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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一言的疑惑不無道理。

換成別人來還則罷了,偏偏她聽到的是許時這個傢伙要排除萬難,動用大量人力物力,去做一件在她看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清除「神息」?

怎麼可能?!

她又不是沒有見識的丫頭片子,對於「鏽霧」的情況自然也有所瞭解——那是何其危險的存在!

幼時沒有成為「神選者」之前,她和修道院內其他孩子都是被嚴令禁止接觸有關事務的,哪怕是後來成為了騎士長,也見過太多因為「神息」而喪命的案例。

開發「神息」等於與虎謀皮,這也算是大家公認的事實,連研究起來都小心翼翼,更別說其他的了。

這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

關鍵是,清除「鏽霧」的意義何在呢?迄今為止「鏽霧」都存在多久了,不僅人們早就適應,生活中很多技術,很多東西也都和「鏽霧」緊密掛鉤。

如果有一天,「鏽霧」突然消失在了人們的生活中,帶來的後果就一定是好的嗎?

只怕很多約定俗成的東西都會被破壞吧,那豈不是開了倒車?

所以她才覺得這是出力不討好的事情,更覺得這不是許時這樣的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如果他真有這樣的能力,做個寡頭才是更可能出現的情況,不是麼?

“有什麼捨不得?”

許時的回答輕飄飄的,絲毫不將她的質疑放在心上。

“你應該知道的,你那位聖女殿下和她背後的人在做同樣的事情,憑什麼他們做得,我就做不得了呢?”

有一說一,許時這人還是分的很清的,聖女是聖女,好女兒許熒是許熒,雖然還是同一副皮囊,但芯子早就不一樣了。

但他也清楚,秦一言所效忠的一直都是「天理」的「監察者」聖女小姐,現在還抱著她有朝一日恢復正常的想法呢。

不過他也沒心思和對方掰扯這樣的事情,這也不妨礙他去做自己的事情。

清除「鏽霧」當然任重而道遠,但現在的事實就是,如果想要掀翻「天理」,就一定要對「鏽霧」下手。

或者說就放任不管,關起門來自己玩自己的,等什麼時候「鏽霧」的濃度徹底抑制不住,「天理」可能自己就崩了。

但這樣對許時自己也沒什麼好處,兩敗俱傷從來就不是他的主選方案。

而且真要這麼等著,天曉得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他能不能活著看到這一天都很難說。

當然,紅髮傻妞說的也沒什麼錯就是了,清除「鏽霧」同樣是一條漫長的道路,今天開了個頭不代表明天就能天藍草綠,也許同樣要花費十幾甚至幾十年也說不好。

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一個主動一個被動罷了。

憑心而論,許老闆自認是一個相對被動的人,沒看妹子們都是自己貼上來的麼?他都是在無奈之下選擇接受而已。

但如果是「天理」的話,他還是更傾向主動一點,已經被他們掌控的夠久了,是時候翻身做主人。

至於「鏽霧」消失會產生怎樣的後果……他反而不是很在乎了。

一來,這個過程不會是一蹴而就,他現在具備怎樣的優勢,很長一段時間是不會發生改變的。

其次,他針對的只是穹頂之上的「鏽霧」氣層,被「鏽霧」侵蝕的海水,和那些異變的「鏽霧」礦石暫時還不在他的考慮之中——如果真把這些也放在計劃裡,那就不是十幾年幾十年的事情了,那是愚公移山。

而且。

“我不知道秦小姐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

他饒有興趣的問道,“你覺得「鏽霧」的存在,從源頭上來說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嗎?”

答案很明顯不是。

華蘭帝國的史料他看過,夜罪之城的史料他也看過,雖然二者之間不盡相同,但還是有一些共同點的。

就比如,「鏽霧」絕不是天然存在的。

「羽毛筆」儲存著的天文館就是很好的證明,各地史料也提供了這方面的證據。

只是「鏽霧」存在的時間並不短,這才讓人們漸漸淡忘了這一點,甚至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這樣的秘辛。

許時暫時還沒有心思去糾結「鏽霧」的來源,但對於這種後天形成的,鴆酒一樣的存在,縱然一路走來離不開,他也不得不承認,「鏽霧」的出現,多半是一種錯誤。

能帶來好處的錯誤,本質上說也是錯誤。

“所以,我願意做這個改正錯誤的人,是不是聽上去很偉大?”

