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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自然出手最闊綽,登賬就是最高的兩萬六千兩。

奕劻看袁世凱給這麼多錢,竟也表示有點難以接受,立刻問:“慰亭這是何意?”

袁世凱哈哈笑道:“王爺身居高位,日理萬機!平日裡操勞辛苦,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今後王爺有什麼吩咐或者府上需要的吃穿用度告訴慰亭一聲就可。”

奕劻屬於給錢就收的,更別提這麼多錢。且袁世凱現在是朝廷重臣,和他搞好關係好處太多。現在人家上門送錢,擺明了也是想給自己搞關係。

總不能是搞釣魚執法。

奕劻道:“慰亭有心了!若是國家多些你這種棟樑之才,又怎麼會再怕洋人。”

袁世凱立刻說:“噯!王爺才是國之棟樑,我不過是個為朝廷辦事的。”

奕劻道:“你辦的事可不是一般人能辦的事,先裡面請!”

袁世凱是今天到場官員中品秩最高的,高局從一品,自然要坐到上首位置。

兩萬六千兩對袁世凱也不是什麼肉疼的數目,以後單單從袁世凱這兒,奕劻就差不多進項了上千萬兩,絕對是奕劻的一大金主。

奕劻也是真對袁世凱投桃報李,後來清廷多次想幹掉袁世凱,都是奕劻保舉。

其實這就說明袁世凱的錢已經花值了。

大清滅亡前不久,袁世凱甚至送上了最大的一筆賄款,高達三百萬兩!

咱慶王爺是真敢收!

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是直接把大清給賣了,反正為了“大清剋星”的名聲是拼了老命!

——革命黨人的錢他都敢收,為啥不能收袁世凱的錢?

甚至梁啟超後來為了儘快立憲,曾經動了一個歪心思:想同時買通二十個御史,聯名上摺子請求迅速立憲。

奕劻得知後竟然欣然表示:可以,一個御史三千兩!

啊?

誰敢信?

只能說在奕劻這裡,銀子面前眾生平等,給錢就辦事,別管是不是仇人,童叟無欺!

今天奕劻收了不少錢,但到張百熙、丁韙良獻禮時,奕劻眼睛都呆了。

張百熙拿著一把扇子道:“王爺,此扇非尋常竹木,乃是西洋精鋼所鑄,寓意朝廷穩固,有如金石!而扇面四字為下官親自手書,‘清風徐來“,寓意王爺身體健碩,步履如風。正是王爺身健、則朝廷愈健也!”

這一套冠冕堂皇的話捧得奕劻都不好意思了,尷尬地笑了笑,“張大人不愧是管學大臣,立意著實是高!太高了!”

丁韙良是個美國人,就沒那麼多彎彎繞,這種傳統的中式壽宴他也不太想參與,給奕劻賀了喜就抽身離開。

李諭級別太低,就不必去親自面見奕劻,倒是載振看到了他。

“李先生!多謝你最近為我的《英劭日記》撰寫科學篇,我讀了後深有感觸,寫的真是棒。”

李諭隨口道:“舉手之勞。”

心想,還不是給唐文治面子。

載振又說:“還聽說你高中京師大學堂第一名,不知道大學堂裡面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還沒有開學哪。貝子爺也有興趣嗎?”

也確實沒有開學。

載振說:“阿瑪讓我以後去學學,畢竟連李先生都去的大學堂,肯定能學著不少西學知識。”

李諭訝道:“你也要去上學?考試已經結束了吧。”

載振隨口道:“去學學有啥不可,都是朝廷的。再說了,如果真要考試,讓他們加試就是。”

載振真是隨便,甚至有點拿大學堂當做以前的國子監。

不過他是皇族,真要進去,估計張百熙也攔不住。——倒也沒必要攔,畢竟這種人不可能真的耐心去學習,即便去學,用不了多久就會走人。

今天來訪的官員很多,載振和李諭聊了幾句,就立刻迎接其他朝廷命官。

李諭繼續閒逛幾步,到了戲臺附近,見到了正在畫臉譜的楊小樓。

“楊先生。”李諭叫了一聲。

“嚯~~”楊小樓一聲戲腔都出來了,“是李兄弟!我們一直想謝謝你,不過你最近沒在京城。”

李諭問:“有什麼好謝的?”

