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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十。

卯時過半。

東方天幕方泛起一縷霞光之際。

沮陽城外三十餘里處的官道上忽然傳出陣陣急促馬蹄聲。

數名身著華麗皮甲計程車卒,背插明黃色令旗、腰挎雄偉大馬。

於官道之上一路策馬狂奔。

沿途早起的商隊,見之無不惶恐避讓。

生怕衝撞了那數名毫無顧忌地策馬狂奔計程車卒。

小半個時辰後。

數名士卒於沮陽城南城門前漸漸減緩了馬速。

「速速通稟孫郡守!即刻前往燕王府聽旨!」

「速速通稟孫郡守!即刻前往燕王府聽旨!」

「速速通稟孫郡守!即刻前往燕王府聽旨!」

為首一人方一穿過沮陽城南城門,當即便面朝急匆匆趕來的門將大聲吼道。

話音落罷。

數名身著華麗皮甲之人看都未看那抱拳行禮欲與其寒暄的門將。

當即一甩馬鞭,徑直地朝著沮陽城東奔去。

「將軍,這是何人?怎地這般猖狂?」

一親衛滿臉憤憤不平地望向自家將軍。

那門將臉色略顯陰沉地嘆息一聲。

隨即緩緩開口說道:「速速去通稟孫郡守,就說御林軍請其至燕王府聽旨。」

「啊?!」那親衛聞言面色瞬間一變,滿是驚恐地喃喃自語道:「御林軍?!!」

門將見狀面色愈發陰沉起來。

猛地抬頭拍了拍那滿臉驚恐的親衛腦袋。

隨即怒罵道:「愣著作甚!還不快去!」

「啊。」親衛瞬間回過神來,連連彎腰道:「是是是,屬下這就去,這就去。」

......

......

辰時過半。

燕王府正門前。

孫道華與許奕互相對視一眼,隨即各自默默地正了正衣衫。

「臣燕王奕,恭迎陛下旨意。」

「臣上谷郡郡守孫道華,恭迎陛下旨意。」

許奕與孫道華一前一後踏步上前,拱手行禮道。

待二人行禮完畢。

御林軍首領緩緩展開手中聖旨,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告燕王奕、燕地郡守。」

「蠻夷自擅,不討之日久矣。」

「時侵犯邊境,勞士大夫。」

「陛下存撫天下,輯安全國。」

「然後興兵,北征匈奴。」

「......」

「......」

「然,大將軍利,馭下不嚴、督戰不利,致使損兵萬餘。」

「故,罰俸祿三年、降爵三等。」

「裨將軍靖,私通外敵、引敵攻寨。」

「故,誅九族以儆效尤。」

「裨將軍忠,翫忽職守、指致使軍士倉促應戰。」

「故,誅九族以儆效尤。」

「屯騎校尉博,無令擅退,致使軍伍潰敗。」

「故,抄沒家財、舉家流放千里,以儆效尤。」

「......」

「......」

「今朝再興刀兵。」

「命,大理寺左少卿凌,統五千步、三千騎,馳援漠北!」

「夫邊郡之士,當聞烽舉燧燔。」

「皆攝弓而馳,荷兵而走。」

「流汗相屬,唯恐居後!」

「故,各地邊王,皆興兵五千,

馳援漠北。」

「念,燕王奕,就藩尚淺。」

「故,此番不予興兵。」

「著,燕王奕,苦練兵馬,以待不時之需。」

「急國家之難,而樂盡人臣之道也。」

「著,燕地郡守,嚴防居庸、紫荊兩雄關。」

「勿令蠻夷踏過關隘半步!」

「欽此!」

「正德三十年十月一日。」

待御林軍首領誦讀完最後一字。

許奕與孫道華二人再度拱手行禮道:「臣遵旨。」

話音落罷。

許奕緩緩上前雙手接過聖旨。

「將軍還請入府歇息片刻。」

許奕緩緩起身寒暄道。

「末將謝過燕王殿下好意。」御林軍首領滿臉歉意地抱拳行禮道:「然,末將尚有數道旨意未曾送達,著實不便久留。」

許奕聞言微微點頭,隨即緩緩開口道:「既如此,孤便不多留將軍了,將軍此去路途多艱,還望多多保重。」

御林軍首領聞言身軀微微一顫。

隨即抱拳行大禮道:「末將謝過燕王殿下好意。」

話音落罷。

御林軍首領再度拱手行禮告辭。

待數名御林軍身影徹底消失於燕王府正門後。

許奕微不可查地朝著身旁不遠處的楊先安遞了個眼色。

楊先安微微點頭,隨即若無其事地隨著許奕折返燕王府。

......

......

