾滾黑霧，那縱橫數萬裡天地的眸光、也都消失殆盡。

這風很大，當狂風大起、便是雜如鼓聲。然而，這狂風帶起，卻只有讓人陷入寧靜的樂謠聲。

有清歌、有風動，伴隨著一字清下，天下間所有人都看到了永世難忘的一幕。

有一輪巨大的黑月，由內到外、開始不斷碎裂。一橫橫、一豎豎、橫豎交錯，碎裂卻是璀璨無比。

在那些裂痕中，銀光大起、飛速地向著四方吞沒，所過之地、不再見得墨色。

於是、明月皎皎，其光濯濯。

星河中的星芒還在凝聚，那一個“清”字，只是隱約之間、還未真正的成型。卻是已讓天地再次大變。

無涯道尊在駭然中、又起了喜意。

當那輪黑月不在、銀月當來。便是世間各處、都披上了一層月絨紗。

此紗無形，在無涯道尊的心中、卻是有形。

他彷彿看到了有一塊石子，從星河上方緩緩而落，又如一片葉般、輕緩緩地落在身上。

在這石子落下的瞬間，補全了那殘缺的身魂。身中裂痕慢慢癒合，魂中裂口、也在補全。

不僅如此、還補全了他那流逝的那滅意。

原本臉色蒼白的無涯道尊，再次回到了紅潤。

“這是........”

無涯道尊感受到了身後的動靜，驀然回首之間、看到了那原本帶著磅礴大氣卻無任何聲息的藍光，止在了那混沌洞口前。

那是天地初開而誕生的第一縷光。萬物起長於此。萬物因此而生，自然也可以因此而消。世間，無任何力量可以抵抗。

然而，無涯道尊看到、那藍光竟在漸漸暗淡。那貫穿蒼穹的無數神鏈，也在飛快地崩潰。

漫天再次落到滿幕晶芒之中，這些晶芒在此界所有星光之力的覆罩下、同歸了一源、在輕輕抖動中，逆流回升。

於是，那一個清字，更加的清晰了。

“這......”無涯道尊道尊再次開口一聲，帶著濃濃疑惑，看向了那個字。

一座大界，比之一座天下、也只是差了些許，但依然是十分廣闊。

對於凡人來說，走出一顆星辰都是極難，就算是人道中最為頂端的強者，也難以走出一條星系。

想要橫跨這座大界、就算是無涯道尊、也要花費好些時日。這還只是橫跨、而不是走遍每一處角落。

這一字清，雖小、但卻是清光映照了此座大界的每一處角落。

宙宇中的銀河不斷的轉動，斗轉星移之間，那光幕一寸一寸的不停下落。

這只是一寸，卻又是無數寸的相接合組。

過了數刻、此間所有生靈都感受、有流水慢慢溢位、憑空生蓮葉。

有一縷粉光在深邃浩瀚中升起，點綴在這場清中。

隨著這縷粉光的出現、又是一縷清光相續，起大片銀芒、照落在了有一道身影上。

這是月光，也是諸星光芒。皆落在某人身中，宛若神明。

此間出現的魔，已經在一場不是春雨、卻遠勝春雨的洗濯下不在了。

劍爺感受到一道氣息轟然而至，在疊疊攀升。整個劍軀、劇烈顫抖了起來。

“這世間...怎還會有壓制玄源的力量...甚至...就連天命面具下的反噬之力、也被清消......”

