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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舟憑欄處上方高處。
八人懸停。
俱為殤學院負責指導學生的老師。
分別是費芯,金典峰,蒼天,東宮仇,銳馳,水刑,慎白玉和曹屏。
這八位強者裡,除了銳馳一個,喜歡被學生稱呼“密斯特銳馳”以外。
其他的七人,平日裡都被學院學生們用姓氏加“老師”二字敬稱。
作為通天島殤學院裡主要的教資力量和教學骨幹,這八人的地位之重,不亞於定海神針鐵。
哪怕少了其中任何一人,都會對學院產生極為惡劣的影響,且容易很久很久都緩不過來,變得無足輕重!
除了精於教人學習各類作戰知識技巧外,他們這八位高強修士,無一例外均是七階無極境的強者,修為術法和實戰手段都頗為強悍。
其中戰力最高的費芯費老師,更是有著半步八階的修為境界,半步之遙,故即使是面對止境的強者,猶可有一戰之力。
可就算是這些見聞廣博,履歷皆極為豐富,身份和實力俱高的通天海島老師,在面對青衫老者的那一劍時,仍是大有螳螂直面龐然鐵樹般的那一種“無力感”。
亦或者,可以說是幼稚孩童在面對天降隕石時才會產生的“恐懼感”。
無力和恐懼,兩種真正可怕絕倫的情緒,縈繞在包括了魚幽琮“故交”曹屏在內的八個人心頭。
且揮之不去。
當那一道青色劍氣傾瀉而出之際,那股害怕惶恐而心驚膽戰,終於到達了頂峰!
與此同時,他們也已做足了全力應敵扛傷的準備,全神貫注。
把全部的精氣神都聚攏起來,再無半分保留,把一身真氣內力,悉數用以“防禦”這件事情上面。
全不去管扛下了這一劍後,第二劍第三劍會是如何。
不管後續的殺招會怎樣恐怖,只要先行扛御住第一劍,後面的,那就放到後面再說!
青虹若作青龍,化弧而去。
長度之巨,氣勢之磅礴雄威,真正可謂是毀天滅地。
似乎足可將八大無極境強者頃刻間斬殺,連哪怕一個人的性命,都不加以留存!
就在“青劍”即將掃中那八人之身的時候,有兩道同樣速度和威勢絕猛的劍氣,自左右兩個方位襲掠而來。
若及時之雨。
兩道異種劍氣,在八大強者的身前位置,相互交錯,發生了激烈無比的碰撞。
轟聲異常的震耳欲聾。
劍氣雙雙互碰在了一塊兒,形成一個“十”字。
而那道十字劍氣爆裂開來所產生的殺力,竟是直截了當的擋住了魚幽琮的青色劍氣!
三道劍氣在那一轟之後,全都消失不見,殺力已無。
唯剩些許殘餘下來的劍道機蘊。
以費芯為首的八人,此時此刻安好無損,並未被劍氣所傷。
甚至連真力的損耗程度,都可說是極其微小,幾乎等同於無事。
自己遞出的劍招被阻擋下來後,本該生氣的那一位青衫白髮,單手握劍大禹的老劍神,卻是絲毫不惱。
情緒變得亢奮起來,神采飛揚,舉頭朝上,睜開眼眸望向了更高處。
這回,總算來了兩個夠看一點兒的了!
有兩位劍修,自浮於空中的通天島之上掠至海面。
來到了眾人的更高處,俯瞰下方。
兩人。
一人中年容貌,長髮束起,眉如臥蠶,眼型狹長而銳利,蓄有濃黑順直的一副美髯。
須長約有三尺,遠遠望去,便似黑色瀑布自下巴處垂落,極其雄威美觀,富有生機。
身穿一件墨綠偏黑的法袍,袍上紋有大量的黃色圖案,似是龍鳳麒麟等等等祥瑞異獸,為長袍整體增色不少,精美無倫,氣度超絕。
左右手中各握有一柄黑刃長劍,劍刃最鋒利處,卻閃爍著銀亮色寒光,異常咄咄逼人。
一人則年歲頗大,滿頭白髮,長滿了濃密白鬚,鬍鬚白髯之多,乃至可與頭頂的那些雪色長髮連在一起,密不可分。
老人十分枯瘦乾癟,面板甚黑,有若玄鐵般的堅硬顏色,彷彿是鐵劍一般的化身。
身上穿有灰色袍子,肩頭則披著好大一張類似披風形態的白老虎皮,虎皮加身,更是使得老者整個人的形象氣質有了極大飛躍。
無腿,僅以兩柄鋒利寶劍作為代步之物,柄部與斷絕的膝蓋處相互連線,以劍為足。
抬起頭後,望見了那一位穿著墨黑龍袍,手握兩柄長劍的美髯中年人,立在龍舟頂部欄杆處的黃衣公子楊豪傑,頃刻便已喜不自勝,立時伸出一臂,大力招手,並高喊道:“爹,爹!孩兒在這裡!”
