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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醫生中一位叫做布沙爾的拿給了居里夫人一份採購單:“夫人,我想您實在不應該放棄對鐳的專利權,您根本無法想象它現在的售價高到了什麼地步。”

李諭掃了一眼,赫然是2.5克溴化鐳便要187萬法郎,也就是75萬法郎/克,換算成美元是5萬美元/克。

天價!

所以說現在想做點放射性的實驗是真的費錢,很多人都知道放射性是現在三大熱門科研專案之一,但無奈放射物太貴,根本做不起實驗。

要是一不留神浪費了一點,腸子都能悔青。

居里夫婦早就下定決心放棄專利權,毅然道:“我不能違反本人的科學精神,否則即便會變得富有,我也將極為痛苦。”

李諭心中很佩服,不過他自己卻做不到。

環境不一樣啊,他要做的事情有太多。

醫生還要與居里夫婦研究醫學上的問題,李諭則先行告退,反正還有機會見面。

他找到阿歇特出版社,出版社補了一些合同檔案,然後把之前的版稅進行了結算,前傳加上正傳,在歐洲的銷量和美國旗鼓相當,也就是接近70萬美元。

這可是鉅款,所以李諭敢於把工業上賺的錢砸進教育,如果只是單純想生活得好一些,版稅以及專利的收入綽綽有餘。

甚至版稅和專利只選一個就足夠。

鉅額的資金匯入了目前比較各地使用都相對方便的滙豐銀行中李諭的賬戶。

忙裡偷閒,巴黎的法國科學院也為李諭補了院士的儀式。

法國科學院規模比不上英國皇家學會,但原因是他們門檻設定得真心過高,連拿了諾獎的皮埃爾·居里都還沒有頒發院士身份。

不過這也和皮埃爾的性格有關,他不太喜歡人情世故,又總是想要維護居里夫人的名譽,想要一起進入科學院。

但法國科學院並不接納女性,科學院的人與皮埃爾居里的關係也不是很好。

李諭在法國科學院又見到了李普曼,他早就是法國科學院的院士,然後還有一位超級大佬:號稱對於數學和它的應用具有全面知識的最後一人——龐加萊。

李普曼熱情給他們兩人做了介紹:“李諭院士,這位龐加萊非常值得說道,如果你硬要我選一位全法國最聰明的人,恐怕我會毫不猶豫說是他。而你呢,我想是東方最聰明的人。”

李諭笑道:“我可不敢跟數學家比智商。”

龐加萊思維非常敏感:“智商?我從沒有聽過這個詞,但用了‘商’,是數學中除法的商?”

“是的。”李諭說。

“有趣的詞彙,”龐加萊扶了扶自己那個小眼鏡,“除了李普曼教授用的虛無縹緲的比喻,我們還有真正的交集。”

李諭問道:“什麼交集?”

龐加萊說:“我們都擁有科學院與文學院的雙重身份。”

李普曼解釋說:“龐加萊院士同樣因為他的通俗寫作,獲得了在法國一名作家可以獲得的最高榮耀——法蘭西文學院的院士。”

李諭笑道:“還是您比較厲害,我只不過拿了文學院的一枚獎章。”

“不不不!”龐加萊搖搖頭,“差不多的,如果你多在法國呆一兩年,文學院的院士少不了你。”

李諭尷尬道:“他們接納女士嗎?”

“好像不會。”龐加萊說。

李諭攤攤手:“那就沒辦法了。”

“我明白,你是說那部劃時代的星戰系列還有一位美麗的女作者,真是遺憾!”龐加萊嘆了口氣,然後小聲對李諭說,“其實我獲得文學院的院士後,也受到了好多家的非議,你猜他們怎麼說。”

李諭想了想,“是覺得您水平不夠?”

龐加萊哼了一聲:“開什麼玩笑!我只不過是沒有時間投身寫作,不然還有他們什麼事?他們說,我獲得這個對科學界人士獨特的榮譽,是因為文學院還有一個職能,要不斷地彙編一部權威性的法語字典;而我則幫助不懂數學的詩人和語言學家們解釋了什麼是自守函式。”

李諭說:“那麼您的寫作水平的確值得文學院的院士地位,原來說您是數學通才都有點片面了。”

龐加萊說:“其實我並不在乎文學院的院士身份,不過這些家們總想詆譭我一下,我就必須接受它,然後好好反擊回去。至於你,寫出了文學作品,卻和我一樣身為科學家,還有一位女性作者,話題就更多了!我昨天下午喝咖啡時,還聽到他們在議論。”

