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死中求活 第五十一章 總是差一點的劉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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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彥最後的這句話，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嚴厲。

一時間竟然讓熟悉了勸諫之事的劉協都忍不住呆愣在了當場，看著面前的趙彥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朕...朕...”

作為皇帝來說，劉協覺得自己現在必須說點什麼了，不為別的，就為了他能夠證明自己的能力，也為了自己那..似乎為數不多的顏面。

但是很不幸，任憑劉協在這裡猶豫了許久許久，然後也沒能夠真的說出來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想要給自己說一句他是英雄，但是...他確實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

論百折不撓，他不如劉玄德，甚至就連處理政務，他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有什麼長性。

論霸氣側露，自己就算是裝，裝出來的也不過是貽笑大方罷了，他根本沒有什麼經驗，即便是有身份的加持，他都做不出不怒自威的模樣。

所有的模仿，說的難聽一些不過就是跳樑小醜。

彷彿...就是後世那些難看的小鮮肉努力的裝作表演一般，不倫不類，徒留噁心。

論平衡權術，莫要說孫權這種異於常人的，他恐怕連袁紹都比不了，最起碼人家袁紹雖然好謀無斷，但是人家前期能夠將兩派人馬都利用起來為自己所用。

再看看自己，現在一窮二白，劉備又要大用又擔心他尾大不掉。

想要重要老臣忠臣卻又不敢對他們放心。

馬超張繡這等人也是用得小心翼翼的，劉協不是傻子，他們心中對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麼想法，其實他心知肚明。

有多少人，在劉協身邊就為了一個漢臣的名頭，並非是真的忠誠於劉協。

正是因為知道這些東西，他才覺得自己和他們相比真的差得好多好多。

那些當世英雄，他們能夠在亂世之中走到這一步，哪一個不是有著自己的本事，並不僅僅是家世二字。

而更加可笑的是，作為大漢的皇帝，劉協其實自己...是最沒有家世的那個人。

因為這大漢皇室並不能給他帶來任何明面上的好處，反倒是給他帶來了一群想要爭奪家產的親戚。

截斷了漢中的劉焉劉璋父子，用一群流寇截斷了南陽的劉景升，真是可笑至極...可笑至極！

當劉協想明白了這些之後，他突然變得有些沉默了起來，看著面前的趙彥，再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

一聲苦笑到了嘴邊卻又更加苦澀的嚥了下去。

“看來...陛下已經懂了！”

此時趙彥再次朝著劉協笑了起來，那眼神之中倒是出現了幾分欣慰之色，看著劉協如此落寞的模樣，非但沒有安慰。

反倒是說得更加嚴厲了幾分。

“陛下自幼便是個聰明的，便是當年的孝靈皇帝還在世的時候，就不止一次和老臣還有其他朝臣們說過。

陛下乃是他最為得意的孩子。

因此當年董賊行那大逆不道的廢立之舉的時候，雖然我等對其憤怒不已，卻仍然願意跟隨陛下。

只因為我等知道，陛下乃是孝靈皇帝的選擇。

這就是上天贈於我大漢再次中興之人！

可陛下啊...你雖然聰慧異常，但性格卻過於虛浮跳脫。

為人君者，尚且需要謹言慎行，尚且需要勤奮刻苦，需要學習諸多道理，增長學識。

可是陛下你當真做到了麼？

之前在董賊和李傕郭汜手中，陛下甚至無法掌控自己的生死，自然是無心讀書，我等老臣也不好多說什麼。

可是陛下...如今你已經定都長安。

麾下有諸多良臣名將，東有潼關庇護，西有扶風示好，外有俊傑投效，內有百姓歸附。

可陛下...已經多長時間不曾碰過那竹簡典籍了？”