被楊豪傑呼喚一聲“爹”的男人,正是通天島殤學院的副校長楊劼。
那八位學院負責不同學科的任教老師,在看到了來者後,也都紛紛恭敬的以“楊副校”相稱。
另外,他們還向著另外那位身披白虎皮的無腿老者,恭謹行禮,並敬稱其為“嬴導師”。
面板黝黑若玄鐵,白髮白鬚白老虎皮,雙腿全無以刃為足的老人。
正是人族十大高手之一,有著“劍聖”之稱的殤學院金牌導師,嬴春。
適才組成那一個“十”字,成功擋下了魚幽琮殺招的那兩道劍氣,就分別出自楊劼楊副校和嬴春嬴導師之手。
兩位大道境劍修。
也才不過是劍神魚幽琮口中“夠看一些的貨色”,僅此而已。
握雙劍,生有三尺長髯的副校長楊劼,當下無有言語,臉色鐵青,異常的嚴肅刻板。
即使親兒子楊豪傑在底下與自己揮手打招呼,楊劼也僅僅只用了一個“嗯”來作為回應,其餘的話,半句都沒有說出口。
只因心絃太過緊繃。
而那位同樣有兩柄劍,只不過雙劍變為了雙足的金牌導師嬴春,則是放聲笑了幾下,沒有緊張到那種地步,他低頭衝著海面之上的舟頂說道:“魚幽琮,咱們三年沒見,你這脾氣,不僅沒變好,倒是愈發暴躁了些啊!”
嬴春有著極為典型的公鴨嗓音,別說一整句話完整的說出了,就是其中單獨幾個字拎出來,都極度嘔啞糟咂難為聽,令人渾身都不好受。
而他口中所說的那“三年沒見”,也確是事實,半點不假。
這二人上次見面之時,還是三年前在天神山莊裡。
由於莊主夫人姚櫻離世,而大感悲痛欲絕的青衫客魚幽琮,獨自仗劍而來,要以萬丈海水衝淹山莊,一報私仇。
那會兒的嬴春,與端木鼎、仙豪、陸敕還有凌瀟瀟四人,一同化解了海水倒灌之巨大危機,毅然擋在了無敵劍神的面前。
雖然當時彼此之間並沒有開戰。
但實話說,那種劍拔弩張的可怖氛圍,已經是拉得很到位了。
就差大打出手,生死相向了!
魚幽琮聽了老劍聖的這番話,仰頭哈哈大笑,意態爽朗,“怎麼的?老夫的脾氣暴不暴躁,跟你嬴春有屁的關係?你是我情人還是小妾啊,我得對你溫溫柔柔,一句重話都不敢說?你孃的想屁吃呢吧!”
嬴春素來知悉這個姓魚的,嘴巴一貫都是如此之臭,比茅坑的味道都還要衝得多,也就沒有多加以理會,用相對剛才要肅穆些了的語氣,質問道:“姓魚的,你千里迢迢跑來通天島,到底是為了個什麼?”
青衫握劍的魚幽琮冷哼了一下,朗聲向著高處道:“兩件事。第一件,是帶著這個姓凌的小子,來你們殤學院拜師學藝,至於第二件嘛,就是向你們的那個諸葛校長問劍,看一看究竟是那位人族大帝的劍道更高,還是老夫的劍殺力更狠!”
此言一出,在場皆譁然,上方的八人皆交頭接耳的細聲討論起來。
龍舟頂層閣樓外的副校長之子楊豪傑,一臉驚喜神色,眼神裡有激動的光彩,他對著青袍年輕人說道:“你要來我們學院上學啊?!那可太好了,我們以後就能當同學了,我正愁海島上許久都沒添新人了呢!”
凌真微微一笑,表示具體能不能成功入學來不一定呢。
楊豪傑卻是大大咧咧的一擺手,語態自信的道:“沒事兒的,放心吧,我爹可是副校長啊,是權力之大僅次於諸葛校長的人,只要他肯點頭,就沒什麼是不可以的!只要有我,你一定能順利入學。”
凌真淡然笑了笑,嘴上不置可否,不動聲色,而心裡想的卻是:“嘿,看來本公子這是一上島,就抱中了個大腿?”
