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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身經百戰的悍將張遼,尤其戎馬前半生敗仗居多的他,對於斷後很有心得。

斷後兵馬的人數通常是整隊兵馬的二十分之一,曹軍大敗一陣後理論上是不超過三萬人了,那麼他斷後的人馬是不大可能超過一千五百人才對。

而且,這還是在騎兵充盈的情況下設定的斷後兵馬。

畢竟他們的任務是掩護大軍撤走,並不是廝殺,即便是埋伏打贏了,也只是為了嚇退追兵,不敢追殺的,因為隨軍糧草一般只在三天左右。

可那斥候卻告訴張遼有八百個火灶,也就是有八千兵馬,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等到他帶人趕赴到楓葉小道,找到曹軍留下的火灶時嚇了一跳,細細清點後真就是不多不少,八百個火灶。

“該死的,曹賊的兵馬打仗不怎麼樣,吃飯倒是一個頂倆,撐不過兩三千人的斷後軍竟然要吃八千人的飯嗎?”顏良直接踢翻了一個火灶,罵罵咧咧。

“你瞎說什麼呢,這必是曹軍的疑兵之計,兩三萬人的軍隊,絕不可能超過兩千人斷後,況且夜襲一戰,我們斬獲了曹軍這麼多戰馬,哪來幾千騎兵斷後,這分明是嚇唬我們!”我愚蠢的弟弟,好好學學你醜哥的兵法行不行。

張遼蹲在火灶前出神的看著燒的焦黑的灶頭,捧起一捻土慢慢揉搓,陷入沉思之中。

“如此淺顯的疑兵之計,便是一偏將也足以識破,可為何是八百個火灶,僅僅為了疑兵,三百個才合理啊,八百,這豈非有意弄巧成拙?”

一旁的顏良湊到文丑跟前小聲嘀咕,“兄長,文遠說你是偏將。”

“閉嘴,早讓伱少跟郭圖來往,淨學他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文丑白了他一眼。

張遼並不理會哥倆的拌嘴,在不理解曹軍為什麼要刻意誇大斷後兵馬,這種痕跡太過明顯了,看上去更像是故意暴露出他們的不足,引自己去追擊。

但很快,張遼又釋然了,他學著賈詡的知己知彼,將自己代入到曹軍立場,很快就明白是什麼原因了。

因為賈詡一招無中生有,在曹軍看來,自己的兵馬已經不再是兩萬,而是四萬多人,光是暴露出來的騎兵都有六七千,所以,這個時候三百個火灶根本震懾不住自己,這才造了八百個火灶。

對,是這樣的。

儘管他無法確定曹軍埋伏有多少,但對方表現的越是嚴陣以待,他反而越堅信對方其實根本沒多少兵馬。

於是,果斷的下令讓眾人原地休整,一個時辰後繼續深入追擊。

這些火灶一看便知是一天前留下的,按著速度最晚明天就能趕上他們。

接下來,儘管張遼還是不斷派出斥候在前方探路,但速度明顯要比先前快了。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張遼捧著一張羊皮地圖,跟顏良文丑說道:“前方有兩處山窪,一處山崗,皆可伏兵,可如果我們一一派斥候勘察,只怕跟不上曹軍的腳步,提心大家都留心點。”

“喏。”二人認真的點點頭。

這麼莽下去有沒有可能中伏?

答案是肯定的,但張遼相信曹軍伏兵不多,即便是失了先手,只要軍心不倒三千騎兵可以輕鬆反殺他們。

休整好的大軍一路向前,穿過了一處山窪並沒有任何問題,沿楓葉小道繞山而行的時候,山崗之上忽的一陣箭雨傾瀉而下,驚的先頭部隊戰馬左右搖晃。

“不好!有埋伏,備戰,備戰!”顏良厲聲大吼。

緊接著,山崗上猛然立起數百杆曹軍的旗號,廝殺聲震天嚇。

照著軍中一曲五百人配一面軍旗的建制,看這旗幟至少七八千人,一時間便是有了中伏準備的呂軍也慌了起來。

位置稍後的張遼打眼望著山崗上的旗號,又看了看面前完全落空的箭雨,沉聲道:“文丑,與我一起帶兵衝上去,顏良領千騎,待山上曹軍逃下,你再率軍衝殺!”

“文遠,這是為何?”文丑攥緊手中斷魂槍,目光不敢從山崗抽離。

“不必緊張,曹軍若是真想伏擊我們,就當等我們軍過其半再下手,可如今前軍尚未透過他們就急著動手,這還不是有假?”

