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空城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五百二十章 兩院一堂,遊走在晚清的亂世理工男,三秋空城,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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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復的短暫任期裡,對北大第一次進行了機構上的精簡,裁撤掉了大量前清官僚式職務,比如提調之類。

然後他又把不少科目進行合併,尤其是把傳統的經學合併到文科中,統稱國學科。

在後人看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這項操作能夠看作脫離封建時代學院體制、邁向現代大學的第一步。

畢竟封建王朝時期,經學的地位絕對位於第一等。

即便嚴復以及此後的兩三任北大校長比不上蔡元培對北大的貢獻那麼大,他們也都未曾拖北大後腿,——沒有帶來跳躍式發展,至少也是穩步前進。

經過嚴復的改革,整體上看目前的北大還是全國科目最多的大學,文、法、商、農、理、工一應俱全。

他的目標是讓北大成為全國大學之祖庭,持全國教育牛耳。

但實話說,現在的北大撐不起這麼多科目,維持各科運轉所需的經費也很高。

單單各科外國教師的薪水就是一個大頭,按照合同,就算學校停課、學生運動,這些人的薪水也必須照常、及時發放。

辛亥革命停的大半年課,外國教師的薪水可一分沒少。

李諭說:“我在校園裡看了一圈,學生似乎沒有以前多。”

嚴復說:“改朝換代,國體鉅變,少說有一半學生不再來上課。”

前清的遺老遺少們自然不會再來改名後的京師大學堂唸書,李諭早已猜到:“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沒必要強求。”

“正好給招生留下了很大空間,”嚴復同樣輕鬆道,“另外,現在清華學堂沒開學,你在我這兒多少代一段時間課,這個面子必須給!”

李諭笑道:“不敢不給。”

清華學堂早年間其實由於管理過於嚴格,而且地方偏遠,所以一直不怎麼知名。

辛亥革命後,清華學校恢復開學比較晚,因為美國使館方面要等局勢穩定,北洋政府把庚子賠款補上,他們才有錢給清華學校撥款。

不過北洋政府現在同樣沒多少餘糧,需要靠借款度日。

嚴復又說:“理科教務長與幾名教授與你是老相識,他們知道你來,一定很高興。”

李諭說:“我正好也想去理學院看看。”

嚴復說:“需要老朽陪同嗎?”

“不用了,”李諭站起身,“這所學校我熟得很。”

李諭走出校長辦公室,剛走到理科樓前,就看到一個貴族學生坐著人力車停下,人力車似乎還是經過改造的私家專用車。

車上掛了六盞電燈,還有兩個鈴,一路“鐺鐺鐺”響著。

車上的學生抹了很重的髮蠟,油光鋥亮,他從車上緩步走下來,對人力車伕說:“好生在這兒等著。”

一看就是官二代學生,民初的幾年,北大這樣的學生一直存在。

李諭隨即也上了臺階,不過理科樓的教授們不知為何並不在。

李諭只好坐在了辦公室的一把椅子上等著,那名學生也沒有找到人,來到了辦公室中,看到李諭愣了愣,以為也是個學生,於是問道:“夏教授不在?”

李諭道:“伱都看見了,除非他會隱身術。”

“你這人說話有點意思。”學生道。

“你是學生?”李諭問。

“怎麼,你不也是?”學生回道。

李諭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目前北京大學的學生年紀有一些比較大,像李諭這種三十歲剛出頭的,真的很容易被當作學生,關鍵他也沒穿教師服。

學生繼續問:“看著像新來的,規矩都不懂。”

李諭疑惑道:“什麼規矩?”

學生說:“晚來的後生,見到學長至少不能先坐下。”

“在下初來乍到,唐突了,”李諭笑著說,“我有個問題,聽說北京大學一年學雜費加生活開支需要180元,節省一點的話,120元夠不夠?”

“原來是個外鄉人”學生鄙夷道,“你咋不去清華學校?那裡都是各省學生,而且連學費都報銷。”

李諭說:“大傢伙都說北京大學是全國大學之祖庭嘛,我一直敬仰之,所以來了。”

“這話聽著還算中聽,”學生說,“清華學校整得就像個軍營,在裡面讀書一點快活都沒有。”

李諭問:“學海為涯苦作舟,求學不就是要吃點苦嘛?”

