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將火點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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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翬的話，一字一句，像一把刀子，劃破了陸然心中那一片迷迷濛濛的灰暗。

讓他得以看清楚自己的內心。

又像是在無邊的黑夜之中，點燃了一盞燈，給他指明瞭一條小小的窄路。

通往未來的路，窄窄的一條，已經足夠。

許翬，完美地詮釋了他內心的迷惘，提醒了他內心的懼怕，以及點燃了他最為熱烈的渴望。

阿爺常說，只有一種人能完全不畏懼大海，那便是葬身大海之人。

小時候的他聽不懂，聽了許翬這一連串的質問，陸然頓悟，要用大海的力量去征服大海，要用仙人的力量去打敗仙人。

所以他終於可以安心回到震南，開始修行，不只是為了復仇，還想要窺探一下這一方仙人世界，究竟是何種世界。

陸然俯身而拜，第一次真心實意，五體投地地拜一個仙人。

“許先生，我明白了。”

許翬立即上前去將陸然扶起，人雖還在微笑著，心中卻也在嘀咕，怎麼回事，怎麼一見到這少年，就忍不住話多了起來？

沒有細細去想，許翬將視線轉向楊牙，同樣恭喜他取得【浮圖】，順便問了問他師父意識天君所養的那隻千靈鳥，掉毛的毛病治好了沒？

“許先生還認識家師？”楊牙見許翬終於也來給自己敬酒，舉杯的手都在顫抖。

“百年之前，曾有過一面之緣。千年之前，你師父還在隱幽湖修煉的時候，我路過當地，還差點被他傷了。”許翬講起各種淵源，簡直如數家珍。

“千年之前我師父還是豹子的時候先生就認識他了？那是不是可以說我師父就是先生您點化的？”楊牙已經驚訝到語無倫次。

許翬笑而不答。

楊牙卻還在追問：“許先生，我師父修成真仙，大概有三百年，我所知道的環教仙君，我師叔無量天君傳說有兩千年修為，不知道先生您的修為是？哪年修得真仙？”

許翬依舊笑而不答。

藍童子這時替師父說話了：“我家先生可是結教第二位修成真仙之人，你說他有多少年修為，與天地同壽是隨便說說的嘛。”

“乖乖，這麼久的嘛！可是，與天地同壽，可這天地又是存在了多久呢……”

“如果我現在奮起直追……是不是也沒有辦法與天地同壽了呢？”

“……嗚啊，那就再造一個天地就是！”

楊牙想是有些醉了，已經開始自言自語。

“你們三人都是少年，前途無限，不必多想那些千年百年的事情，努力修煉，多多感悟，悟到了，真仙境界也不過是一瞬的事情，悟不到也無非是像我這樣，真仙修成之後就這樣混了幾千年，也混得還不錯。”

許翬只好說些鼓勵的話，將此話題終結。

楊牙卻更瘋了，當場表示，許先生你等著，我一定三年修成人仙，五年修成真仙，然後很快便可以跟先生平起平坐……

接下來又是大段豪言壯語，被陸然趕緊上前打斷。

陸然此時被許翬撥開心中迷惘之後，很是神清氣爽，卻發現身旁的回寰有些沉寂。

他馬上將回寰叫醒：“回寰，機會難得，難道你就沒有什麼要問許先生的嗎？”

回寰倒也不隱瞞，只說這種吃酒的熱鬧光景，讓自己想起了可知子，他抬頭看向許翬，問道：“先生，請問你，結教可有什麼讓死人復生之法？”

許翬這才注意到，原來這金髮少年身旁總有個銀髮少女，如今不見了蹤影。

略一觀想，大致明白了前因後果，許翬回答道：“起死回生與長生不死，一直是兩教苦苦追尋之事蹟，據我所知，已知的術法或者相關的法寶有三，其一，你環教教主有四座【復生塔】，其二，我結教教主有三枚【生人果】，其三，在那太乙魔洲的某處，有一座媧山，媧山之中有一個媧池，池中有一種泥土，叫媧泥。除此之外，皆是虛妄，單憑在太耳修行煉化，並沒有任何一位仙人做得到。”

回寰聽得很是認真，頷首感謝道：“多謝先生告之，這樣說起來，那我的希望便又多了幾分，讓我稍微寬慰了一些，先生，我想我會用我這一生全力去追尋。”

許翬同樣微微頷首，道：“前人是前人，你們後人自有後人的奇蹟，我相信你們都能成就各自的機緣。”

陸然想了想，又問許翬：“那先生你說，那石丸變成的李玩，算不算也是一種死而復生？”

許翬倒是從沒有這般想過，精神為之一振，笑道：“你這個思路倒是新穎，不過應該算不得，你們都知道，活物可成精，精怪修成人，人再修成仙，但你們可能不清楚，法寶也可以成精，也可成仙。石丸，是一種先天法寶，李玩，乃是法寶成精。”

陸然又問道：“那既然是法寶，就是有人煉化，然後將之存放在烏有島之中，那麼，這個人是誰呢，是不是謝橋呢？”

一提到“謝橋”的名字，許翬的表情立即嚴肅了起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據我對謝橋的瞭解，他並沒有這樣的法寶，這石丸應該是上古先民留下的遺物，再具體詳細的，便是連我也不能知曉的了。”

一時間陸然又想起獅子樓中，李玩那毒辣的出手和驚天的殺意，覺得胃裡一陣翻騰，眼皮還跳了好幾下。

許翬見陸然沉默不語，突然來了興致，問這三兄弟：“既然你們都見過李玩，我有些好奇，你們如何評價此人？”

楊牙不假思索道：“是個比妖怪還妖怪的妖怪，也是個比天才還要天才的天才。”

回寰略一思量道：“我覺得此人，是個大禍害，對於你我兩教而言，都是。”

最後輪到陸然：“他們說的我都贊同，但就我個人而言，有些奇怪，我一方面有些畏怕他，另一方面卻覺得跟他很是親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幼年在烏有島上待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緣故。”

“你們說得，幾乎都很對，但凡有些靈性之人，亦或是我教仙人，都這麼評價此人，說他是個‘禍害’‘災首’，是‘不祥之人’，是‘動亂之子’，是會葬送夏亞李氏九百年基業的‘死星’，是會親手完結太耳千年和平的‘魔丸’……”

許翬將目光轉向遠方。

“既然如此，那麼當初李仮為什麼要費那麼大的勁去把他找回來呢？”

問話之人，是陸然。

許翬的眼中似乎一瞬閃過了千年的期待和憧憬，頓了一頓，繼續道：“但這個仙人界，整個地海，就需要這樣能攪動天下，攪動運命之人。”

“需要這樣將火點燃之人。”

“否則，一切就會很快走向消亡，以我們來不及挽回的速度，走向消亡。”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