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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真不能過於神化主任醫師、副主任醫師了,他們的診療經驗豐富,論文成就斐然,在擅長領域的診療水平可能相當高明。

但是遇到一些撲朔迷離的病情時,他們同樣有抓頭髮的時候。

有些病因看起來明朗,但是經過治療後,發現沒有任何效果。這時候便是傻子都知道是誤診了。

主任們最怕的就是這種。

看起來一個簡單的病,治療起來卻是什麼手段都不管用。

比如李敬生上次診斷的那個牛乳蛋白過敏的腹瀉嬰兒,就讓很多醫生抓破頭了。

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腹瀉症狀,卻越治越糟糕,各種併發症像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醫生能不頭痛嗎?

華主任這次打電話叫他過去會診的病例,十有八九是那個二進宮的手術病人。

所謂的二進宮,就是第一次手術效果不好,或者術後存在引流的血液過多,合併多種併發症等等,都需要及時進行二次手術。

打臉是肯定的。

哪個醫生都不願意自己做完手術的病人來個二進宮。

但是真遇到了,該進就得進。

總不可能為了醫生的面子,置病人的生命安危不顧吧!

李敬生趕到骨外科會診室,發現只有華主任、吳教授、陳暗琛、鍾虎,還有一位沒怎麼見過面的中年醫生,長得挺高大,還算五官端正,一頭濃密的長髮都快要遮住耳朵了。

年齡四十歲出頭。

“李醫生來了!胡佳,我給你倆介紹一下,他就是咱們骨外科新招進來的李敬生醫生,馬上升主治了,在手法復位門診已經能夠撐起半邊天。”

華主任看到李敬生進來,當即笑著給兩人做介紹。

“李醫生,這位是我們骨外科最優秀的年輕醫生之一,胡佳,副主任醫師,擅長脊椎領域的診治。前段時間到人民醫院進修去了,前天剛回來。”

一般只有特別優秀的醫生才有機會獲得到外院進修的機會。

在第二醫院眼裡,人民醫院算是非常牛B的存在了。

它只能仰視。

也就是第二醫院在衛生主管部門的後臺硬,這才能夠與人民醫院開展合作。把醫院的一些優秀醫生派過去進修。

至於僑邦醫院,它的性質很特殊,有合資背景,想要與它合作,恐怕得靠實力贏得它的認可才行。

第二醫院連三甲都算不上,想要得到僑邦醫院的認可,恐怕還差得遠。

別說是它了,就連老大哥第一醫院也還差得遠。

江離市的第字號醫院基本上都是山河日下,實力不斷衰退。門急診量在不斷萎縮,醫護人才隊伍也不斷有人出走。

敢辭職或跳槽的,只有兩種,要麼是水平差,沒什麼前途的。要麼是水平高,但是得不到想要的上升機會,想要發展更好。

聯絡好了出路後,直接跳槽到大院。

這種人才不但有,而且還不少。

那些走下坡路的醫院每年都會有醫院的頂尖人才流失。

胡佳能夠被派到人民醫院進修,實力肯定不差。

“胡主任好!久仰大名!”

李敬生客氣的捧了對方一句。

都是江湖套話。

他以前基本沒聽說過這位主任醫師的名字,也就只在牆上的醫生介紹欄看到過。

“幸會幸會!我回到科室兩天,聽得最多的名字就是你了。能得到科室這麼多同事的認可,我相信你的能力肯定極強。以後咱們都是一個科室的同事,是戰友,希望有機會多多合作。”

胡佳雖然是副主任醫師,但是沒什麼架子。

主動站起身,熱情的與李敬生握手。

不是敷衍的那種,而是握著不鬆手,用力的搖晃。

手勁也很大。

“只要胡主任有需要,我只要條件允許,隨叫隨到。”

李敬生遇到這種待人真誠的上級醫生,也是真誠待之,熱情回應。

“什麼叫做條件允許?”

胡佳一臉疑惑。

“李醫生開著私人診所,平時特別忙,一週只有三天在咱們醫院上班。他的意思應該是說只要他有時間,隨時都願意配合你。”

華主任在旁邊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啊!一個星期只上三天班,羨慕死我了!”

胡佳瞭解的點點頭。

聽到李敬生一週只上三天班,語氣中全是酸味兒。

“胡主任,你可別向李醫生學習。你是我們科室的主力,要是你天天想著休息,病人誰來處理?”華主任趕緊阻止他的念想。

身為科主任,肯定希望幹活的人越多越好。

特別是科室的一些頂尖醫生,每一個都能撐起一片小天地,是科室的中幹力量。

至於幹雜活,基本活的醫生,反倒不缺。

隨便一個規培、實習生,培訓一段時間就能熟練上手了。

“咱們還是抓緊時間討論病例吧!李醫生可以看一下患者的病歷、檢查報告等資料。”