這一字，不僅讓地方大界霧霾沉消，一場劫滅不復存在。還讓一場冰封萬里開始飛快融化。

雖然，在那層薄膜下的冰面依然凍結，但在那下方、已是暖水潺流。

那一層冰封、永遠不會散去。下方的暖水、也永遠不會凍固。這是一分雙隔、世間再也難有事物玷汙某人的心神。

當紫色焰火消散，完完全全露出了不遠處那道白髮男子的身影。

在那雙眸中，金光已經不在，那猩紅也是如此。

無數粘稠的黑絲、漸漸脫離、復回了那張半勾面具中，使得那一張蒼老的臉、被掀起、重新復原成了那張俊朗的臉。

劍爺已經顫抖地難以止住劍軀，它疑惑自己的佈局為何會就此而消。疑惑為何沒有以自己預想的方向、迎來結局。

為何、楚程沒有覆滅這一界之人，以此界眾生死意與生機破開這些隔閡、從而去往其它六座界，殺人成魔！

它又恐懼...因為事已至此，可以說已經與本尊徹底決裂。恐怕、今後將成陌路、分道揚鑣。

“一字清....化散蒼茫靜止世間...這是何等手段.......”

無涯道尊瞪大了眼睛，轉身之中、目光穿透了那道在飛速運轉的混沌虛空，看到了大界之外的場幕。

處處春綠，又何來的幽冥天原有的死氣之地。又何來的廢墟。

那些，都在一道清光之下、化作了世外桃園的雛形。

無涯道尊也看到了，那本在玄源之怒下崩潰的十座大陣，再次回到了原有的光屏。

那一處洞天，那一座城池中。那十數萬修士茫然抬頭，不知所措。

他們眨了眨眼，總覺得像是錯過了什麼。或者是說，少了什麼。

時間停止，當時間再回。總是要與其它的蒼茫再回同一個頻率。

所以、在剎那之間、流逝了那多出的時間，他們還渾然不知，只有在心中覺得少了些什麼。

只有站在池邊的那幾人，同樣面帶茫然的環顧著四方。

最終，他們幾乎是同時抬頭，看著那蔚藍的天空。

清如洗，周無雲。也無暗，也無光。那讓人感到恐懼的藍光，未曾入眼。

“我們...可以動了？”

蒼茫道盟的長老、劉常在在靜立中察覺到四方規則的流動、還未反應過來，便動了動身，握了握手、發現已經可以有所動作，頓時大喜。

“無涯道尊、與楚煞星成功了？他們成功了？成功的逆轉玄源了？”黑風道尊已是喜出望外地蹦噠了起來，連續重複了三次詞。

他們感受到那抹神妙的氣息，已經所剩無幾。

但是他們感知自身，卻是並沒有察覺到自身修為有所增長。

按道理來說，無涯道尊逆轉玄源，就是為了能夠更多的擁有那玄源，讓他們能夠更加的接近道。

一片明心道葉，讓玄源成功回退。而後無涯道尊與楚程聯手奪之。這玄源氣息的消散，很明顯就是他們二人成功了。

“不對....玄源消散。並不是成功。你們看...那是什麼。”

就在此時，張沐白忽然開口，遙指遠方。

眾人抬頭，便是看到在張沐白遙指的方向，顯露著七個巨大的混沌漩渦。

雖說混沌，但其內清光四射、已有所清明。可以隱約看見、在那裡面、有浩瀚星空。

“那是...大界！此方天地、為何會顯現大界、且是七座！”劉常在心中驚疑。

他從未聽說，幽冥天這座死地、竟會存在著大界，甚至還有七座。

“不是大界，而是.......”張沐白深吸了口氣，再次開口。

他的眼中，清晰的倒映著一道紫色光芒。

在他可以行動時，便感受到了一股極為強烈的壓抑。這壓抑，依然是來自內心的恐懼。

“那是....玄雷.......”

話語剛落，便是巨響轟鳴。有天威浩蕩徹底響徹人間。

這又是一場浩劫，若只是普普通通的紫色玄雷、張沐白並不會感到驚懼。

他看到的是，一色當中生二色，二色流轉成三色。

這並不是結束，三色之後，越多的色彩出現了。隨著這些色彩的出現，整個天地、愈發的壓抑了。

蓮臺分九品，一品高一等。這玄劫亦是如此。三色玄劫，便為三重玄劫變，劫難為身、心、魂。

古往今來，喪生在三重玄劫變的修士數不勝數。三色都如此恐怖，那這九色......