他大言不慚的說道,“還不快說謝謝許董?”

“……”

秦一言本來就不怎麼能言善辯,對他這一串連珠炮似的發問更是壓根不知道怎麼反駁。

總感覺他也沒那麼高尚,但是說的似乎還挺有道理?

而且有一點許時說的很對,她不是不知道「天理」的事情——現在她早就瞭解了有關他們的事情,也知道許時在做的,也同樣是「天理」在做的,只不過方式方法不同罷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許時的做法的確無法指摘。

“說到底是因為你對我抱有成見,所以才覺得我做什麼都是錯的罷了。”

許時笑道,“如果是你的聖女殿下來做,你還會說什麼嗎?”

想必是不會的,就算質疑也只會藏在心裡,對方的命令她還是會照辦。

“……我對你沒有成見。”

秦一言自知理虧,只好嘴硬的撒了謊。

“無所謂啦。”

許時擺擺手,淡然道,“順便,送你一句話。”

“?”

“我死後,任憑洪水滔天。”

誰管你怎麼想啊,許老闆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

看著他的背影,紅髮大姐姐抿抿嘴唇,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

洪水滔天不滔天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是時候該離開華蘭帝國了。

在許時一行的幫助下,帝國的發展和變革異常的迅速。

就拿工業化的程度來說吧,距離終極一戰到現在差不多三月有餘,不敢說整片大地都發生了蛻變,但帝國主城,以及一些大的郡縣都已經逐漸走上了正軌。

這主要得益於夜罪之城不遺餘力的幫助——機械和人才都是現成的,說的難聽點就是捧著飯碗往嘴裡喂。

再加上貓貓教打出來的名號,大家對這些改變也沒有很大的牴觸,自然很順利就能推行下去。

至少電氣水利這些最基本的東西已經鋪陳開來,大大降低了使用成本的同時,也提供了更大的便利。

當然了,不是沒有頑固派,很多人就是願意抱著「鏽霧」燃燈不撒手,說什麼也不願意拋棄祖宗留下的老傳統。

許時對此並不強制,發展講究的是求同存異,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沒什麼必要去強行更改,只要守舊派不要口不擇言,說點什麼不該說的,不利於團結的話,他都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再說了,即便他不去強行干預,在大環境的覆蓋下,很多東西自己就會被慢慢淘汰——時間是最好的良藥,三個月的時間還是太短,需要讓子彈再飛一飛。

“攝政王……這是要走了麼?”

來到皇宮辭行的時候,聽到這個訊息的東方曉,眼中一下失去了光彩。

她不是沒想過許時會離開,這裡本就不是他的主場。

按道理說這是一件挺能讓她開心的事情,許時一旦離開,那就說明了從今往後華蘭帝國便真真正正是她說了算——許時基本將一切能鋪的路都給她鋪好了,也算是兌現了當時的承諾。

可真正到了這一天,她卻發現自己似乎開心不起來,總覺得心裡空了一塊,像是失去了什麼一樣。

“正是。”

朝堂之上,許時還是給小女皇留點面子的,“臣久別故鄉,現思鄉情切,還望陛下恩准。”

他甚至還會自稱臣了呢。

只不過這稱呼一出,其他王公大臣只聽得眼角抽抽。

反正他們聽不出什麼尊重的味道,誰都知道這位攝政王比之前的古劍大公還要放肆。

或者說他的影響力比程古劍還要大上太多——程古劍好歹也只是分潤了一部分帝國勢力,他那時候還有教廷相互牽制呢。

但許時沒有,宗教皇室這貨一手抓,說是一言堂毫不為過,不知不覺間他的勢力已經遍佈各地,不是說他人走了,其他人就能搞點小動作的。

你是什麼“臣”?你自稱“爺”也沒人敢說個不啊。

“……既是如此,那朕便……準了。”