魚幽琮一言既出,上空的那位白虎皮老者粲然一笑,咧開滿嘴的黃牙,轉而對與自己並肩站立的楊劼說道:“楊副校,那個小子名叫凌真,是瀚藍洲錦繡王朝藩王凌璞的兒子,是我徒兒鳳歌的親弟弟,先天極悟之體,劍修,資質無疑是一等一的好……”
美髯中年人楊劼沉吟了一會兒,皺著眉頭道:“原來又是人族武神養育出來的孩子,那個凌璞真挺能生。既然你嬴導師都這麼誇了,那我也便不多說什麼了。”
嬴春眯眼笑道:“副校的意思是,同意那小子入學了?”
楊劼“嗯”了一下,點頭道:“學院這幾年,生源過於匱乏,有新鮮血液流進來那是好事。況且又是此等能被你嬴劍聖誇上兩句的‘逸才’,我作為副校長,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有何理由拒絕?”
在瀚藍洲人族領域有著“劍聖”之稱的嬴春,此時鬆快一笑,眯著眼睛看向了下方,又朗聲說道:“行了魚幽琮,你的第一件事兒,已經妥了,你專程帶來的那個凌家小子,已經可以上島辦理入學手續了,至於第二件事……要我看,還是算了吧,你與我們校長往日無怨,近日也無仇的,為何非得在此問劍一場不可?”
得知凌真可以進入學院進修的訊息後,黃衣公子楊豪傑與青袍年輕人相視一笑,皆神采奕奕,心裡很是美滋滋。
耳中聽得了嬴春那副公鴨嗓子的問話,魚幽琮又忍不住掏了幾下耳朵,似乎非要把那些噪雜之音,通通從裡頭摳出來不可,否則就堵得慌。
“你丫的,管老夫作甚?”
掏完了耳朵後,魚幽琮不耐煩的嚷道,“老夫與誰問劍,和你嬴春有個球的關係?你是我爹還是我娘啊?!”
嬴春撇了撇嘴,神色無奈,亦是和楊副校一樣,也蹙緊了眉頭,正色道:“如何會沒有關係?我作為學院裡的一位導師,若是校長有了個什麼三長兩短,那豈非是我的失職?”
魚幽琮輕呸了一聲,笑罵道:“我說嬴春,老夫記得以前你還沒上通天島那會兒,自詡武林守林人,還是挺喜歡逍遙自在日子的啊,怎麼這些年來,給人當狗腿都當習慣了,非得處處替別人找想啊?呵呵,我說你們這裡是學院,還是‘狗院’吶?這麼些個人,難不成都是那諸葛結廬養的狗?”
這些話,同時觸怒了在場的另外幾人,費芯、金典峰、蒼天、東宮仇、銳馳、水刑、慎白玉,還有曹屏。
這八位學院裡不同科目的負責老師,無一例外,俱有著滿腔憤怒之意。
他們以異常仇恨的眼光,死死凝視著那一襲持劍青衫,目中,似要噴出火來。
被罵作是狗的副校長楊劼,更是被氣得吹鬍子瞪眼,他挑起眉,瞠目厲聲喝道:“姓魚的,你若再口出如此放肆之言,信不信我一劍把你舌頭給剁下來!”
八位老師同仇敵愾。
副校雷霆震怒。
而地位僅次於正、負兩位校長的金牌導師嬴春,則也長嘆了一口氣,怨念頗深的大聲道:“魚幽琮,你這樣說話,那可就真的過分了!”
魚幽琮恣意的仰頭狂笑起來,邊笑邊道:“過分?這就過分了?等老夫過會兒,親手斬殺了你們的那位諸葛校長,你們就會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過分了,哈哈!”
嬴春知道這個姓魚的老王八蛋,今日是鐵了心要大鬧一場了,徹底被磨光耐心的劍聖嬴春,語氣異常嚴厲,大叫道:“要殺了我們的校長?哼,這句話你是如此說得出口的?!魚幽琮,你可知一旦諸葛大帝身死,島上的那處‘劍陣’便即解除,那麼其餘五大洲的陣法,也會跟著出現鬆動,屆時焦土洲天魔族人衝破封印,浩蕩而出,席捲六座大陸,那將會是一場怎樣可怕的災難?”
白虎皮老者越說越是激動,“到了那時,會有無數人被天魔踐踏而死,無數人流離失所,無數人白白命喪於異族兇暴之手……而你魚幽琮,就是那個十惡不赦,真正殺人最多的罪魁禍首!”
聽了劍聖這番慷慨之言,青衫劍神魚幽琮愣了半晌,開口道:“那要老夫不殺他也行,你把你們那個諸葛校長叫出來,讓他親口承認一句——‘論劍道,不是我魚幽琮的對手’,這樣就好了,不用打,也能直接分出勝負。”
下巴長有三尺垂髯的龍袍中年人楊劼,此刻目眥盡裂,暴喝出聲:“讓我們校長向你這廝認輸?想都不要想!”
