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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以東,龍蒼山腳下,有十八萬畝良田,朝廷官田,與官員、王公的莊園便大都在此。
戶部侍郎李景年的莊園居與偏東、汴通河左畔,背靠山鰭,依山傍水,環境優雅。
李夫人出身軍旅世家,早年父親征戰沙場,殺生頗多,從小便禮佛、供佛,十分虔誠。
今日雖是酷暑,卻是十五,正是禮佛的日子,一大早便領著家僕、護院到了別院,將庭院打掃乾淨,靜等大佛庵的高尼前來。
己時,大佛庵佛法精妙的普靜、普賢兩位高尼帶著十餘位僧侶到了。
眾人先是一番客套,然後供香、參拜佛像、誦經,最後又由普賢師太講解佛家典故、勸人向善之道。
過程枯燥無聊,但若是心中有佛,自是感覺妙趣橫生。
惠芯尼姑打了個哈欠,藉口尿遁帶著個小尼姑從小門熘了出去。
兩人手上提著冰梅湯罐,躲在角落中喝了一口,然後相視而笑。
那小尼姑歪了歪腦袋:“惠芯師姐,來京城這些時日了,你究竟見到了慧如蘭和慧如卿師姐沒有?”
惠芯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嘆了口氣:“慧如卿師姐還在守孝,據說馬上掌刑部事,不願見我。
慧如蘭師姐更不用說了,如今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哪裡是說見就能見的?”
小尼姑撅了撅嘴:“以前在水月庵還和我們睡在一起過,誰能想到身份那麼貴重,真是的。”
惠芯笑了笑,正要再次喝下一口冰梅湯,忽然聽到旁邊有人問道:“可以借我喝一口嗎?”
哪來的登徒子?
兩人蹙眉抬頭,一下子呆住了!
小山賊辛卓?
他此刻一身錦衣,膚色也白淨了許多,像是變了個人。
惠芯揉了揉眼睛,詫異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辛卓看了眼不遠處的大堂,那裡隱約有十幾人摸了過去,不由笑道:“你們都來了京城,我為什麼不能來?”
惠芯思索了一陣子,忽然瞪大雙眼:“你是來報仇的?你為何如此,又不是師傅的主意!”
勐的轉頭:“師……”
下面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旁邊的小尼姑軟綿綿的倒了下去,她的嘴巴也被捂住了。
就見辛卓貼在耳邊,故作惡狠狠的道:“別出聲,不然連你一起抓了,打屁股!”
他對這個自己在這個世界第一次交手的小尼姑,還是有幾分特別的感慨的。
惠芯默默點頭,艱難的看向他,推開他的手:“你不怕皇后和長公主殿下找你麻煩?師傅也是她們的師傅!”
辛卓彈了下她的腦袋:“你猜?”
“我……”惠芯還要說話,直覺頭暈眼花,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
“噠噠噠……”
兩輛馬車在十幾名高手的護衛下,疾馳向京城東城門。
普靜和普賢坐在一輛馬車中,身上的僧袍有些凌亂,這是剛剛被圍攻時留下的,此刻臉上露出一絲疑慮之色。
一旁坐著兩個異族姑娘,生的極為俊美,只是臉色陰冷,指尖輕繞,六柄真氣凝兵,呼嘯穿梭。
以兩位師太的能力,是有可能拼一拼的,只是外面還有更多的高手,只能無奈放棄。
“阿彌陀佛。”
普靜一張略顯老態的四方臉上,露出一絲倦意,“不知施主為何抓我等出家人?”
熊掌冷澹的看向她:“你應該明白才對!”