“.....”此時的劉協嘴巴微張，嘴唇顫抖片刻之後，再次將頭底下。

讀書？讀個屁書！

他九年義務教育的時候，他都從來沒有真正認真讀過書，更別說現在了，他可是皇帝，這裡的學識能夠和九年義務教育比麼？

那是他們的偉人定下來的學識，怎麼不比古代的這些書籍好麼？

這些話，就是當初劉協一次次告訴自己的話語，也是他從來不肯碰那些典籍竹簡的理由。

哪怕是趙彥已經將這些典籍放在了他的面前，哪怕是他的皇后幾乎每日都要告訴自己，若是無事該看些書籍了。

可是他從來都不曾聽過。

他有著無數的理由，其實都只是為了掩蓋一個真相。

“朕....是否有些過於懶惰了？”

“是！”

讓劉協感覺到意外，卻又感覺合情合理的是，那趙彥竟然真的點了點頭，非常乾脆的給了他一個標準答案。

是，劉協就是太懶惰了。

而且，趙彥還給了劉協一個讓他非常尷尬的解釋或者說數落。

“聽聞陛下最近在宮中已經開始迷戀歌舞了，還專門養了一支十餘人的歌姬舞姬，專門為陛下獻歌獻舞？”

“....”劉協有些尷尬，不過卻也沒法反駁。

這事兒，其實就是劉協覺得自己平素裡實在是有些太無聊了。

這裡又沒有什麼抖音快手，也沒有什麼電視劇網路遊戲，就連個單機遊戲都沒有。

等到天黑之後，他本就不想處理政務，又實在是閒得無聊，乾脆就看一看這真正的古典舞。

一看...嘖嘖嘖，挺有意思！

“聽聞陛下還和皇后有了一些閨房之樂？有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遊戲。

然後如今已經風靡皇宮，這宮中的內侍護衛都會在休憩的時候，戲耍幾番，從而娛樂？”

“額...”劉協也是有些尷尬，但還是點了點頭，這個事兒吧，他也不是不能解釋。

只是因為總看歌舞，他也是感覺有些無聊的，所以乾脆就選擇換一個方式。

比如...找一些竹篾匠和木匠來，然後弄出來了簡單的撲克麻將牌九什麼的。

平素裡找人一起點燈打打撲克，玩玩麻將...

看著劉協越發沉默的模樣，趙彥已經忍不住搖了搖頭。

“陛下可否隨老臣來看一看？”

“額....趙令君是想要如何？”

“陛下且隨老臣來就是了。”趙彥並沒有多餘解釋什麼，只是躬身一禮，然後請劉協跟著他走出了皇宮。

這一次，他們直接來到了城中的一處官衙，心中有事的劉協也沒看清這是哪一處的衙門。

只是在趙彥的引領小，利用他的身份悄無聲息的進入了府衙之中。

然後就從窗外看到了一幕讓他眼角抽搐的場景。

一群身穿他們大漢官官服的官員，此時正聚在一起打著麻將，那熟練的動作絕對不是一次兩次了。

而劉協忍不住看向了頭頂，那太陽剛剛從自己的頭頂劃過，這個時候，絕對不是一個應該休息的時候。

“這群...”

“陛下不要動怒，且隨老夫繼續看下去...”趙彥說完之後便直接讓劉協在這裡等著，然後自己則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裝走了進去。

“咳咳...”

一陣猛然的咳嗽讓這群正在刷牌的官吏頓時大吃一驚，尤其是見到了趙彥之後，那更是被嚇得有些魂不附體了都。

“老令君...”

“爾等在這裡幹什麼？”趙彥明知故問，看著面前的眾人臉色直接陰沉下來，“這是什麼東西，爾等為何不當值，反而在這裡玩耍這種東西！”

聽到了趙彥的訓斥之後，一行人也是顫抖不止，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哀求起來。

可趙彥卻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非要他們說清楚，這東西到底是怎麼來的，他們又為何會如此玩耍！

最後在一次次的逼問之下，這群人終於說出來了一段讓劉協心神顫抖的話語來。

“這些東西是陛下所做，陛下平日裡最是喜歡這些東西。

因此這宮中內侍護衛便爭相學習效仿，就想要若是有朝一日，能夠陪著陛下玩耍一番。

讓陛下可以高興些...

我等也不過是隨之效仿罷了，也是為了日後的陛下...