東方曉同樣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所以佯裝思索片刻後,便輕輕點了點頭。

“謝陛下。”

許時拱了拱手,“以陛下的才智,即便臣不在,也定能治理好帝國。”

這話的潛臺詞很明顯了,我不在歸不在,誰敢借機生出心思,休怪本王翻臉嗷。

“攝政王也功不可沒。”

小女皇微笑道,“其實朕還有很多事情要和攝政王請教……煩請攝政王下朝之後,來朕御書房面議。”

“遵旨。”

許時點點頭,他又不是早上說下午走,還需要點時間收拾呢。

於是,散朝後,他便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御書房。

東方曉比他還快一步,已經正襟危坐在這裡等著他了。

“主人。”

她按照以前的慣例行禮。

在朝堂上是許時給她面子,私底下該怎麼來她還不至於得意忘形。

“好啦,有什麼事情要說?”

許時扶她起來,笑吟吟的問道。

“……能不走麼?”

小女皇咬了咬牙,猶猶豫豫的問道。

“當然不能。”

許時搖頭,順便還打趣一句,“我走了不是正好?日後在帝國你就是說一不二的女皇。”

“可我……我還有很多做的不夠的地方。”

東方曉的語氣有點委屈,“如果沒有主人幫我……我想我是做不好的。”

“我知道你是為了「天理」和「神息」的事情,但那些事情在帝國一樣可以做的,不是麼?”

她繼續嘗試著挽留,“我,我也能幫到你的對不對,我有淨化的能力……”

這倒不假,雖然沒辦法天天在許時的府邸待著,但這些事情許時倒也不會瞞她。

甚至除了陸白巖的時光回溯,他也同樣考慮過東方曉的「淨化」——如果能用她的能力直接淨化「鏽霧」,未嘗不是一種辦法。

只不過最後的結果還是不盡人意——就和之前陸白巖的實驗一樣,不是沒有效果,只是收效甚微。

以她的實力,顯然還完成不了這麼龐大的任務,「鏽霧」這樣的毒瘤,哪是說清除就能清除的?

“那你就更需要努力了。”

許時摸了摸她的腦袋,“不然的話怎麼治理好這個國家?”

“再說了,我只是回去夜罪之城而已,不代表我們之間就要斷了聯絡,如果遇到什麼情況,及時告訴我就好了。”

大面積的資訊化對於華蘭帝國來說還為時尚早,但是小範圍的倒是沒什麼問題——就像之前他讓小徒弟嘗試接觸新事物一樣,東方曉這邊他也不會忘記。

甚至有關的光纜線路也早就鋪設好了,等著一點點普及開來就行。

“……嗯。”

話說到這個份上,小女皇也自知留不住他,心裡莫名有點失落。

她感覺自己可能是腦子出了問題。

明明曾經巴不得這傢伙趕緊消失的越遠越好,現在反而依依不捨了?

他對你做了什麼你都不記得了是嗎?

顯然是記得的,不然的話她也不會一直拿“主人”來稱呼許時了。

這段時間下來,兩人之間的尊卑早就在她腦海裡根深蒂固,她早就不反感這種不平等的關係了。

但「惡念熵增」的厲害之處就在此,你知道又能怎樣?

嘴上說不要,身體和心靈還是一如既往的誠實。

東方曉現在就很誠實。

“既然如此,那就祝攝政王一路順風。”

她站起了身,似乎想要送送許時,“朕也會按照你的教導,努力治理好這個國家。”

她的口吻一下子變了回去,許時一時間還沒適應。

但他更沒想到的是對方的舉動。

似乎就在一瞬間,小女皇身上的白裙就已經滑落在了地上。

“煩請老師,在走之前……再為學生上一堂課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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