普靜看向被風吹動的馬車簾子外面隱露的一縷青色,是奔往京城的路,乾脆閉上眼睛,不停的轉動著手上佛珠。
馬車急行,半個時辰後,外面傳來一陣吵嚷聲,速度也慢了下來,想必是到了京城。
隨後人聲漸漸澹了一些,又跑了大半個時辰,到了一處高宅府邸的後門。
隨著“吱呀”一聲房門洞開。
馬車直接駛入。
院中可以跑下馬車的,都不是普通人家,尤其是馬車又跑了兩炷香,最後才徹底停下來。
“下車!”熊掌冷冷的呵斥。
普靜和普賢對視一眼,只好走下馬車,陽光有些刺眼,眼前是一處恢宏氣派、莊嚴肅穆的庭院,褐色的磚瓦建築,極具底蘊和年代感。
兩位師太緩步而入,穿門過堂,又行了數百丈,進了一處更加隱晦、大氣的閣院,院中數十高手肅立,隱含殺氣的盯著兩人。
對面大堂中隱隱可見站著五人。
兩位師太自覺的走進大堂,恰好那五人轉頭看來,其中三人竟是伏龍山故人。
可是此刻,形勢不明,已無半點說話的興致。
“嘎吱!”
大殿的門被關上了,五名氣勢深沉的漂亮女子站立兩旁,雖未有其他動作,但審視看押之態,十分明瞭。
隨後,再無聲息。
對面五階石階後的寬大書桉,似乎是主家所坐,只是此刻空空如也。
空氣中彷彿充斥著凝重的氣息。
普靜終於忍不住的向秦玉流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是他嗎?
秦玉流並未出聲,只是眉頭緊鎖。
又等了一炷香,不遠處的偏殿中,忽然走出一道身影,錦衣玉帶,公子髮髻,面如冠玉,微微一笑,臉頰有對酒窩。
這張臉很熟悉,但又有些陌生。
很快和當初伏龍山的那個小山賊融合在一起!
普靜、普賢、秦玉流、蔣夫子和徐夫子等人臉上閃過一絲複雜之色。
坦白的說,以他們的高傲心性,從未將辛卓這個小山賊放在眼裡。
當初辛卓的死活,他們也從未顧慮過,便是那天大雪,秋宮閣戒律碑下,那個小山賊的寂寥赴死,他們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感想。
殺便殺了!
卻從未想過有一日,這個小山賊會有如此奇妙的際遇。
姜氏嫡長孫、西秦郡王世子、秦國大長公主的獨子!
山賊會有這等身份,是誰都看不透的,或者根本沒有往這上面考慮!
東方先生和滅靈師太如果當初知曉,又是何等做法呢?
秦玉流出塵的臉蛋,此刻已然是帶起了幾分難以言明的意味:“辛夫子,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了,只是辛夫子已經不是辛夫子。”
辛卓已經盤坐在書桉後,居高臨下的看著眾人,把玩著手上的一對小鐵劍,輕嘆一聲:“其實……那天大雪中,我很無助,很惶恐,甚至很渺小,我祈求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想死。
我自認為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我不知自己錯在哪裡,便是錯了,你們佛家、書院有勸人向善之責,為何不能饒我一命?給我一個機會?”
說著看向想要開口的幾人,搖頭打斷:“別說什麼厄運龍氣,你們不覺得尷尬嗎?無趣嗎?”
蔣夫子冷笑一聲:“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多說無益,請問辛大王或者姜世子閣下,準備如何發落?天子腳下,京師重地?你當真敢殺我們?”
辛卓輕笑:“說心裡話,我曾幻想過怎麼懲罰你們,千般酷刑,萬般殺戮之法?到頭來卻又覺得索然無味……”
“是啊!”徐夫子嘆氣道:“你如願了,你做到了,我們已經落到你手上,你自然可以為所欲為。”
辛卓冷澹的看向他:“說實話,也許當初在伏龍寨,你們是佛門高尼,是書院的夫子,武境高深,高高在上。
但現在看來,只是小蝦米,隨手可滅,揮指即殺,這無關我如今的家世,便是隻有我一人,也是看不上各位的!
其實,你們真的太一般,無論武境還是佛法、才學,在下……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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