華主任趕緊轉移了話題。

在場的五個上級醫生,最低的都是副主任醫師,只有李敬生以一個住院醫師的身份參與會診。

這其實也是對他的實力認可。

因為在討論多個疑難病例中,李敬生都表現不俗。

李敬生接過資料仔細檢視,病人年齡不算大,才三十多歲,正是人生賺錢的黃金階段。

現在因為房價高、彩禮高、妹子少,男同胞普遍到了三十歲才結婚。

甚至還有結婚更晚的。

這個男患者於三個月前在第二醫院骨外科做了椎管修復手術。

當時由胡佳操刀,華主任親自坐鎮。

手術的難度比較高,但是並不是很複雜。可是現在患者做完手術三個月了,仍然下身癱瘓,而且腰椎疼痛難忍。

前來複查過兩次均沒能發現問題。

“你們說這個患者怪不怪,三個月前椎管受傷,手術後從拍的片子來看,明明已經癒合了。脊柱也不存在變形、凸出之類,神經科檢查了,沒查出問題。我們骨外科查了X線與CT,同樣沒發現問題。可是患者就是喊著腰痛,站不起來。”

胡佳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他孃的,這人該不會是故意訛詐咱們醫院吧?”

鍾虎的脾氣不太好。

性子又急。

脊椎肯定是非常複雜的,但是現在骨頭查了已經癒合,沒什麼問題。

神經外科也查了,神經同樣沒問題。

問題到底出在哪?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是機率很小。患者還去僑邦醫院掛了專家號,做了檢查,同樣沒找出問題。”

華主任否定了鍾虎的這個想法。

“誒,你們說會不會是血管被壓迫到了?”

“這個已經排查過了,沒發現明顯問題。而且就算血管壓迫到,也不會出現疼痛,無法站立與行走的症狀。只能說,醫學上還有著太多的難點沒被我們人類攻破。”

華主任搖頭嘆息。

醫學上的難題,疑點,沒被攻破的太多了。

面對很多問題,醫生都是束手無策。

李敬生拿著患者的資料反覆檢視。

“患者的血象還是有一點點異常表現,只是不明顯。白細胞明顯有升高。”

李敬生的眉頭微微皺著,他的骨外科診斷目前是小成級別。

如果僅這一項診斷能力,很難在診斷這個病例中有所斬獲。

因為拍出來的椎骨片子是正常的,沒發現異常。

他的免疫學診斷目前是入門級別,具備一定的診斷能力,但是水平不高。

患者的白細胞升高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個也已經查過了,沒發現問題。椎骨存在無菌性炎症的可能基本可以排除。”

胡佳主任剛回來就遇到一個‘返廠’的病人,頭有點大。

關鍵查了還查不出問題。

“做個穿刺,取脊髓查一下呢?”

李敬生診斷疑難疾病時,往往比較軸。

認定一個方向後,不排除掉,他就會一直查下去。

“也查了,沒發現明顯問題。”

胡佳再次搖頭。

李敬生能想到的這些,他們早就查過了。

“病歷上描述患者於三個月前因車禍受傷,撞傷了背部脊椎,並且存在明顯外傷、流血……”李敬生從這上面似乎發現了一絲契機,但是又抓不住。

“我先去病房檢視一下病人的情況!”

李敬生跟他們打了聲招呼,起身向外面走去。

“53床,臨時床位,就在走廊上。”

“好的。”

他來到病房外的走廊上,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男患者。

面色暗黃,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病態容貌,精神狀況不是很好。

一名五十多歲的婦女陪護在病床邊。

頭髮有些散亂,面容憔悴,額頭的皺紋極深,同樣是愁眉不展。

“你好,我是骨外科的醫生李敬生,過來了解一下你的情況。”

李敬生與患者打招呼。

“嗯!”

患者的情緒不高。

可能看到李敬生年紀很輕,再加上疾病久治不愈,所以心情比較壓抑。甚至心灰意懶。

“能描述一下你當初受傷的具體經過嗎?”