其餘的八位老師,亦是紛紛怒斥。
眾人痛罵魚幽琮恬不知羞,居然厚顏無恥到如此誇張的地步,簡直就是在痴人說夢話!
魚幽琮也變得有些無奈,輕輕一嘆,又道:“這不行那不行的,你們這島上的人真他娘-的怪,扭扭捏捏半點兒也不爽利,照我們瀚藍洲差遠了。既然沒法讓那個姓諸葛的認輸,那便叫他出來見我嘛,又有甚大不了?老夫出劍收著點兒力氣,不去殺了他便是了。”
楊劼楊副校瞪著眼睛,大聲斥道:“呸,我們校長劍術劍道之絕,放眼其餘五洲,其他的那五位大帝,都敵不過諸葛大帝,又豈可能會怕你區區一個姓魚的?”
魚幽琮耐性快要達到臨界點,以極其暴躁的嗓音,暴喝道:“囉裡囉嗦的那麼多話。既然這麼厲害,那你倒是快去把他喊出來,給老夫見識見識啊?!”
導師嬴春低沉聲音,用那副公鴨嗓開腔道:“請不出來的,我們校長要鎮守劍陣封印,千百年來一直於洞中閉關,不會出來和你一戰的。”
魚幽琮呵呵一笑,“他不出來的話,那老夫過去找他便是。快點,都乖乖的把路讓開,老夫這就要上島去,尋那活了千多年的諸葛結廬!”
嬴春心中快速思量,覺得斷然不能讓這個姓魚的打擾到校長的清淨。
況且,若真被這傢伙大鬧一通,萬一影響到了陣法的穩固。
那可就當真是要惹出大禍了!
“不行!你不能去島上!”
嬴春震聲道,“陣法穩固與否,直接關乎六大洲億萬生靈的存亡,不能任由你這姓魚的亂來,放肆胡作非為!”
魚幽琮冷笑了好幾下,看著這個自己昔日的手下敗將,輕蔑的說道:“這麼說的話,你這個姓嬴的,是打算擋一擋老夫了?”
姓嬴名春的白虎皮老者大義凜然,扯開公鴨嗓,高聲言道:“正是,既然你今日非要找人問劍,就讓我嬴春來做你的對手吧!”
姓楊名劼的龍袍長髯男子,亦是振聲出言,朝著下方叫道:“還有我楊劼,只要楊某人尚未戰死,就容不得你這傢伙在通天島為所欲為!”
嬴春和楊劼二人凜然直立,懸浮於高處空中。
相對二者位置,要靠下方一些的八人,同樣並排而懸停,人人皆已有了殉義的“死志”。
胸中於死亡的懼意固然有之。
但在大義面前,八位豪傑,人人敢於赴死!
八大無極境強者,紛紛放聲喊出了心意。
“殤學院八師之首,‘琉璃心’費芯今朝在此求死!”
“奶奶的狗雜-種,想上島的,從你金典峰金爺爺的屍體上跨過去!”
“想要問劍人族大帝?先過我蒼天的拳頭再說!”
“我東宮仇若是為護島而死,那麼此生無憾!”
“儘管出劍,我銳馳受著!”
“瀚藍洲有古話,叫巾幗不讓鬚眉,你當我水刑會怕你的劍?”
“一生困於脂粉紅顏,我慎白玉願慷慨赴死,以求解脫!”
“魚幽琮,當年在勤學書院我沒少對你冷眼,今日,你大可藉此機會向我曹屏報復!”
八人,八位英雄。
外加副校楊劼和金牌導師嬴春。
共計十人在此,殤島十傑,聯袂阻擋“劍神”一人!
那襲青衫有些犯了難,緘口半晌不再說話。
許久後,魚幽琮終於又張開了嘴巴。
先是低沉的咧嘴而笑,笑聲陰惻惻的頗為瘮人。
笑完後旋即不笑,他沉下了臉,挑起雙眉,舉起手中劍,對準了上方的那十人。
魚幽琮帶著怒意的仰頭高聲道:“都這麼想死是吧,好啊,那老夫今日就成全了你們,一人問劍你們所有人!”
大禹劍刃之上,瞬時間,泛起了一道耀眼奪目的青色芒氣。
那是魚幽琮打算全力遞出招式,所產生的磅礴劍罡!
就在老劍神以做好了以一戰十,和在場每一位強者為敵的準備之時。
又有一個女子的清麗嗓音,從高處海島那邊傳落下來。
這使得魚幽琮立時收束起了青色劍罡,依舊握劍,只是舉目將視線往更高的位置放去。
比楊劼和嬴春還要來得高。
那個女子之聲響徹天際,只有一句話,她大喊:“你們都不要打了!校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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