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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時刻,也不是沒有。
那年他在那一百人的船艙中作為唯一的倖存者被兩名軍士從死人堆中扯出來的時候。
他那在那至今不知是何處的“三零二二”中,猛然醒悟,參破了那惱人的迴圈之後。
在沒有遇見回寰和可知子之前,他獨自在何來客棧,每日打烊了之後的閒暇時光。
諸如此類,或者在別人眼裡,這是奇蹟,是勝利,是奇遇,是某種獲得。
可陸然,一直以來,卻覺得這些,都是孤獨。
一種天地之間只我一人,無人可分享,無人可倚靠,無人可念想的孤獨。
他既習慣了這種孤獨,卻又害怕著這種孤獨。
好在此時此刻,他站在這擂臺之上,心中那個冰冷國度,總算有了一些變化。
小小的火焰,不知在何處,悄悄地已經被點燃。
可能是因為回寰、楊牙,可能是因為可知子,可能是因為徐芙,甚至有可能是因為褚義。
正因為想到這裡,他才笑了一笑。
正因為想到這裡,他才又再度皺起了眉頭。
少年馬小鹽,絕瀛城說書人的徒弟,這會兒他放下了紙筆,學著陸然那樣,也皺起了眉頭。
沉吟許久,他終於藉著袖中那袋夜光石的微光,在今日的素材簿寫上:“然路,面目可憎,先是畏戰逃跑,後再暗箱操作,還買通托兒媒子為自己現場造勢,其言行乖張,愚弄大眾,不知所謂,實乃修行界一大敗類,仙賊也。”
……
有黑天道人作保,守藏室也並無先例,三音天君只好作罷,本次複選二輪也算是完滿結束。
乙組丙組最終結果六比三,選出了進入下一輪的九人。
至此,本次大醮還存留選手一十八名,簡單清掃會場之後,最後一輪比試馬不停蹄地展開。
三音天君面色陰沉,手中託著一件寶物再次上臺。
沒有開口,先是將這件寶物往已經搬空的會場中央一扔。
一座看著古意盎然的七彩玉臺轉了幾圈,逐漸變大,最後像盞巨大的燈臺,又像個掛燈般倒掛在天花之上。
“,乃是三音天君鎮山之寶。”
身後小聲有人在跟身邊人解釋。
“看來這一輪,是要動真格的了。”
陸然抬頭,看見這寶物的確是個“燈”的樣子,中間一盞彩燈,四邊又有四盞小燈,分別是紅綠黃白四色。
只是作為“燈”,未免有些太大,總佔地,有方才那擂臺的七八個大小。
陸然正驚異著,就看見那五盞燈的燈罩像開花般緩緩展開,很快,一朵四色花瓣的巨型花樣便懸浮在會場中央。
“這是個園子嗎?”陸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這其實還是個擂臺,一個更大的擂臺。”褚義全神貫注地盯著這朵花,看著一些圖案設施開始漸漸在那些花瓣上浮現,“你看,四個不同顏色的方型,是四個小擂臺,中央這個圓形,則有可能是第二層試煉之地。”
“你是說,先四方,後中央?”隨著細節不斷完善,陸然很是認同褚義的看法。
兩人的猜測在這盞大燈終於停止變化之後得到了驗證,三音天君以一種無人看清的速度跳上了那燈的中央,也就是那個圓形的花芯之地。
因為那原本是一盞閃著七彩幻光的主燈,所以此時三音天君的腳下也有七彩的雲霧翻騰。
“這是終點,亦是各位要奪取的據點。”三音天君一開口,聲浪驚人,“而這四方,好比四方城門,是各位的目標。”
他伸出一根粗壯的手指,四方上下這麼一筆劃,“但同時,亦是各位要守護之地。”
“本輪的規則依舊簡單,四景之地,四座擂臺,你們一十八人自行選擇一座,先上者則為守擂人,後上者則為攻擂人,兩人對戰,一場定輸贏,贏著繼續守擂,輸者則直接淘汰,四景之地每一擂臺最終獲勝者只有一名,最終將有四名選手晉級本輪複選,與我共處這中央地,贏得現時之獎勵。”
講完規則,三音天君拍拍手,將雙眼一閉,就地盤腿坐了下來。
“那要是在一方淘汰了,還能參加另一方嗎?”選手區有人發問,然而不等天君回答,他身旁就爆發出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鬨笑聲。
所有人都只有一次機會,輸了一次,就被淘汰,而如果你站上臺去,也是如此,你就只能贏,直至再無人上來挑戰。
“那最早上臺的四人,要面臨車輪戰,那是不是應有一些特殊待遇?”又有一名看著較為沉穩的潦倒道士問道。
“沒有。”三音天君睜開眼睛,“不要再問多餘的問題,勇敢之人此時已經在擂臺上了,諸位只要記得,本天君在此,自然會絕對公平對待諸位。”
“想象自己是一位要入城的將軍,諸位請謀動起來!”
隨著這一聲舌綻春雷,整個會場間再度瀰漫起濃重的火藥味。
再去看那四座擂臺,分別有紅綠黃白四色煙霧升起,煙霧中或是火光沖天,或是狂浪不止,或是人影綽綽,或是妖氣森森……
幾乎每眨一次眼睛,擂臺上就變幻一次,正如三音天君所說,若沒有過人的勇氣,還真入不了這樣的城,登不上這樣的擂臺。
“我怎麼覺得,第一個登上擂臺之人,未必就一定吃虧。”沉思了許久的陸然,開口對褚義說道。
“我也覺得,應該是有些隱藏的好處,只是這天君不說,跟咱們玩心機,萬一真沒有呢,那第一上臺的人,過早暴露了自己的身世功法,又要面臨車輪戰,怎麼可能堅持到最後。”褚義摸了摸現在已經並不存在鬍鬚的下巴,“這是一出空城計啊。”
“不,這是一個真正的勇敢者遊戲。”陸然的目光,此時已經緊緊鎖定了一個人。
與那些蠢蠢欲動卻並不行動的人不同,此人從一開始,就打算第一個上臺去,去做那第一個擊穿城門之人。
這人今天穿了一身素衣,淺黃淺綠淺白淺灰摻雜,好似春天裡霧氣縈繞的一片遠處山林。
就是沒有紅色。
就算沒有紅色。
陸然記得這個背影和身形,也忘不了那把奇形怪狀的寶劍。
紅花還未開,但春天已來。
李春免作為甲組選手,第一個衝進了四景之地的春天之地,做了全場第一個守擂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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