小半個時辰後。

數名御林軍騎卒於沮陽城東十餘里處的一間茶鋪內暫歇腿腳。

就在其簡單修整再度翻身上馬趕路之際。

一騎忽自沮陽城東城門方向奔來。

「將軍且慢。」

楊先安身騎駿馬,趁數名御林軍尚未揚鞭之際大聲喊道。

御林軍首領見狀左右看了一眼,隨即吩咐道:「原地等我。」

話音落罷。

不待袍澤回應。

其便一甩馬鞭,徑直地朝著楊先安奔去。

「不知平邑伯喚末將有何貴幹。」

御林軍首領行至半途,翻身下馬後抱拳道。

「東出上谷後,沿途多荒蕪。」

「我家六爺特為將軍備了些許清水與乾糧。」

「還望將軍莫要嫌棄。」

楊先安翻身下馬,微微抱拳回禮。

隨即自馬背上取下一滿滿當當的包裹。

將其遞至御林軍首領面前。

「末......末將......」御林軍首領望著楊先安遞來的包裹,雙眼微微一紅,聲音略哽咽道:「末將謝過燕王殿下好意。」

話音落罷。

御林軍首領雙手微顫地接過楊先安遞來的包裹。

隨即面朝沮陽城東鄭重行了一禮。

「將軍多保重,告辭。」

楊先安笑了笑,隨即抱拳告辭。

待楊先安的身影徹底消失於眼前後。

那御林軍首領仍手持包裹,極其鄭重地面朝沮陽城東行禮。

十餘息後。

御林軍首領手持包裹,翻身上馬。

驅馬緩緩行至數名袍澤旁。

「老大,燕王殿下送給您的?」

一御林軍士卒滿臉不敢置通道。

這一路行來,沿途所遇藩王或高傲至極,或冷淡至極。

如許奕這般待人和善,給人一種如風

春風之感者,從未有之。

御林軍首領微微點頭,隨即邊開啟包裹,邊緩緩開口回答道:「出了上谷郡後,沿途多是荒蕪之地。」

「燕王殿下怕咱們餓著、渴著。」

「專程讓平邑伯給咱們送來了清水與乾糧。」

隨著包裹被御林軍首領緩緩開啟。

一個個鼓鼓噹噹的水囊與一塊塊乾糧瞬間浮現於眾人面前。

數名御林軍士卒見之,眼神中非但沒有絲毫嫌棄之意。

反而一個個眼含濃濃感激之意。

能成為御林軍之人,本就沒幾個是那家境貧寒之輩。

而能出京師,傳旨諸王、諸封疆大吏的御林軍,更不會有家境貧寒之人。

此類人,缺的從來都不是什麼銀子。

而是發自內心的關懷。

尤其是其傳旨諸王的過程中,多遇冷淡相待。

這個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關懷,當真是勝過白銀千兩。

「燕......燕王殿下真......真好。」

一御林軍士卒眼眶泛紅地扭過頭去低聲喃喃道。

「是啊。」

餘者聞言,不由得默默點頭回答道。

......

......