“你這想法很有問題!”學生哼了一聲,“求學是為了仕途,不然誰讀這些鳥書?就像那個清華學校,連進出都要登記,根本不可能有私家人力車!更別提有閒情逸致時逛逛八大胡同。”

李諭訝道:“八大胡同?那是學生去的地方?”

“怎麼不能去?”學生說,“你個外鄉人不懂了吧,兩院一堂是八大胡同最受歡迎的恩客。”

“什麼兩院一堂?”李諭問。

學生說:“兩院是國會的參眾兩院,一堂就是北京大學——京師大學堂。”

李諭深感無語,不過這就是清末民初的樣子。

李諭又問道:“你是哪個系的?”

“仕學館。”學生道。

李諭說:“那麼學長的家境定然優越。”

學生傲氣說:“大清王文韶大學士,是我伯父。”

“失敬失敬,”李諭隨口說,心想,大清已經沒了,然後又問,“那你怎麼來了理科樓?”

學生說:“旁聽點數學課。”

“仕學館現在竟還有旁聽數學課的?”李諭說。

“為什麼不能有?”學生說,“其實我也不想聽,不過家父一定要我出國留學。而洋人的學堂裡數學是必修課,只能來這兒加強加強。但在我看來,數學也不過如此,沒什麼難的。”

李諭說:“數學吃天賦,聽起來你似乎很在行?”

學生說:“在行不在乎的說不上,但解幾道數學題輕輕鬆鬆。”

“這麼自信?”李諭說。

“切!”學生指著一塊小黑板,“看見那道題了嗎,是此前數學大考的壓軸題,全校只有不超三人做出來,其中便有在下。”

李諭看了一眼,是一道幾何題,難度差不多相當於高考數學倒數第二題的水平。

“閣下如果能夠潛心做學問,說不定會有點建樹,”李諭說,“以仕學館較少的數學課時而言,做出這道題難能可貴。”

學生卻說:“其實是我在一份報紙上看到,當時帝師李諭公開題目,作為競賽初試。”

李諭恍然,難怪這麼熟悉。

學生又說:“你哪,就不要看了,這種題目新學生是做不出來的。”

李諭道:“那可不一定。”

學生嘖了一聲:“不知天高地厚,學問沒你們鄉巴佬想得那麼簡單,尤其是洋學問。”

李諭說:“這道題就是我出的。”

“我可以教你……什麼?你出的?”學生驚道。

正好這時北京大學理科教務長夏元瑮以及何育傑、馮祖荀兩名理科教員一同返回。

何育傑一眼認出了李諭:“院士先生!您怎麼在這兒?”

夏元瑮激動地上前與李諭握了握手:“我們還想去校長辦公室找你,結果校長說你剛好過來了,我們才匆匆返回。”

那名學生睜大眼:“你,你真是帝師李諭?”

李諭說:“如假包換。”

夏元瑮則問:“這位同學,有什麼事嗎?”

學生支支吾吾道:“我……我沒事了,那個,啥時候聽課我再來!”

他說完竟然就跑了。

李諭看著學生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就算初期的北大也不缺人才,這種有才卻不愛學習的人太可惜了。

但人各有志,以他的富家秉性,不可能沉下心做學問。

夏元瑮坐下後說:“能見到一個活著的畫上的人,真是不容易。”

夏元瑮的意思當然是說學校裡已經掛上了李諭的畫像。

李諭笑道:“照片而已。”

夏元瑮,字浮筠,只有二十八歲,比李諭年紀還小。

他的學歷很優秀,在美國耶魯大學、伯克利學校都學習過物理學,還到柏林進行了深造。

目前理工科方面人才奇缺,不到三十歲就能當國內大學教授的情況一點都不稀奇。

何育傑年紀也不大,便是北大物理學教授。

夏元瑮說:“我在歐洲讀書時,有幸見過普朗克先生幾面,他對您的讚譽極高。”

李諭訝道:“你見過普朗克先生?”