楊小樓說:“之前多虧你用的洋盒子,太后很喜歡,已經讓我們班子進宮演出很多次,現在同慶班在京城是徹底開啟了場子!”

“都是靠你們功底好,不然再好的留聲機也沒用。”李諭說。

“那也要謝謝你!沒有你怎麼能有現在!義父給我說了,以後要收著性子,多學學洋人的東西,也是為了我們京戲的發展。”

“如果可以弘揚京戲,楊先生功勞就是這個了。”李諭豎起大拇哥。

楊小樓道:“我還差得遠哪。不過這次真的要好好謝謝你,義父說了,以後只要李兄弟一句話,我們同慶班可以免費為你演一場,時間地點您隨便挑,聽客票友您也可以隨便帶,保準給你把場子抬得高高的!”

楊小樓說的一場就是一整天的演出。

李諭拱手道:“我就不拒絕了,但我肯定不會讓你們白演。”

“李兄弟不用客氣,我們戲班能做的也就是這些。對了,您有什麼喜歡的曲目?但說無妨,我們必當盡心竭力排演。”

李諭還真被問住了,他對京劇認知很少,僅有的瞭解就是“藍臉的道爾頓盜御馬”之類常聽的戲詞,或者郭德綱那句“叫小番”。

於是李諭回道:“你們是專業的,曲目你們看著辦。”

楊小樓說:“那好,我們到時候就上拿手的絕活!”

李諭感謝道:“如此甚好。”

戲班裡有人在呼喚楊小樓,於是他對李諭說:“先不給李兄弟說了,後臺還要準備,今後一定找你喝幾杯。”

李諭說:“好的,一會兒期待你們的精彩表演。”

李諭其實並不太想在這吃壽宴,都是些朝廷官員,自己不認識幾個,也談不到一塊去,漫無目的時又碰到了裕庚和裕勳齡父子。

裕庚走過來道:“李先生什麼時候回的京?”

李諭說:“是裕公使!我回來沒多久,一直忙於大學堂的考試。”

裕勳齡道:“我聽說了,你高中第一,恭喜恭喜!”

“多謝!”李諭拱手道。

裕勳齡又說:“兩位妹妹聽說了你的事,也很為你高興。”

“對呀,怎麼不見德齡和容陵兩姐妹?”李諭問。

“他們現在已經被太后招進宮中,做了御前女官。”裕勳齡說。

“竟然這麼快,”李諭訝道,“在國外生活這麼多年,回來適應嗎?”

裕勳齡說:“應該沒什麼不適應的,而且太后想盡快學學西方人的社交禮儀。”

李諭問:“西方禮儀?”

“是啊,太后想要學西方人的方式,以後邀請公使夫人們開Party。”

李諭莞爾,八成也是長居海外的裕家姐妹鼓吹的。

不過想想宮中那種壓抑的生活環境,連一直在王府里長大的四格格都受不了,更不要提兩個十幾歲活潑好動的女孩子,真有點替她們擔心。

不過既然是奕劻推薦、慈禧欽點,裕家也不敢說什麼,只能乖乖服從聖諭。而且慈禧終歸是現在大清的最高統治者,有兩個女兒在慈禧身邊,對裕庚以及裕家都有好處。

這個時代的女性,很多時候只是個工具身份。

宴席上李諭和裕家坐在了一起,李諭今天並不想喝酒,他下午還要去研究研究自己的問題,需要保持頭腦清醒。

但是奕劻的壽宴真是耗時彌長,配合各種演出,一直到下午接近四點才結束。

李諭趁著天沒黑,匆匆趕到了京師大學堂,他有丁韙良給的通行證,直接來到藏書樓。

京師大學堂藏書樓是中國最早的近代大學圖書館,原本是和嘉公主府的梳妝樓,只有兩層,遠沒有後世北京大學圖書館那麼恢弘大氣。

現在的京師大學堂藏書樓一共有不到8萬冊藏書,而後世的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書高達800萬冊!如果算上數字圖書,就足足有1100萬冊!