除了秋月白之外，他們都親身感受過九色玄劫的可怕，此刻見著、心中更加懼怕。

然後，就在這時。那九色之光、突然一震而起、剎那流回。天地之中再度回到了清明。

有一方天地，紫山紫海、深處又有其它色彩。

雲海深處，一道如同流水凝成的身影望著下方。

在那下方，有一道白髮白衣，在他的身周瀰漫著滾滾粉芒。

這道如同水凝聚般的身影的臉上，有著濃濃疑惑，彷彿曾經遇見過。且有過一件對它來說極為重要的約定。

它在疑惑，為何不在同一蒼茫，還會再次遇見那個人。

或許，此人實力強大的可以在極為短暫的時間內，橫跨幾座蒼茫、來到此處。否則，怎會連玄源無上之力，都無可奈何。從而讓它顯現、降下劫罰。

這身影搖晃了頭，隨後向著後方一步退回，徹底與那方天地隔絕。

大界中，無涯道尊感受到那道身影上的氣息，在節節攀升，也是驚呼道：“楚程...踏入了天照！”

隨後，在於突然之間。一道聲音悠悠響起，帶著一抹暖意。

“我曾恨過這天下，恨這天地為何如此不公、為何如此待我。”

“只是，我從未放棄過她。就算...我不知她是否、真正還存在於這方天地中，又是否...只是因我夢中，因夢而又起。”

“但我知道、她一直熱愛這個世界。”

“我知道，就算公子玉一直將她當作棋子，她也從未有過恨意。因為、她比誰都要喜歡所處的天地，喜歡那藍天白雲、高山流水，這世間的一切，不願在那上面，沾染一絲塵埃汙垢。”

“她也愛公子玉。所以...直至在香消玉殞前。也要讓公子玉不要繼續做那公子玉，不要帶著任何怨恨繼續活下去，而是做回我楚程自己。”

“讓我以清明之心，觀這天地山河。仔細察覺這世間的妙美。”

“這世界，的確妙美。因這生靈而妙美。”

一字，一字。從星空中而落，平靜而又悠遠的迴響在這方天地的每一處，如大道聖音。

“生命是蒼茫中溫柔釋放卻最奪目的光輝，最為瑰麗的色彩，不是來自太陽下的極光，也不是漫山遍野的花紅葉綠.......”

“而是永恆不滅，代代傳承的血脈。是這萬物生靈，組成的世界。”

“我答應過她，要好好觀著天地妙美。於是，我捨去了心中的恨意，找尋那天地之美。”

“我找到了，找尋到了我唯一的骨肉，門下還有一名弟子，四名學子。還有所遇見的幾位可將命託福給彼此的至交好友。”

“只是，若是天地之中，只有這幾處美又算何妙美？”

四方天地，有一縷又一縷粉色聚攏，彙集於天上，又好像在人間。

那一道身影，在這厚凝起伏的粉芒中，繼續開口。

“公子玉這名，我一直在迴避。可是....若是我真當回絕，那麼、曾經的那段刻骨銘心的時光、又置之於何地？又將那個從深淵中將我拉回的女子，放在哪裡？”

無涯道尊聽到那被茫茫粉光籠罩的身影深吸了口氣，而後又是道：“自然是在我心裡。因存於心，故而所熱愛她所熱愛的天地。所以，在那之後，我楚程很少殺人，更別說覆滅無數生靈。”

楚程緩緩抬頭，又緩緩伸手。剎那之間、那一個清字，落到了掌中。

頓時，清芒耀天宇。

“我從未放棄過她，又怎會放下這座天地。我之宏願、是這漫天春暖化冰心，道盡人間永世情。是這天地浩然悠悠盪正氣，是這潔白清皓、處處淨花蓮。”

在這暖意過後，又是剎那冰寒。

那道身影轉身而過，看向那一柄黑色大劍，眸中粉光一逝，轉之而來的是無窮無盡、滔天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