夏元瑮說:“我聽過他的課程,普朗克教授上課非常認真,講義齊全,我印象很深。”

“普朗克確實是個好老師,”李諭說,然後又指著桌上的幾本德文雜誌,“你在研究相對論?”

夏元瑮說:“是的,當時普朗克教授就說,您與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先生合作發表的相對論是一項物理學中空前絕後的新理論。我一聽有您參與,就迫不及待找來仔細研究。”

李諭說:“眼光獨到,相對論是很有前景的一門學科。”

如果沒有李諭的穿越,夏元瑮差不多便是中國最早深入研究並且翻譯相對論著作的學者。

而且夏元瑮也是極少的同時見過普朗克與愛因斯坦本人的中國學者。

夏元瑮說:“院士先生如此說,我定會繼續仔細鑽研。”

何育傑說:“我們還想聽聽院士先生對新生的北京大學理科院有什麼建議。”

“沒錯!”夏元瑮說,“這是大事,還望院士先生不吝賜教。”

李諭忙說:“賜教談不上,大家交流交流便是。理科是科學之基礎,看到它終於在北大中獨立出來,我的心情非常歡欣。”

北大的第一批物理學本科畢業生就出自物理學本科畢業生與何育傑兩位教授。

李諭接著說:“蔡部長說過,教育是一國之本,興國離不開教育。但他的意思裡,其實想說義務教育是最重要的,不過義務教育的推廣需要巨大的投入以及自上而下政府的強力執行,難度非常大。而高等教育則是錦上添花。我們在大學堂中,要給全國做個表率,最主要的是樹立全國人民的信心,即最難的學問中國人也是可以學通的。”

何育傑說:“最難的,就是數理化生之學,全都離不開我們理科學院。”

夏元瑮說:“擔子重了點,有挑戰才有意思,說不定用不了多久,咱們又能有人拿瑞典的諾貝爾獎。”

李諭說:“理科的資金投入不算大,值得多花功夫。我從歐洲運回了大批實驗器材,不少都是卡文迪許實驗室以及最新的曼徹斯特大學實驗室同款,特意選出了一批捐給貴校。”

何育傑高興道:“我在英國留學,跟著盧瑟福教授上課時,有幸進過卡文迪許實驗室,要是咱們也有這樣優良的實驗室,真是做夢都夢不到!”

李諭說:“盧瑟福教授的很多試驗都可以在北大進行復現,說不定你們慢慢會有新發現,屆時能發在《Science》與《natural》上。”

何育傑說:“盧瑟福教授的許多實驗都需要特定的實驗裝置。”

李諭說:“一點點來,哪怕只是改進其實驗器材,也是值得研究的事。因為很多實驗器材本身就是現代物理學的高度結晶,比如蓋革計數器。”

何育傑深受啟發:“多謝院士先生引導,與您說話,受益匪淺,我心中已有了未來一兩年的研究規劃雛形。”

李諭說:“你在英國跟對了教授,照著盧瑟福先生的路子研究下去,絕對沒錯。”

何育傑說:“我明白了。”

等他搞上四五年試驗,有了基礎,李諭就可以幫著大大推力一把,看他能不能提前搞定質子的發現。

這絕對是個諾獎級別的發現。

歷史上盧瑟福1919年發現了質子,但不知道為啥這麼大的事,諾獎竟沒有頒獎。

盧瑟福是有資格拿三塊諾獎的,但作為頂級物理學家的他只拿了一個“名不副實”的化學獎。

1920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頒給了一個叫做紀堯姆的人,估計絕大部分人壓根沒有聽過,更不知道他幹了啥。

二十世紀上半葉的諾獎得主大都是威震四海的物理學界頂級大牛,這個紀堯姆研究的合金領域真心不咋出名(貌似是用在鐘錶行業的一種鎳銅合金)。即便到了後世,想找他的論文和研究資料都很困難,——知名度真的太低。

類似的情況在二十世紀上半葉的諾貝爾物理學獎中還有幾次,李諭感覺可以讓培養國人科學家補充這些位置。

只這件事比自己搞科研難不少,不知道能做到什麼程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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