李諭笑道:“在我們國家,有一句話,叫做文人相輕,我早就見怪不怪。”

“文人相輕,”龐加萊重複了一遍,“很有道理!但當時我反駁了回去,因為他們連裡面的設定都沒有說明白,比如關於千年隼號的具體資料,早就在第一部第四十七頁十三行提到。他們卻說千年隼的大小隻是兩節火車車廂,簡直笑死人。”

李諭驚呆了:“連我都說不出是在這麼精準的位置。”

李普曼遞給兩人各一杯紅酒,然後說:“我早就說了,龐加萊先生是全法國最聰明的人!只要是他看過的書,就像印在了腦子裡,隨便你提問,他都能準確告訴你在某一頁。”

李諭更加震驚了,這種過目不忘的本事簡直和數學真神·尤拉一模一樣,甚至比他還要強上一些。

記憶力是智力檢測的一個關鍵指標,把他放到後世,智力絕對是最拔尖的,參加個最強大腦什麼的輕輕鬆鬆過關。

果然搞數學的最不能惹,能成為知名數學家的,都是老天爺賞飯吃,給了一個超級厲害的大腦。

龐加萊問道:“從我的推測看,你應該還會繼續寫出星戰的後續作品,因為裡面尚且埋了不少可以挖掘的伏筆,我可是最討厭挖了伏筆不填的人,就像咖啡館裡那些三流的家一樣。”

李諭哈哈笑道:“的確會有後續作品。”

“這還差不多!”龐加萊肯定道,“下次我會幫你爭取一下,讓你同樣進入文學院,對了,還有美麗的碧城女士。”

李諭問道:“您不是說他們不接納女士嗎?”

龐加萊說:“太迂腐了,早就該改變一下!我知道大西洋彼岸的美國,不少學校已經開始接納女學生,如果女人同樣受過教育,難保不會出下一個瑪麗·居里。”

龐加萊在接納女院士方面,算相對保守的一個人,他這麼說,其實只是理性思考的結果。

“另外,”龐加萊繼續說,“我仔細讀過博弈論以及分形與混沌這兩部數學書,雖然其中的數學思想非常優秀,連我都甚為欣賞,但我總感覺更像一個大的框架,有許多地方亟待證明。”

在這種數學通才面前,李諭沒必要掩飾:“博弈論以及混沌理論都是複雜的學科,就像數學中的分析學、拓撲學,僅僅靠一個人無法完成。”

“你果然很謙遜,這是東方人身上我最喜歡的品德,不會強行說出各種理由來搪塞,那樣只會越描越黑!”龐加萊說,“既然你提到了拓撲學,我最近剛好有一個極為困擾的假想,它看起來很簡單,卻無法證明。簡單說,就是在一個三維空間中,假如每一條封閉的曲線都能收縮到一點,那麼這個空間一定是一個三維的圓球。”

李諭張張嘴,冷汗直冒,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龐加萊猜想嘛!算起來也的確是這一年提出來的。

後世千禧年七大數學難題之一,也是唯一一個被解決的。

李諭只得說:“您原來也在思考宇宙的形狀。但這麼困難的拓撲學問題,我實在無能為力。”

網上一直流傳所謂的數學“痛度表”,就是很有趣的那個蒸桑拿節目,挨個進來紋身更牛叉的大哥。

往往倒數第二個進門的便是拓撲或者近世代數啥的。

這東西根本不想多解釋,聽多了就感覺實在太太太侮辱智商了!

當晚的晚宴,是在法蘭西科學院中舉辦,雖然僅僅是科學院的水平,也比此前在英國吃的國宴大廚做得好多了。

吃飯間,龐加萊又聊起了熱力學第二定律即熵增定律,“實際上,我雖然認同這條定律,不過它同樣在數學上不夠嚴謹。眾所周知,一旦粒子數超過三個,將變成混沌系統,根本無法預測。而熵增定律又預示了宇宙可能會走向熱寂,我實在無法接受!因為連三個原子都說不清,宇宙中有這麼巨大數量的原子,怎麼可能預測它們的歸宿?”

