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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海灘以南。
茫茫海域,島嶼林立,某座終年霧氣瀰漫的島之上。
一名髮色焦黃,身段勻稱的壯年男子,單手揪住一名女子的頭髮,死死的攥住。
另一隻手,則是相當用力扇著對方巴掌,正反兩面皆可,一下接一下,啪啪作響,抽打著女子的那對臉頰。
大約十幾下後,捱打女子的左右臉龐,均已通紅髮紫,不忍直視!
她只是默默的受著,分明其神志十分清醒,甚為疼痛,卻未有反抗,一動也不動,半聲也不吭。
任憑男人無情的扇打自己耳光。
每一下都甚是吃勁,沒有半點兒手下留情,如在折磨有著血海之恨的仇敵一般。
男子邊打人,邊瞪大雙目,眸中怒氣衝衝,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衝著被他扇巴掌的那名女子喝道:“膽兒肥了啊你,凌易水!都敢揹著你老公我,偷偷寫信聯絡家了是吧,幸虧被我給及時截住了那把傳訊飛劍,否則還真要被你通風報信成功了!”
被叫做凌易水的女子,嘴角有鮮血淌下,眼神宛若死灰,枯槁無神,彷彿是自主放棄了活下去的希望,萬念皆已全無。
聽了丈夫此般類同咆哮的怒喝後,她嘴唇顫動,用蚊蠅般的細微嗓音開口道:“姓姜的,你不得好死……”
顯然是被這話刺激到聊黃髮男子,一瞬間的光景,兩條眉毛倒豎起來,雙目裡有怒火中燒,死抓女人黑髮的那隻手沒有半分鬆開,如擒一隻山間野兔,他提高嗓音,暴聲罵道:“你這凌家養出來的賤女人,只配給人舔鞋的貨色,今個兒怎的?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還敢咒我去死?!好哇,看老子今日不打得你親孃……不,你已經娘死了,那我就打得你親爹凌璞都認不得你!”
這時,上頭有一個空靈而陌生的嗓音落下,傳入屋內,那人朗聲道:“姜島主,親手毆打自家妻子,成就感如何?”
姓姜的男子猛感一驚,仰起頭,衝屋頂方向大聲問道:“你是什麼人?何故來管我家的私事?!”
上空的聲音悠然言道:“在下姓蕭,北方人士,你可以喊我‘蕭先生’,今番專程到此,是想與姜島主談樁一本萬利的好買賣,不知島主可有興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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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牛山間,面對那名黑袍大漢公冶金的誇讚之詞,凌真用淡淡微笑作為回報,自謙的道:“公冶兄,在下修為淺薄,區區拙技罷了,談不上如何高明,當然,對付一群畜生,也用不著什麼太精深的劍術。”
那雄髯密佈的大漢先是略微一愣,接著放聲大笑起來,其音若雷,極其有力,邊笑邊道:“凌兄弟真是個謙虛之人吶,哈哈,敢問兄弟當下的修為,到了各種境界了?”
凌真想了一下,覺得自己真實名字不能隨意透露,這境界一事,了也便了,無妨,於是便率意直言:“不才,只有三階憑虛境圓滿。”
比凌真高出半個頭左右的公冶金,頓時睜大雙眼,一臉的不可思議,“想不到凌兄弟的資稟賦竟是這等不凡,我也是三十歲那年才勉強躋身的憑虛境,即使到了現在,也不過只有三階大圓滿的底蘊而已。照這麼來,怕是再過幾年,我就要不如凌兄弟你了啊!”
著,他還忍不住拍了拍凌真的左側肩膀,“資過人,儀表相貌亦是這等出挑,凌兄弟真乃龍鳳之才!”
凌真平靜地笑了幾下,只是吐出五個字:“公冶兄謬讚。”
而在站在一旁,聽二人對話的凌瀟瀟,以及趙張兩名劍客,則是有對那複姓公冶的漢子的境界,感到由衷的驚訝佩服。
三十歲入三階之境,目前看著不到四十歲,未及十年,已是憑虛大圓滿。
這一等的修行稟賦,遠超常人,也屬實是算不得一個“差”字了!