燕王府承運殿。

許奕端坐於偏殿書房內。

靜靜地望著平鋪於書案之上的聖旨。

此聖旨若是總結下來,大致可分為四大重點。

其一,闡明瞭朝廷緣何頻頻出兵漠北。

所謂師出有名,莫過於此。

其二,站在朝廷角度,「客觀」地闡明瞭漠北失利一事。

且對有過將領做出了嚴厲懲罰。

以此驚醒後來將領。

其三,勒令邊郡藩王出兵漠北。

所謂「夫邊郡之士,當聞烽舉燧燔。」

「皆攝弓而馳,荷兵而走。」

「流汗相屬,唯恐居後!」

其意大致為:你等邊郡之人,應當一聽說烽火燃起,就拿上兵器,騎上戰馬奔赴戰場。

縱使汗水不斷地流淌,也莫要落於他人之後。

此言背後所隱藏的含義,無外乎警告邊郡藩王,保家衛國乃是爾等職責所在,莫要給朝廷耍小聰明。

其四,敦促許奕好好練兵,敦促燕地兩郡郡守嚴守居庸、紫荊兩關。

承運殿偏殿書房內。

許奕緩緩起身將擺放於書案之上的聖旨隨手收起。

隨後緩緩邁步至窗臺處。

輕輕推開窗臺後,許奕揹負著雙手面無表情地凝視著窗外景色。

正德帝聖旨中的內容與許鎮透過「天干戊」送來的訊息基本吻合。

這也就意味著許奕先前的種種猜測極有可能會變成現實。

如借漠北之仗,暗行削藩之舉。

「自這道聖旨起,禍根徹底深埋。」

「短則一年,長則三年。」

「天下必起亂象!」

許奕凝視著窗外景象,心中不由得低聲喃喃道。

片刻後。

許奕緩緩收回凝視窗外的目光。

口中微微嘆息道:「時不我待啊。」

話音落罷。

許奕緩緩行至書案旁。

簡單研墨後,取一潔白宣紙平鋪於書案之上。

隨即緩緩入座,提筆於那潔白宣紙上繪畫出一棟棟大型建築。

片刻後。

潔白的宣紙上已然整

齊地排列出十餘棟大型建築。

許奕筆鋒微微一頓。

隨即再度提筆為其一一提名。

紡紗坊、紡紗倉、縫衣坊、晾曬區。

紡織坊、紡織倉、縫衣坊、成衣倉。

甲片倉、僱工房、飯堂、茅房......

待墨跡徹底乾透後。

許奕輕輕拍打手掌平靜道:「先安。」

早已自城外歸來的楊先安聞言輕輕推開書房門。

「六爺。」

楊先安立身於許奕兩步外,拱手行禮道。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示意楊先安上前。

待其上前後。

許奕將面前那早已乾透的工坊佈局圖遞給楊先安。

隨即吩咐道:「即日起全力興建城內工坊,爭取以最快的時間將其興建完畢。」

「待興建過半時,迅速於城內僱傭千名女工。」

楊先安雙手接過許奕遞來的佈局圖,隨即拱手行禮道:「臣遵令!」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自懷中取出兩張摺疊妥當的宣紙。

極其鄭重地將其遞予楊先安。

隨即吩咐道:「此二圖,一為秋聲紡紗機,一為飛梭紡織機。」

「稍後將此二圖轉交至工正所梁工正手中。」

「命其即刻率工正所匠人,全力打造秋聲紡紗機與飛梭紡織機。」

「其中秋聲紡紗機需打造兩百臺,飛梭紡織機需打造五百臺。」

「若人手不足,便去王大營調集士卒前來幫忙!」

「責令其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打造出兩種所需機械!」

「此外,嚴禁任何人對外洩漏秋聲紡紗機與飛梭紡織機的圖紙等物。」

「違令者輕則逐出王府,終生不得複用。」

「重責以細作罪論處!」

話音落罷。

楊先安滿臉凝重地接過許奕遞來的兩張宣紙。

隨即鄭重拱手行禮道:「臣遵令!」

許奕微微一頓,隨即繼續吩咐道:「即刻傳令朱宗廷、朱宗年。」

「責其自即日起,抽調三成高爐,八百鐵匠。」

「用以打造三寸見方,半寸厚鐵片。」

「每枚鐵片四角皆需攥成孔狀,每枚鐵片皆需配備四枚與四孔相對應的鐵釘。」

「每枚鐵釘皆需一寸長。」

楊先安聞言面色愈發嚴肅,再度拱手行禮道:「臣遵令!」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擺手道:「去吧。」

「是。」楊先安面色嚴肅地拱手行禮道。

待楊先安的身影緩緩消失於偏殿書房後。

許奕緩緩舉起雙手,擺出一奇異造型,並輕輕吹響。

道道暗含某種特殊節奏的哨聲自其口中而出。

隨後快速消散於承運殿內。

百餘息後。

緊閉的偏殿書房門外忽然傳來一道輕微的腳步聲。

「進。」

不待門外那人叩響房門,許奕便緩緩抬頭看向緊閉的書房門開口道。

「是。」

問心首領身軀微微一頓,隨即輕輕推開房門邁步而入。

「問心拜見主人。」

問心首領止步於許奕兩步外恭敬行禮道。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俯身自書案下取出一上了鎖的紫檀木寶匣。

以鑰匙開啟紫檀木寶匣後。

許奕自寶匣內取出厚厚一沓銀票。

「即日起抽調五名問心,攜銀兩去尋

宋氏商行的東家宋元福。」

「命其以最短的時間,購置十萬石糧食,運至沮陽城!」

許奕將手中厚厚一沓銀票遞於問心首領。

宋元福雖有經商之才,但那宋氏商行終究是根基尚淺。

現如今形勢變化多端,許奕自然不可能等其慢慢發展壯大。

問心首領雙手接過銀票,鄭重行禮道:「遵令!」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微微擺手道:「去吧。」

「遵令。」問心首領聞言拱手行禮道。

待問心首領的身影徹底消失於偏殿書房後。

許奕再度緩緩起身,面色嚴肅地行至窗臺處。

其目光格外深邃地望向窗外景色。

這一望便是足足半個時辰之久。

無人知其這半個時辰裡究竟想了什麼,又做了什麼決定。

更無人知曉,這一日於整個天下局勢將會有何等影響。

但若是有細心之人便不難發現。

整個燕王府明裡暗裡的勢力。

自這一日起,全部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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