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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的可怖詭譎。
背部有怪誕異鳥之紋繡圖案,栩栩如生,極為逼真細緻,堪稱刺青界的巔峰作品。
而在那頭展翅大鳥的腦袋上方,位於秋金脊樑骨與頸骨交際處,竟是不可思議的扎有一根瑩綠利刃。
劍尖並無鞘身。
就那麼直直從皮肉裡貫穿出來,整根都深入至骨髓,顯得十分駭人!
在得知那條綠劍,乃屬昔日那一號魔頭宰陽所有之物後,凌真無有甚感受。
而那翁姓老道人卻雙目驀然瞪得溜圓,失聲而叫,忍不住“啊”了一下。
老人眼神裡,已然充斥了滿滿的驚悚意態。
十年前那一幕,彷彿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那一日,翁仲文率意趕赴師父那座被魔頭強奪去的道場開陽城,要給上一任鯨吞觀觀主靈蒲真人,也就是自己的授業恩師報仇雪恨。
與同為“開陽三子”的兩名師弟杜鵑山和周千劍,外加年紀輕輕,但與之甚投意氣的劍客遊俠秋金,聯合起來,同仇敵愾。
四名修士攜手出力,耗費道門符籙萬千,真氣機緣無數,充分凝聚天時地利人和。
在開陽城西面的萬壽山頂峰處,精心佈置出了一座名為“四星四甲罡煞伏魔”的大型劍陣。
一塊兒圍剿獨自上山修行的老魔頭宰陽。
那是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
陣法固然強橫絕倫,卻也終究是扛不住宰陽的利刃,徹底崩碎裂開。
杜鵑山和周千山兩人不幸遇害,先後被劍氣攪成了肉泥,萬壽山巔也近乎被削平,草木不生,岩石皆化作齏粉。
若非作為陣眼的秋金,在絕境之中爆發驚人的劍道造詣,臨危悟出了一劍“逆俠骨”,與原本就會的那招“正俠骨”組成一套“正逆俠骨劍法”。
陰陽結合造化生,俠氣頃刻威懾天地間,一劍遞出,令乾坤顛倒,成功刺穿了那個宰老魔的胸口。
那麼翁仲文非常清楚,只要宰陽未敗,自己便決計活不到今日。
必定早就喪命在了那個賊子的劍下,萬難留存性命於人世間,結局不會比兩位亡故的師弟好出半分,毋庸置疑!
秋金這個天縱奇才的年輕修士,對於鯨吞觀老道人劍秋來說,既是有著忘年交的故舊好友,又是情意重如山嶽的救命恩人。
分量極大、極沉!
凌真並不知悉這一樁前塵往事,老道士也未有多提前塵過往,故而凌真理所當然,不瞭解那個名叫宰陽的傢伙是何許人也。
此時的青袍客略顯茫然,只是目不斜視秋金後背處的紋繡刺青,以及那一根陰氣森然的細小銳刃。
凌真捫心自問。
換成自己被這根銳利細劍貫穿脊骨,還要一連苦熬十年的痛楚不能擺脫,實在是難以捱過去的。
無法做到,自愧弗如!
因此,凌真也越發的敬佩欽服秋兄這號人物,覺得此子當真有種令人為之折服的神奇魔力。
一人就是這樣。
那若是換成一整座江湖?
昔年名動天下的秋金,不去在意凌真的目光,而是就那樣背對著故友翁仲文,有點兒不甚耐煩的催促道:“咋還愣著呢?老翁,快些的啊!”
翁仲文回過神來,把思緒從十年前拉回了當下,緊緊鎖著眉頭,“這劍,是什麼時候插進去的?宰陽的劍為何會在你的身體裡面?”
凌真看向了秋兄的眼睛,也迫切的想要知道此問的答案。
秋金並未轉過身,長長嘆出一口氣,無奈的解釋道:“就是十年前那次崑崙開天的時候,我遭人從背後偷襲,根骨內被當場刺入了這柄劍……若不是因此物毀傷身軀之故,開天不一定就會失敗,那三千名修士,多半也就不會渾身經脈寸斷而亡了。”
翁仲文臉色沉如水,低聲道:“竟還有此等事情……”
凌真也跟著嘆息道:“惜哉,真是可恨!”
翁姓老道士此刻心境十分複雜,他和忘年交秋金差不多,也是個極其善於感同身受之人。
眼下,無疑對此而大受觸動。
但轉念一想,覺著自己的這位秋兄弟往年闖蕩江湖,行事百無忌禁,恣意妄為到了一定極致,結下了不知多少仇家死敵。
故在關鍵時刻被人揹地裡“捅刀子”,也實屬情理當中的事態,可以理解和接受。
凌真與秋金認識時間尚短,卻是亦有近乎相同的看法。
秋金出言懇求:“此刃與我的根骨緊密相連,阻礙住了部分重要竅穴的氣息走勢,既影響練功修行,還大大的不利於我出劍殺人。十年來,我費盡了諸多辦法,皆是徒勞無功,死活都拔不出來,老翁,翁老哥啊,你可得想個法子幫弟弟我取出來!”
已然辭去鯨吞觀觀主之位多年的翁仲文,曾經擁有江南三絕之一的“醫絕”綽號,醫術高明,可與釀酒、練劍技藝相媲美,堪稱絕高水平,凌駕凡庸名醫太多太多。
曾被他救下過的重病垂危患者,元氣出現大幅損傷,以至瀕死狀態的武道修士,絕不下百人之多。
真正功德極豐,恩澤廣博!
所以,總歸是有辦法的。
凌真心繫著秋兄能否解脫,一樣希冀老道士能有辦法救人。
有著“醫學聖手”外稱的翁姓老道人,垂首思考了半晌,緩緩抬頭,肅聲道:“能取倒是能取。只不過,這劍上面被附著了很強的異種真氣,濃郁似水,又是從你的根骨脈門處插進去的,多年來,已徹底嚴絲合縫,硬拔肯定是拔不出來的,搞不好還會因氣府崩潰,脈絡紊亂而導致走火入魔,危及性命和道行跟腳……所以,唯一的一個辦法,就只有‘開骨取劍’了,能接受嗎?”
坐在旁邊的凌真,聽到這話,眼皮子不由一顫,心頭震驚十足,道了一句:“還能這麼做的麼?!”
活了這麼大,凌真從未聽過居然還有這等手術之法。
骨頭裂開,猶可再度縫補?
“好,能取就行,不就是劈開骨頭然後把劍給拿出來嘛,有何接受不了的?”
秋金坦然自若的道,“我都被這破劍折磨十年了,只要有辦法能解脫,我都願意一試,哪怕再痛苦也全然無礙。”
翁仲文臉色肅穆,為老友作出了貼心考慮,低沉著嗓音,鄭重其事的與秋金說道:“你稍待片刻,我去給你拿份‘鎮元散’來,這樣等會兒開骨的時候就不疼了。”
說完,老人便轉身要去裡屋,去那副櫃子中拿藥。
“回來,老翁!”
秋金匆匆轉過身體,高聲叫喊道,“不用那麼麻煩的,疼便疼了,你直接動手就是,又不是弱裡吧唧的小娘們,至於如此矯揉造作?還用甚麼粉,不需要,完全用不著!”
凌真心聲感嘆,“好男兒,秋兄真是個鐵骨頭的好男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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