李諭此時沒法講太多宇宙大爆炸理論,想了想只用熱力學表述說:“歸宿不見得是結束,即便有一天走向了熱寂,也不會是時間的盡頭。說不定宇宙會再次醒來,那個時候熱量會從冷的物體流向熱的物體,無序會轉變為有序,一切又會回到原來的樣子。”

龐加萊眼睛眨了眨,琢磨了一會兒說:“原來還有這樣的處理方式,雖然聽起來也是一種猜想。”

再往下聊就是哲學範疇了。龐加萊並不喜歡空想,於是結束了這個話題。

但經過今天的會面,對李諭印象非常好:“如果閣下需要,我會幫助你處理數學上的難題。”

他可是當世最頂級的數學家,親口做出這種承諾非常不容易。

曾經有人想要拜訪龐加萊,都到家裡了,還被他曬在客廳等了三個小時,中間只隔了一扇門,就是為了不打擾自己的思考。

李諭感激道:“有您的幫助,再好不過。作為報答,將來我會邀請您到中國一遊。”

李普曼笑而不語:“李諭院士一舉兩得。”

——

李諭沒法在法國多停留,第二天就馬不停蹄坐上火車趕往義大利。

因為普朗克又發來了電報,他已經到了羅馬。

巴黎到羅馬的距離聽起來似乎很遠,實際上和北京到上海差不多。

經過接近一天的火車旅途抵達羅馬車站,普朗克接上李諭,馬不停蹄前往聖座梵蒂岡。

呂碧城和近衛昭雪自然進不去,只能讓她們等候在外面。

在馬車裡李諭甚至都沒來得及好好看一下聖彼得大教堂就進入了大殿。

教皇庇護十世與馬里亞諾等幾位樞機主教盛裝歡迎。

普朗克與李諭下車後禮貌道:“見過教宗大人。”

庇護十世說:“你們是我們的客人,除了二位,作為教皇教廷科學院的創始院士,我們還邀請了另外幾位在科學上優秀的學者。”

在場的有義大利的數學家皮亞諾,以及同樣從德國過來的馬赫、奧斯特瓦爾德等人。

李諭與他們一一握手致意後,庇護十世繼續對李諭說:“普朗克院長以及皮亞諾先生等人,與我們此前有過多次直接的交流,並且早已同意了加入教皇教廷科學院的請求。而對於你的到來,是我本人以及馬里亞諾樞機十分渴望的,因為如果沒有一位來自東方的院士,將是不完整的。況且你對於當今的科學界有如此大的貢獻,考慮你如此年輕,將來必將更加璀璨輝煌。”

“謝教皇大人稱讚。”李諭說。

庇護十世又順便褒揚了幾個義大利在中國的人物:“回看歷史,我們與貴國有著長久的往來,比如利瑪竇以及郎世寧。”

利瑪竇是最早的一批天主教傳教士之一。

李諭說:“利瑪竇先生不僅是佈道者,還帶去了科學的啟蒙,與中國的徐光啟先生一起翻譯了《幾何原本》,我們一直感念這樣的壯舉。”

如果是此前這麼說,多少有點打教廷的臉:幾百年來傳教士最大的貢獻竟然是去傳播科學!

好在現在教廷已經服軟,連科學院都要辦了,所以並不覺得怎樣。

庇護十世說:“我聽一些從貴國回來的人說過,他們在貴國的皇宮中,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副郎世寧先生畫的《乾隆皇帝大閱圖》。看得出,我們兩國有著很深的淵源,連貴國的皇帝都喜愛義大利的作品。”

這句話聽得李諭有點頭大。

各位在網上肯定見過一副乾隆的巨幅畫像,是年輕的乾隆一身戎裝握著弓箭騎在馬上。

這幅利用了西方繪畫技巧的畫作,就是出自郎世寧的手筆。

不過至於他們為什麼能在中國皇宮看到這幅畫,當然是因為八國聯軍佔領了故宮。

李諭咬了咬嘴唇,突然說:“教皇大人,恕我冒昧,如果想要讓我加入教皇教廷科學院,就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庇護十世並不奇怪:“請講。”

李諭說:“您既然提到了郎世寧先生,如果可以動用教皇的權威,幫我找回那幅同樣出自郎世寧的《心寫治平圖》但流失在海外的畫卷,我將不勝感激,也會用實際行動回報教皇教廷科學院。當然,如果畫作在私人手中,我願付出金錢購買。”

《心寫治平圖》就是乾隆和他的十二位嬪妃的人物畫卷,在那場戰火中被擄走。

庇護十世有意賣李諭一個面子,只是一幅畫沒什麼難度,於是說:“不用你出錢,這種事情教廷完全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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