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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銀帳,古爐生香。
美婦人身後站立著三五侍從,或捧扇,或持香,或抱鏡,他們皆是面容俊美、錦衣玉帶的年輕男子,氣度風姿俱是不凡,甚至還隱隱有道氣盈身。
這碧青天宮內本是樂聲宏麗,悠悠揚揚,倒也算是派和睦之景,卻被美婦人的這句話,挑起了幾分尷尬。
一眾撫琴弄笛的樂師皆是戰戰兢兢,只恨不得捂住雙耳,當做從沒聽過這番話。
而作陪的三大長老也反應不一。
晏飛臣微笑,古均滿面陰沉,似有不滿。
源濟上人更是忐忑不安,輪番打量著眾人神色,圓胖的臉上喜憂參半,眼珠子咕嚕亂轉。
“賤婦!該死!該死至極!當年就想奪我元陽,亂我道心,如今又舊事提起,真當我不能殺你嗎!”
玄真派主雙眉一沉,勉強壓住面上怒意,內心大惱。
“姑姑,閒話少說罷!你好端端的不在上虞,跑來我的法場,到底要想幹些什麼?”
他譏嘲一笑:
“我聽說你雖然被魔道怙照宗的長老看好,但她要你獨自降得三頭惡嗔陰勝魔,才肯將你收入門牆。
這些年來你在凡人國度裡興風作浪,不知造下幾多惡孽,還被玉宸派的君堯追殺三千里,如果不是族裡長輩庇佑,伱早便被他的雷法斬妖除魔了!”
這一回,輪到美婦的臉色難看了。
玄真派主饒有興致打量她,笑問道:
“不過,姑姑好像也煉成了一頭惡嗔陰勝魔?只是還沒來得及降服,就被它逃了不是?可惜,當真是好可惜嗬!”
“小簡,你倒也不必這般做派。”美婦人冷冷道:
“若是要比時運不濟,又有哪個能比的上你呢?看看,當年我艾氏的貴公子,玉宸派的大道人,現在居然淪落到這般地步,連處福地都不得,要在這座破山中棲身。”
“若你當年晉升真傳——”
“給我住嘴!”
玄真派主瞬間大怒,眸光化作兩道犀利神芒,只一個盤旋,便躍起空中,衝那美婦兜頭斬落。
這神芒如光似電,轉眼殺來了美婦面前,她卻不慌不忙,身後的眾多奴僕合力祭起一面銅鏡,將它望空一照,便將那兩道神芒死死定住。
“艾簡,就憑你這手‘鍊度目劍’也想傷我嗎?即便不用外物,它也破不開我的道體。”美婦不屑搖頭。
“這是?”
玄鶴雲榻上,本已經怒氣勃發的艾簡此刻反而冷靜下來:
“你是從哪得來的這面魁罡鏡?我多年未回上虞了,那些族老竟變得如此大方,把一件合用於金丹真人的法寶都給了你?”
“我倒不是魁罡鏡的原主,只是借用罷了。”
“哦?”
“小簡,我特意來這裡可不是為了同你拌嘴的,再揭短下去,只會折損了我倆的情分。”美婦拍拍手,笑嘻嘻道。
艾簡冷哼一聲,眼底殺意一顯即沒。
“在小甘山這些年裡,你應該也聽過族裡的一個傳聞了吧?”
“傳聞?上虞?”艾簡略一思索,淡淡道:“可是那個什麼出生時便有滿城紅光異象,被青鳥銜水浴身的女童?”
“正是,小簡你可不要輕視了。”美婦人道:“她不僅生來神異,如今更是被玄門八派中的赤明派所青目,閉關了百年的拙靜真人都要親自下山,將她收為親傳弟子——”
“好了,姑姑不必多言!我大致也猜到你的來意了!我還當是什麼?”
艾簡一擺手,粗暴打斷她剩下的話:
“論修為,你好歹也是洞玄第二境的修士,論親緣,你更是她長輩,區區一介黃口小兒,也值得你為她這般奔走嗎?”
“姑姑要自甘下賤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可不奉陪。”
他抬手一指宮外雲頭,便有送客的意思:
“你我本就話不投機,請走吧。”
“讓我走倒是無妨,可你呢,小簡,我記得你在惹出禍事後,可是一直想重歸玉宸派門牆,還想求族長出面替你說和。”
美婦並不動身,依舊笑盈盈:“你若肯幫我這回,等到事成後,有這份功勞,再加上我在侄女兒面前美言幾句……說不定,你就能如願了?”
“……”
艾簡沒有答話。
“你只知我們那侄女兒生而神異,卻不知她究竟神異到了什麼地步。”見艾簡默然無語,美婦人施施然起身,開口:
“她參習族中練炁法門,修出了位列九階上品中的紫清真炁,在拜得赤明派拙靜真人為師後,更得授經典。十年內,築道基、開紫府、入洞玄……如今,已快要攝取五精,步入洞玄第二境了。”
“……她年歲多少?”
艾簡突然開口。
“二十四。”
此言一出,登時引起一片譁然。
“二十四歲的洞玄鍊師?這個是十足的奇貨啊!媽的!錯過了要遭天打雷劈的!”
源濟上人心頭一片火熱,忍不住摩拳擦掌起來。
在對面,晏飛臣瞧見他的這幅做派,面露不屑。
除了幾位長老的各異神色和早已被嚇呆住,怔怔不敢言的樂師外。
玄鶴玉臺上,艾簡始終是神遊天外,彷彿事不關己。
良久,他才緩緩出聲:
“就算如此,你又怎能保證她可以讓我重回玉宸派?就憑一個區區洞玄二重和一個別派長老?”
“山人自有妙計,小簡且放寬心吧,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美婦人嫵媚眨眨眼。
“好吧……”艾簡神色明滅不定,許久,他終究還是嘆了口氣:
“我們那侄女兒,想要我怎麼為她效勞?”
“尋人。”
“尋什麼人?”艾簡問。
“自然是陰天子。”
“陰天子?”
……
……
一真法界內。
陳珩的斷首殘屍很快隨著那攤血泊一同消失,眨眼間,又在原地出現一具新的身體。
“咳……咳咳……”
重生後的他連連咳嗽了幾聲,面上泛起一股病態的嫣紅。
在法界內死亡儘管不會對真身造成什麼損害,但一天要是死上個百十回,對於常人來說,也是一種另類的折磨了。
“已悟了九成九,只還差最後一分……”
陳珩駢指成筆,在地上無意識地寫畫起來,皺眉道:“這最後一分,究竟是在何處出了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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