至於今日，不過就是手癢..不過就是手癢了罷了...”

看著眾人說出來了這些話語之後，外面的劉協眉頭緊蹙，裡面的趙彥也是冷哼一聲。

當即下令讓人將他們全都綁了，日後送到廷尉府去，然後好生懲治一番。

之後便帶著劉協離去了，全程都沒有讓人知道劉協的身份，也未曾讓劉協表露自己的身份。

只是在回到了皇宮之後，趙彥看著劉協那憤怒之中帶著幾分糾結的臉色，也是忍不住的嘆息了一聲。

“陛下若是想要說些什麼，那便說罷..”

“朕...”劉協看著面前老邁的趙彥，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開口說了起來，“朕...難道就不能有些自己玩耍的時間不成？”

“可以！陛下也是人，年紀也不大，為何不能！”

“既然能，那為何...”

“因為陛下...乃是大漢的陛下！？”趙彥直接打斷了劉協的話語，然後鄭重的朝著劉協躬身行禮，“陛下可知道，你與天下百姓的不同？”

“因為朕高高在上？”

“是...卻也不是！”趙彥點了點頭，卻馬上又搖了搖頭，“陛下地位遵從，身邊有著無數人在等待著陛下的青睞。

因此陛下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眾人無限放大。

這天下誰都可以玩耍，田間耕種的老農可以，閒來無事嬉戲的孩童可以，養蠶織布的農夫可以。

老夫這個尚書令可以，玄德那執金吾可以，就連關張徐晃這等軍中大將也可以。

因為我等玩耍，也就是玩耍罷了！

但是陛下不同，暫且不說上行下效，僅僅是一句投其所好，便會讓眾人趨之若鶩。

所有人都想著獲得陛下的青睞，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本事為陛下出謀劃策，為陛下治理天下。

有時候旁門左道之事，更加容易讓他們找到方法。

這便是陛下為何要以身作則。

今日老臣如此行事，並非是要教訓陛下，也並非是要勸誡陛下。

陛下尚且年輕，就算是有些想法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曹孟德和袁本初，別看現在人模狗樣的，但當年那也是讓我等頭痛不已的。

陛下可知道他們做了什麼？

這倆個禍害直接去搶了人家剛剛成親的新娘子，只是因為兩個人都一場賭局，看看那新娘子美否？

還有玄德，他年輕的時候不也是喜好華服雞犬？

至於那袁公路...作為袁家之人，不管他們袁家在清流之中口碑如何，那好歹也算是四世三公的名門望族了。

他年輕的時候，愣是想要去做一個仗劍走天涯的遊俠兒！

身邊聚攏了一群豪俠之輩，氣得袁家那幾個老傢伙心口疼。

這些人年輕的時候，哪個不是滿心的想法，可...”

趙彥最後看向了面前的劉協，然後深吸一口氣朝著劉協躬身拜倒。

“可是陛下，他們都已經明白事理，都已經成熟了！”

趙彥沒有再繼續多說什麼，或許趙彥很明白，劉協並不是那昏聵之人，很多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

但他就是差一點，永遠都只是差那麼一點。

看著已經公審告辭的趙彥，劉協並未繼續挽留，他看著面前的奏疏公文，沉默了許久之後，還是拿了起來。

就在他即將伏案書寫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看向了自己那習慣性盤膝而坐的雙腿，然後緩緩站起。

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坐墊，從新整理了自己身上的袍服，最後學著趙彥他們的模樣跪在了下去。

膝蓋有些不舒服，雙腿緊繃著也有些難受，挺直的腰板讓他眉頭一皺。

不過最終他還是沒有放棄，將那剛剛放下的奏疏再次拿了起來...

這一次劉協直接批閱奏疏到了華燈初上，看著那在他周圍點燃的燭火，再看看已經徹底漆黑下來的夜色。

劉協忍不住揉了揉那有些痠痛的腰身，然後在內侍的攙扶下緩緩站起。

順帶朝著後宮走去。

此時的後宮，仍然有著大量宮殿漆黑一片，看著是那麼的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