聽完張遼的分析,又見山崗曹軍旌旗閃動,卻也沒有人衝下來,反應過來的文丑大笑道,“明白了,他們伏兵不多,不過是疑兵罷了,殺!”

張遼和文丑帶兵衝上山崗,一如他們所預料的一樣,山中旌旗接連倒下,一隊曹軍的騎兵從另外一頭倉惶而逃。

打眼看去,最多不過七八百騎罷了,張遼心下一鬆,這才符合常理,曹軍大概也就是剩下這些騎兵了。

看來對方是懂虛實奇正的,一路上竟然用了這麼多的掩眼法來騙自己。

現在,迷霧散去,張遼可以肆無忌憚的追擊了。

一路上,不斷有速度慢一些的曹軍被呂軍騎兵追上,一一砍翻在地。

在衝出第二處山窪後,他們的方向卻變了,繞向了東面,脫離了曹軍一路向北的撤軍路線。

但因為對方近在眼前,只要把這支騎兵徹底打散,後面追擊對方的步兵便會暢行無阻,張遼決定順著他們的逃命方向,追殺到底。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曹軍已經摺了百多騎,明明是逃命,可始終只是快呂軍幾十步,給人一種很快就能追上的模樣。

若是平時,張遼未必不能看穿問題,可一路上接連吃了三四道掩眼法的張遼,終於也熱血上頭,不顧一切的追殺。

當然,最大的仰仗是因為他把這一帶的地形牢記於心,周遭並無可以伏兵的地方,出不了大問題了。

直到他們追過一道河床的時候,張遼猛地想起了什麼,趕忙喝令停下。

巨大的慣性迫使他們依舊前衝了百步才算停了下來。

“文遠,發生何事?”扭過頭來的顏良有些急促的問道。

“這裡應該有條河的!”他趕忙從懷裡拿出羊皮圖紙確認。

“不就是剛才那條嗎?”文丑扭頭看了一眼剛剛蹚過的河床。

“安豐剛剛暴雨,哪怕水位已經下降,也絕不可能僅沒過馬蹄。”

待張遼看清楚羊皮圖上這條名為離水的河流時,心頭一沉,瞳孔驟聚,驚呼道:“快撤!”

沒等將士們調轉馬頭,河床的上方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巨響。

緊接著,洶湧的水流如同猛獸一般撲來,站在河床上的呂軍騎兵像是落葉一般脆弱直接就被席捲沖走,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忽然出現的大水席捲了二十多名呂軍騎兵,傷亡不大,可問題在於它把這支三千人的隊伍一分為二了。

離水北岸僅有張遼、顏良和文丑的七八百騎,其餘人全部被阻斷在了南岸。

看著滔滔離水足有四五丈寬,加之水流湍急,根本就過不去。

饒是戎馬半生、打出過八百勝三萬的遼神在這一刻也心頭髮緊,他終於明白,先前那些掩眼法,其實都是刻意用來消磨自己的耐性,曹軍真實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引到這裡來,從而以少勝多。

“張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拿命來!”沒等張遼拿定主意,許褚已經領著騎兵回殺了過來。

他衝入人群,鑌鐵大刀直接捅穿一名呂軍騎兵,挑起因痛苦而抽搐的身體砸倒兩名騎兵。

與此同時,夏侯惇、張郃、徐晃也帶人衝了上來,他們人數不算多,可卻士氣如虹。

反觀呂軍,原本是熱血沸騰的追殺,卻被離水這麼一衝,早就膽戰心驚,加之隊伍被一分為二,後路又被切斷,立時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弟兄們,魚死網破,跟他們拼了!”顏良是莽啊,絲毫不怵,看到張郃後哪管什麼絕境不絕境,提刀就反殺了過去。

文丑也是咬牙切齒的揮槍刺向攻來的曹軍,怡然不懼。

歷史上的韓信,曾經就是背水一戰,以少勝多,為自己兵仙之名增色不少。

可眼前情況顯然不同,韓信的背水一戰那是做好了準備,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情況。

呂軍是在熱血沸騰的追殺之中,忽然就被離水一衝,再看衝來的曹軍,有種難逃一死的感覺。

儘管張遼、顏良和文丑拼命在廝殺,可呂軍依舊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倒下。

河岸對面的兩千多呂軍,看在眼裡是急在心裡,想幫忙,又不知道怎麼幫,如是熱鍋上的螞蟻不安。

隨著越來越多的曹軍蟻聚而來,北岸的呂軍被逼的站在河沿上,不斷有呂軍被逼落水,激盪起一陣陣水花。

有人想借助戰馬泅渡過去幫忙,若是水流不急,這是有可能的,因為戰馬本身是會游水,哪怕速度慢一些,未必不能過河。

可這離水剛剛洩洪,湍急的水流把嘗試泅渡的呂軍一個接一個的吞沒。

這下,他們便再不敢下水,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袍澤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又驚又恐。