李敬生經常與病人打交道,什麼樣的病人都見過。

只要不是那種亂罵人、打人的病人,他都能耐著性子溝通。

沒辦法,做臨床的必須吃很多常人難以想像的苦。

能堅持到規培的醫學生,基本上都是真的熱愛這一行。

不然,規培階段連著上班36個小時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了。

他現在都還記得,上了十二小時的白班,然後又被要求值夜班。第二天還要參加導師組織的交流,必須準備好PPT演講稿。

守在值班室,不停的有病人呼叫,護士只能叫他過去處理。

忙到深夜三點多,病人休息了,他終於獲得片刻寧靜。儘管當時已經非常困,他仍然咬著牙把PPT演講稿製作完。弄完的時候,已經快接近早上六點了。

想著可以趴桌上眯一會。

結果剛睡了不到半小時就被再次叫醒。

有個病人癲癇發作,他只能趕緊過去處理。

還差點被病人咬到手指。

後面快八點時交接班,吃過早餐後就被導師叫去一起討論兩個經典病例。

當時他真的困得不行,但是又不敢打瞌睡。

後面因為狀態不好,還被導師批評了。

那是他最崩潰的一次。

也是第一次覺得醫生這個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

從昨天上白班到早上被叫過來一起討論,整整上了二十四個小時的班。

討論時表現不佳,挨批。

然後還得咬著牙堅持,再上一個十二小時的白班。

只有中午時間眯了一個多小時。

那是他第一次連著上36小時的班。

就是覺得醫生太累了,規培的工資還低。就只有三千的基本工資,多一分都沒有。

業績提成那些,根本沒規培的份。

那時候呆的科室很黑,他記得加班補貼、寫病歷的獎金都被黑掉了很多。

也不敢問。

問了也沒用。

再後來,慢慢也就習慣了。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熬過來就好了。

所以,他現在面對這個態度有些冷淡的患者,根本不會生氣。而是耐心的詢問患者的情況。

“當時我騎個三輪摩托車給人送貨,與對面駛來的車子撞上了。然後我從馬路上滾到了路邊的水溝,裡面的水很臭,又黑,但是我的背部受傷已經動不了。後面那個肇事司機打電話報警,救護車過了很久才到,把我給抬上去送醫院了。抬的時候,他們都是一臉嫌棄。

最氣憤的就是交通責任劃定,居然認為我負主要責任……”

男子看到李敬生等著他回答,最終還是開啟了話閘子。

說起受傷的經過,他顯得十分氣憤。

對於交通責任劃分,李敬生並不感興趣。

很多騎電動車與三輪車的人,因為沒考過駕照,也不怕扣分罰款,想怎麼騎就怎麼騎。

到頭來出了事故,還要怪對方亂開車。

“你現在主要就是感覺腰痛,雙腿不能站立,不能行走,對嗎?”

李敬生決定用摸骨術給這名男子摸一下。

“對!別說站立,我連坐都坐不了。”

男子答道。

“我給你檢查一下以前受傷的椎骨部位。”

李敬生徵得男子同意後,把男子的身體弄到側臥位,然後給其摸骨。

患者的家屬在旁邊幫忙扶住患者的身體。

“醫生,請你一定跟你們主任多說說好話。我兒子現在出了車禍,病沒治好,女朋友也走了,他鬧過幾次自殺。”

患者的母親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下來了。

在病魔面前,人類顯得極為弱小。

“你跟醫生說這些幹什麼喲!”

患者用粗暴的語氣罵著母親。

他可能覺得這些話傷到了自尊,所以有點惱怒。

“有問題不跟醫生反應,他們就會把你扔這裡不管。你都這樣了,還有什麼不好講的?”

母親反過來罵著兒子。

一個家庭發生這種事情時,很容易相互抱怨,爭吵。

李敬生並不插嘴,而是認真的給患者摸骨。

大成級別的摸骨術,非常高明。

能夠清晰的隔著面板感受到骨骼的硬度、溫度、有無病變等等。

特別是李敬生天天在門診給病人摸骨,對各種病人的細微骨象都是極為敏銳。一些細小差異,他都能輕鬆分辨出來。

就好比經常做黃金生意的老闆,拿到手裡摸一下,掂一掂,基本就能斷定真假了。

因為真黃金的手感、重量等資料全都被他們印刻在了腦子裡。

“患者的椎骨摸著怎麼感覺不對呢?”

片子他已經看過很多次,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患者的椎骨摸上去顯得有點‘木’,說不上來。

這種骨象從來沒遇到過。

“醫生,跟你們主任反映一下,我兒子晚上發燒是怎麼回事?”

患者的母親對李敬生說道。

“他晚上發燒嗎?”

李敬生摸完患者椎骨,然後又摸了摸患者的手部腕骨、指骨,骨象正常。

只有椎骨有一段摸上去比較‘木’。

“我感覺有點燒,叫你們護士幫忙量一下,她們不搭理我。”

家屬有點委屈。

護士正常情況下不可能不搭理。家屬有可能與護士吵過架,說了難聽的話。

大家都是人,護士覺得家屬和患者事多,確實存在敷衍的可能。

她們本身就特別忙,自然不可能像服務員一樣讓患者賓至如歸。

至少正規醫院沒這種服務理念。

有些家屬和患者喜歡把護士當成服務員使用,那真是大錯特錯了。

多給她們一些尊重和尊敬,她們會非常盡職盡責的。

患者提出的合理要求,她們也會盡量滿足。

如果讓護士妹子幫忙捶腿、捏肩,或者做其它護理,想都想得到,人家怎麼可能答應?

“我去借個溫度計過來給他量一下體溫。你們昨天辦的入院嗎?”

“對,我們昨天早上就過來了,一直到下午四點多才讓我們住進來。說是沒床位,結果不還是有床位!我知道,你們肯定是害怕我們找麻煩,所以故意說沒床位。”

這個婦女果然有點難纏。

多說幾句就有點讓人無語了。

李敬生自然不會與她爭執,沒這個必要。

如果跟她爭執,惹得她不高,反手一個投訴,李敬生就倒黴了。

遇到這種事兒多的家屬、患者,醫護們都會選擇避坑。

大家拿的是工資,犯不著為了這樣一個病人惹上麻煩。

李敬生來到護士站“唐老師,借你們的溫度計用一下!”

醫生出於尊重,叫護士一般都是叫某某老師,或者叫名字也可以。

但是不能叫唐護士之類,容易臆怪的,聽著會不高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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