隨著凌真將佩劍極樂,歸入了腰間的鞘內,公冶金的視線,又落在了那一柄入鞘長劍之上。
黑袍大髯的漢子眼神放光,似見神物,他嘖嘖稱奇道:“好劍啊,真是一柄品相絕佳的好劍!也難怪凌兄弟適才能依憑此劍,輕易屠殺那麼多的畜生……”
此時,凌真想到了什麼,便好奇的發問道:“對了公冶兄,你剛剛是何種方式,退卻的那陣獸潮?”
公冶金爽朗大笑,不假思索,沒有半點兒猶豫的解釋道:“我有一本祖傳的秘法書籍,叫做《靈犀妙訣》,裡面專門寫有教人與世間性靈萬物溝通對話的技巧。”
大漢摸了摸腰間那支翠綠玉笛,咧嘴而笑,“我透過多年的勤加苦練,將秘法中的口訣悉數掌握,現已然可藉助囪發聲,運出內力真氣,強行勒令除人外的一切萬物生靈,聽我指揮。我剛才正是運用此法吐氣化聲,吹奏出笛音,讓那一群畜生乖乖的滾了回去!”
“原是這樣,想不到世上還有慈神奇的法門功訣。”
凌真若有所思的點零頭,略加思考後,忽又問道,“可是公冶兄啊,弟有一事不解。為何那獸潮,每年都是今日的這個時候到來,而你既然這般的手段非凡,為何不追本溯源,直接把那些禍根給拔出了呢?”
黑袍異常寬大,甚至有部分都拖至地上的濃髯漢子,想了想,臉上浮現一絲絲的尷尬。
但旋即一掃而空,仍是開朗無比的振聲道:“沒那個閒功夫!管他媽的呢?不過就是一群發了瘋的牲畜而已,鬼知道它們為何要聚集與此,我可懶得去管那麼多事兒,殺不殺都無所謂的,總之先是獸潮退散,萬事大吉,這就足夠了。”
凌真總覺得此饒言語不盡不實,但也沒有多加追問,因為他知道,再多話,也基本問不出個什麼,浪費口水罷了。
便轉過身,那一襲青袍,向身旁的兩名劍客欠身行禮,微笑道:“實在抱歉,適才我凌直二了假話,謊騙了二位,還望能夠恕罪。”
趙張二缺下的處境,只覺是自慚形穢,都不敢直視凌真的眼睛,微微低頭,若犯了錯的年幼孩童,面對著家中長輩。
其中那名白衣劍客趙先,惶恐垂首彎腰,先一步道:“趙某人有眼無珠,先前對凌公子多有冒犯,還望公子量大,不要介意才是啊!”
另外那名青衣劍客張境,則更是再無之前的張揚態勢,如若一個膽怕事的少年晚輩,收著下巴,道:“是啊是啊,我們二人居然還恬不知恥的受了公子幾聲‘大俠’……這怎麼行啊,真是愧不敢當!公子一身英雄氣概,仗劍扛御獸潮,這才是真正的俠之大者!”
凌真聽完後,給他們得當場樂出了聲,忍不住哈哈幾下,他內心暗道,幸虧自己沒把那“神元世子”的身份頭銜透露出來。
若真的那樣做了,怕是真要給這兩名劍客,把膽子都駭破了!
青袍年輕人笑吟吟的擺了擺手,道:“無妨無妨,二人聯袂於此合力扛敵,所為的,是心中正道。此舉,自當能被稱一句俠義,有何好不敢受的?”