完了,今天,在這裡,河北岸的呂軍,一個也跑不了了,包括他張遼,顏良和文丑。

“都給我放箭,死則死矣,放箭!”正面想要突破,幾乎是不可能的,背後這條湍急的離水又堵死了退路,既然如此,張遼便是選擇顏良所說,魚死網破罷!

有了張遼的軍令,南岸那些將士們紛紛下馬,從馬鞍處取來弓箭,搭弓上弦瞄準對岸,箭雨十分稀疏,因為他們要顧慮不能傷了自己人。

見狀,張遼厲聲怒吼,“都給我放箭,不分敵我,違抗軍令者,斬!”

狹路相逢勇者勝,今天既然到了窮途末路,那就向死而生!

“放!”

騎都尉歇斯底里的怒吼。

下一息一陣密集的箭雨直接朝著混亂的戰圈招呼了過去。

曹軍倒下不少人,呂軍也有中箭者,乃至於張遼自己的臂膀都吃了一箭。

絕境之下,求生的意志使得呂軍爆發出了悍不畏死的戰意,他們不看後背的箭,只跟著張遼、顏良和文丑向前衝,加上這箭雨一陣陣的襲來,一時間曹軍被這種同歸於盡的玩法給打蒙了,開始有人本能的想要躲避和格擋迎面來的箭矢。

就連許褚想要朝著張遼殺來,也被這箭雨打斷了他前進的路。

見得效果比預料中更好,騎都尉大喊著:“放箭,不想吃軍法的,全給我射!”

河對岸的呂軍,有人噙著淚水,有人在嘔吐,因為他們清楚的看到,自己的箭射在了袍澤的身上。

可他們不能停,必須按照軍法執行!

眼看著就要把僅剩的兩百多呂軍騎兵吃下,從而形成對張遼、顏良和文丑的貼身包圍,可每一次的箭雨,又讓他們被迫止步。

沒辦法,曹軍是正面進攻,可以親眼看著那些迎面而來的箭雨,求生本能會讓他們放棄廝殺而進行躲避格擋。

反觀呂軍,則是越戰越勇,張遼臂膀、背部和大腿中了三箭,顏良文丑的身上也扎著兩枚箭矢,可他們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不管不顧的衝。

終於,在呂軍死剩八十餘騎的時候,曹軍鐵桶般的包圍圈出現了幾處口子。

“兄弟們,跟我衝出去!”張遼的纓盔都被射翻了,整個人披頭散髮,身上的血順著鎧甲滴落。

但這一切,他好像忘了疼痛,朝著那代表著活下去希望的口子猛衝了過去。

“不要放跑了他們!”夏侯惇剛剛喊完,戰馬中箭,整個人都翻滾了下來。

主帥尚且如此,你又還能指望其他人做出什麼驚天之舉呢,面對兩千多人齊射的箭雨,沒有人可以做到無動於衷。

許褚也很生氣,想追,可因為呂軍陣亡太多,這下反而讓河對岸的騎兵可以更加精準的射擊,就連許褚自己也需要不斷格擋才能打下傾瀉而來的箭雨。

衝出去了。

張遼帶著顏良文丑,竟然在三千多曹軍的包圍圈、絕境之中正面衝了出去。

徐晃趕忙喝道:“不要跑了張遼,隨我追上去!”

他帶著幾百騎兵去追擊了,許褚和張郃也緊隨其後。

夏侯惇氣惱之下,直接上了一匹不知是哪一方的戰馬,也跟了上去。

跑掉的呂軍多嗎?

不多,也就二三十騎而已,他們原本有七八百騎,所以算的上是碾壓級別的大勝。

可夏侯惇清楚,郭嘉設下這天衣無縫的妙計是要伏殺張遼的,如果把他放跑了,還算什麼勝利。

更何況,自己人也死了不少啊。

真要比起來,夏侯惇絲毫不懷疑,可能曹軍死的更多,無差別的射殺中,明顯是密度更大的曹軍更為吃虧啊。

“誰殺了張遼,賞萬金,封校尉!”夏侯惇氣惱大吼,一定要把這廝給斬了呀!

還有一章,晚上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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