館內的第一批藏書是從同文館遷來,又加入了近期從國外買來的書籍。當然,張百熙、吳汝綸等教育界名家也陸續贈送了很多貴重的善本典籍。

當初自己就在同文館的藏書樓做過管理員,現在京師大學堂的圖書館擺放佈置完全參照了同文館的風格,所以李諭很快在數學類叢書裡找到了龐加來的著作。

他立刻拿下來

李諭雖然不是數學專業,但是物理學對數學要求很高,所以他的數學功底並不差。

李諭翻到龐加來關於《數學新方法》的書籍,他來不及細看,從目錄掃了一眼後翻到對應不變積分和微分方程定性理論的部分。

這些東西都是物理學常用的數學工具,李諭看過後,再翻到書籍的出版日期:1888年8月。

瞬間明白了!

眾所周知龐加來是個牛叉閃閃的大數學家,當年研究三體問題,或者嚴格說是N體問題時,主要成就便是提出了後續的一整套數學方法,這是他重要的貢獻。

其中最關鍵的就是不變積分和微分方程定性理論。

當時都是沒有出現的數學工具,但龐加來是個數學天才,既然沒有,就自己創造!

他硬生生造出了研究天體物理的一套數學方法,就像當初加羅瓦為了研究五次方程創造出了群論。

群論在數學中的地位不用多說,但是起因也僅僅是為了解決五次方程求根的問題。

當然不是說五次方程求根問題不重要,關鍵是群論太過耀眼。或者說五次方程求根問題是因,群論是因它產生的果。

不知道為什麼,在十年前瑞典挪威國王奧斯卡二世並沒有釋出三體問題徵稿,不過龐加來依然是創造出了這套數學工具。

只能說數學的的確確是超前其他學科太多。

畢竟數學就是數學,太純粹了,數學家其實很少為了某個現實問題動腦筋,因為對他們來說過於簡單,沒有意思,不想浪費時間……

如今有了龐加來數學工具,其實求解三體問題就相對簡單了,真的就成了一個較為普通的數學問題懸賞徵稿。

只不過當時看明白龐加來的文章的人也不多。

李諭的心情稍稍平復,看來只不過是一個小插曲。

他拿出《泰晤士報》,再次看了看懸賞的問題:

“具有任意多個天體的系統,相互之間作用力滿足牛頓定律,在任意兩個天體不發生碰撞的情況下,試給出每個天體的座標,這個座標可以以時間的某個已知函式作為變數的級數表示,並且對於所有的取值,該級數是一致收斂的。

另外,對於過往的太陽-地-月系統給出具體的時間函式分析。”

這個問題比當時龐加來的問題有一點點簡化,而且最後多了對我們最關心的所處太陽系的模型分析。

太陽-地球-月亮,本身就是個簡單的三體系統。

說起來,人類對於類似簡化的三體研究由來已久。

最初的最初就是因為研究月亮而起。

都是月亮惹的禍!

兩百年前牛頓大神早早就創造了萬有引力定律,但是看公式就知道,研究的都是兩個天體之間的執行問題。

利用微積分和萬有引力定律求解兩個天體的運動軌跡不要太簡單!但是當牛頓加上月亮後,問題瞬間就變得複雜無比。

——這就是最早的三體問題研究。

牛頓當年曾經說過一句話:“除非研究月球,我的頭從來沒有疼過。”

可以理解為大神的倨傲,但也的確反映了大神的無奈。

牛頓之所以研究月球也是有來頭的。按照開普勒定律,行星的運動軌跡是個橢圓,所以存在近日點和遠日點,當時各大行星的橢圓軌道已經算遍了。

月球的執行軌跡自然也是橢圓,同樣存在近地點和遠地點。

按照牛頓大神的計算,近地點,也就是超級月亮每17.8年左右會出現一次。

不過這個結果很離譜,因為按照實際觀測,兩千年前人們就發現超級月亮9年左右出現一次。

計算結果和實際情況誤差都差出一倍去了,顯然離了個大譜。

牛頓大神始終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只好擱置。

不過擱置肯定不是辦法,因為航海對於位置的測定非常重要。

當時海上測定緯度很好辦,靠北極星和太陽就可以。

但是經度的測量卻需要準確知道時間,然後利用月亮軌跡的變化計算,即所謂的月距法。

所以說月亮惹的禍還是得解決!

牛頓之後就是大神尤拉和拉格朗日出場。

大神出手就是不同尋常,兩人成功解決了限制性三體問題,所謂限制性,就是有一個天體的質量比較小,對其他兩個大哥起不到影響。

兩位大神給出了限制性三體問題的五個特解,解決了簡化的日地月系統。

對了,限制性三體問題的巔峰就是發現了海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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