凌真靠近過去,伸出雙手,貼掌在了趙、張二饒前胸位置,未等這兩人反應過來,一股玄妙至極的青色真氣,已自年輕劍修的掌心催生而出,湧入對方的膻中府海內部。
趙先和張境皆瞪大了眼睛,感受著胸腔以及周身竅穴內的真流湧動,滿臉震驚的神色,張境有點結巴的道:“這,這是什麼……”
凌真眯眼笑著,鬆開了貼住二人前胸的手掌,然後用安慰的語氣道:“莫慌,此物名為‘青龍真氣’,是人間療愈傷患之處的一大靈物。你們兩個所受內傷顯然非輕,若無這真氣治療,怕是須修為大跌,從今以後提起劍都費勁了!現在我往你們體內,都灌入了些許青龍之氣,最多一兩,所有內傷外傷便可悉數痊癒。”
白衣青衣兩名劍客,猶處在巨大的震撼裡沒有出來。
黑袍大漢公冶金則是意態亢奮,給凌真豎了個高高的拇指,毫不吝嗇稱讚言語,“我凌兄弟,有你的呀!你這身上到底還有多少寶貝?真讓人猜不透。”
凌真心裡暗道:“我若是能被你隨便一眼就看透,出門在外不多帶點好東西在身上,只怕活到現在都挺費勁的了。”
心中如此想著,臉上的表情依舊不顯,嘴上回應:“公冶兄你也就莫要再誇我了,弟臉皮薄得很,被人一誇,容易害臊的。”
這話傳入了凌瀟瀟的耳朵裡,歷來知曉九弟臉皮之厚的凌家八女,悄悄又翻出一個白眼,不認可歸不認可,當然也沒多插話。
性子一貫直爽奔放,滿身盡是草莽氣概的公冶金,笑了半後,嗓音頗為豪邁,他朗聲道:“行!既然凌兄弟不愛被誇,那我也就不再多什麼。色已不早,咱們該當下山去了,哈哈,不能讓那些村裡百姓們,等咱等太久了!”
凌真覺著頗為迷惑,不解發問:“村裡的百姓在等你?”
白衣劍客趙先幫著公冶金搭話:“凌公子有所不知,多年來,公冶前輩為山下的老百姓,平定了數次獸潮之災,居功甚偉,百姓們都甚是愛戴他,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聚起來,慶祝大英雄的又一次偉業功成,御退群獸。”
這下凌真明白了,點點頭,“原來是這樣的一回事,俠義壯舉既然做成了,受到世俗的百姓追捧,那也是理所應當的!”
轉頭看向那一襲寬鬆黑袍,“公冶兄,我隨你一同下山吧。”
大漢公冶金聽罷,情緒更高,又是一拍凌真的後背,大聲道:“好,不能百姓們等得乾著急,咱們這就下山去!”
抵達了山腳下的時候,光都已經完全消失,入夜時分,大日落下,四周頗為漆黑。
那名姓公冶的大漢,本就是一身黑色,眼下穿行於暮色裡,愈發不易看清其身形,若與濃夜化為了一體。
不遠處,有不下千人立著,人頭攢簇,還有不少大紅燈籠被提在手中,籠中燈火,以做照明之用。
那是泥牛村裡的村民全體,這夜無一人不出,皆齊匯於此。
無他任何目的,只為了迎接那一位於村莊有大恩的英雄人物!
男女老少,病殘婦孺,不下千號數目的村內居民,人人都立在這裡,陣仗屬實是不。
想來也唯有這等熱情至極,無一缺席的群體態度,方才能對得起公冶金退卻獸潮,還百姓一個安寧日子的莫大恩情。
站在最前面的幾人,一塊兒高高舉著一大幅橫批,濃墨重彩,氣勢十分霸道,不用走近,也可輕鬆看清橫幅之上寫就的八個大字。
那是“人中豪傑,御獸大俠”八字。
每個字都佔幅不,所讚譽之人,當然就是公冶金一人!
當以公冶金為首的凌真、凌瀟瀟、趙先、張境四人,來到了百姓群體面前之時,眾男女齊齊上前,熱絡萬分。
有兩人捧著鮮紅綾緞系成的大紅,戴在了公冶金的胸前,更是幾人端著一隻不的木製圓盤,盤面襯著紅布,布上堆滿了細碎銀塊和銅板,與一座值錢的山相似。
大家夥兒個頂個面露歡喜之色,都咧著嘴巴,開懷而笑,口中不斷地重複念著“公冶大英雄”,這個象徵百姓愛慕擁戴的頭銜。
那是他們為公冶金冠上的一個極其光榮的稱呼名號!
那一位被眾星拱月,享受到無限尊敬與崇拜的黑袍大漢,他動作嫻熟,伸出雙手,將那張鋪在木盤上的紅布給裹起,包住了那些不下百兩的“錢堆”。
公冶金單手拿著紅色的布包錢袋,笑容極其燦爛,朝著周圍的人群高聲道:“各位父老鄉親們,承蒙厚愛,今年的獸潮已被我退治,再無近憂,大家可享整年的太平了!”
此言一出,歡呼雀躍的聲音此起彼伏。
在場千號人眾,均是快活至極,喜氣洋洋。
既然沒了那群瘋狂下山,肆意踐踏土地住房的獸群,那麼接下來的這一年裡,就算不風調雨順,那也大可盡享國泰民安了。
村內百姓歷來最苦獸潮,理所當然的,也會非常順理成章,異常敬重那位御退了山上群獸,立下了豐功的大英雄公冶金。
不是簡簡單單的一重敬意而已。
而是至高無上,人間無物可撼動,崇若庭神明般的尊敬仰慕之情!
把錢財和百姓們的敬意,通通收入囊中後,村民心目中的那位英雄人物公冶金,嗓音雄渾,音量釋放了出去,所有人都能清晰聽聞。
他高言道:“有勞列位聚在此處,心意,我公冶金都收下了,不勝感激,鄉親們都請回吧,這大晚上的,影響大夥兒休息了都,哈哈!”
語罷,黑夜的地面之上,人頭簇擁的堆裡,那一襲黑袍,霎時間身形消失無蹤,百姓面面相覷。
唯有凌真及時辨析其去向,原是朝著遠處的暮色裡奔去了。
簡單辭別趙、張兩位江湖劍客後,凌真讓八姐凌瀟瀟負責到村裡訂兩間酒樓客棧,自己則孤身一人,於暗中,跟蹤上了那位腳步奇快的黑袍漢子。
深夜,泥牛山間。
背陽坡的一處極為隱秘的山谷內,一座木屋內,有燈光亮起。
一名體型十分魁岸,黑袍大而拖地的雄髯漢子,進入屋子裡面後,將裝有不少銀兩銅幣的紅色包裹,輕輕放在了桌子上,任由那些錢攤了開來。
模樣彪悍粗野的他,當下並沒去數錢,而是摘掉了戴在胸前的那朵綢緞大紅花,隨手丟在一邊,第一時間的跑去缸裡舀了些清水,倒入鍋裡,生火,開始煮水。
這會兒,床榻上一直躺著的那個男孩,慢慢睜開了眼睛,聲音虛弱,有氣無力的道了一聲:“爹。”
這男孩目測十歲出頭的年紀,極其枯瘦,臉頰深深凹陷下去,無有半分贅肉,眼窩發黑,面色發白,不見絲毫血光。
其貌此般慘淡,足可用“形銷骨立”這一四字成語來形容。
叫人不禁由衷的懷疑,這副瘦極嶙峋,和一具帶皮骷髏無異的身體,是否只要動彈那麼一下,就要支離散架,然後如薄脆點心一樣當場破碎?
耳中聽到了那聲“爹”後,長有濃密鬍鬚的大漢快速轉過了頭,看向床上的骨瘦男孩,皺眉道:“鑫兒怎的醒了,是爹爹聲音弄得太大了麼?對不起啊,下次一定輕手輕腳的,本想著讓你多睡一會兒……兒子,你且好好躺著,爹在給你燒熱水,等水燒開了,就能吃藥了。”
被稱作“鑫兒”的可憐男孩,聽從父親的話,乖乖的又重新躺了下來。
身份正是“御獸大俠”公冶金的黑袍漢子,雙腿屈膝蹲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看著爐火,不去看自己的兒子,他眉眼間笑意濃郁,道:“你爹我今個兒又弄來銀子了,還是和往年一樣,不老少呢!嘿嘿,那草藥貴是貴,但沒事兒,錢我能搞來。我用靈犀妙訣引來千頭野獸,再自導自演一場好戲,把那些畜生通通趕回去,山腳下的那些村民出於感激,都會發自內心的把錢白送給我,哈哈!兒啊,別把爹當騙子,爹都是為了給你治病,而且這一年才騙那麼一次,也沒甚大不聊……”
猛然間,木屋的那扇大門,被人從外面一把推了開來。
緊接著就有一個咳嗽聲傳來,推門之人站定,道:“我沒猜錯,果然你是在演戲啊!”
木門被推開後,公冶金瞪圓雙目,看向了門口處站著的那名青袍公子,黑袍大漢顫聲道:“凌兄弟,你……”
凌真一手倚住門框,身子斜靠,輕聲嘆了一口氣,“公冶兄,費心整這麼一出,就為騙取這麼點兒只夠塞牙縫的銀兩,你這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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