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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豐最近的天氣非常沉悶燥熱,巡視的哨騎走的稍慢一些就能被這股悶氣焗出一身的汗來,明眼人一看也知道即將要大雨傾盆了。

淮南一帶的雨季集中於六七月,今年已經到七月了,卻滴雨未見,看來今年的雨來的晚必然是來的急。

安豐城外曹營大寨裡的夏侯惇顯得很焦躁,在中軍帳裡來回踱步,也不知是因為天氣太悶熱還是心情太急躁,披甲戴盔的他滿頭大汗。

“這可如何是好,林墨的動作太快了,竟然進入了鄴城,而且北國那群世家也選擇了預設,黎陽城裡還有五萬北國軍,一旦他發起狂來,直逼許昌,那我們就算想撤走,張遼也肯定會一路追殺,這事麻煩了,麻煩了呀。”

曹操拿下了幷州,繳獲了幾十萬石糧草,幾千匹戰馬,俘虜兩萬多北國軍,還打通了以後的購馬渠道,這是天大的好訊息。

可噩耗就是呂布入主冀州了,並且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浪,這事讓夏侯惇如坐針氈。

甚至都為此產生了退兵的念頭。

站在一旁的郭嘉就顯得從容很多,大抵是心靜自然涼,整個人顯得很放鬆,笑道:“將軍不必如此躁動,在下說過了,現在就是跟他比一比,誰更快而已。”

夏侯惇知道郭嘉口中的‘他’是隱匿在張遼背後的所謂高人,但這個速度上的快,他到現在都沒明白,聽起來好像郭嘉早就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於是站定,耐著性子問道:

“我起初以為你是要在他們轉移到雁回嶺的時候動手,看誰的反應速度更快一些,現在看來,先生是另有所指,還望告知。”

“將軍,大雨來臨之夜,他們必然要轉移到雁回嶺上,只待大雨過後,決水的水勢減弱到無法引灌安豐,他們便會搶回城內,這便是我們要與之爭搶的時間。”

夏侯惇的臉上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我就說嘛,大雨滂沱,將士們都會陷入泥濘之中如何開戰,原來先生所指是這個快。”

隨後,又皺著眉頭問道:“那黎陽城裡蔣義渠如果趁此發難,與張遼兩線夾擊,我們便是拿下安豐也無濟於事啊。”

郭嘉雙手掬在前,臉上古井無波的說道:“黎陽方面的北國軍在下並不擔心,林墨就算能進入鄴城也絕不可能短期內把北國軍全部吸納為己用,否則司空早令我等回程了。”

想想也是,從許昌來的信使只是把大兄拿下幷州和呂布林墨進入鄴城的訊息帶了過來,並沒有說讓自己回軍啊,大兄應該是成竹在胸的。

夏侯惇想明白了這個問題後,轉而問道:“先生,呂布的兵馬不能直接圍魏救趙,可未必不能從黃河走水路順流而下回到徐州,繞到前線來,此一節又當如何應對?”

郭嘉緩緩搖頭,輕聲道:“不會的,呂布兵馬不多,剛剛吃下北國,他不敢把人都給調走了,更何況我軍剛剛折了一萬多人,士氣低迷反觀張遼攜大勝之勢,聲威正盛,這種時候已經沒必要派遣援兵了。”

夏侯惇嘴角抽了抽,你這麼說,我的敗仗打的還不錯咯。

“說到底便是與他比一比,誰能更早的進入安豐城。”郭嘉眸子半眯,悶聲說道。

早了不行,誰先進城誰就可能被水淹;晚了也不行,那時候城池已經易主。

郭嘉挺願意再跟張遼背後的人比一比,就看誰的速度更快,對戰局的把控更精準。

而只要安豐城到手,自己就可以無視雁回嶺的戰略限制,對安豐郡往南的八個縣城一一吞併,甚至把手伸到廬江也是可以的。

拿下了安豐城,先前的損失都是可以彌補回來的。

“如果只是與他們比快,那我還是有把握的。”

夏侯惇斬釘截鐵的說道:“大不了到時候招募敢死隊,擋在雁回嶺山下,以命相拼為大軍爭取時間!”

安豐這裡已經死了這麼多人,如今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哪怕付出一些代價,也是值得的。

卻見郭嘉似乎仍在沉思之中,並未回過神來,夏侯惇不由開聲,“先生還有其他擔憂?”

“將軍還記得壽春是怎麼被攻陷的嗎,司空又是如何拿下蕭關的?”

郭嘉的話讓夏侯惇一怔,回憶了一下,然後整個人如同觸電般脫口而出,“弄不好城裡的呂軍不會全部都出城,他們是有可能留下一撥人扮做百姓的!”

郭嘉微微頷首,呢喃道:“若是我用兵,一定會這麼做的。”

“幸虧先生提點啊。”

大概是日前一敗被嚇的不輕,夏侯惇有種心有餘悸的感覺,沉聲道:“到時候入了城,便是不屠城,也要把城內百姓全部驅趕離開!”

屠城這個字眼,對於老曹家的人一點也不陌生。

郭嘉雖然不贊同這種做法,但不可否認,這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了。

作為謀士,他要考慮的只是成敗,至於其他,能兼顧最好,實在顧不上了,只能聽憑夏侯惇去做惡人。

應該,沒有其他問題了吧.郭嘉思忖了好半天,也不覺得還有什麼遺漏的點,這才放鬆了一些。

得知了呂布和林墨順利進入鄴城,張遼樂瘋了,那可是北國啊,曾經最瞧不上這班幷州弟兄,被袁紹罵作邊陲流民的呂布,順利的進入鄴城,開始接手袁家的基業了。

作為呂軍的元勳人物,張遼都感覺到了一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打臉快感。

估計九泉之下的袁紹知道了這件事,棺材板都要按不住咯。

當然了,顏良文丑無法感同身受,他們目光呆滯,沒有高興,似乎也沒有難過。

自從袁紹死後,對於北國的一切,好像也沒那麼上心了。

整個過程裡只是問了一句,二袁大戰死了多少人將領都有誰。

得知趙睿、韓莒、馬延等人都陣亡了,二人心底才真切的感受到了一陣痛楚,不過他們的死都是在二袁爭權的戰鬥中死去的,至少明面上看是這樣,所以到頭來也只是感嘆了一句物是人非而已。

“整個北國,除了蔣義渠,還剩多少熟悉面孔。”

文丑拍了拍顏良的肩頭,安慰道:“大公子走了,不會再有爭權之戰,相信還是有機會與他把酒言歡的。”

張遼瞥了一眼兩人,他又不認識什麼蔣義渠,感覺無法共情,於是跑去跟賈詡分享這個好訊息。

“你怎麼一點也不高興啊。”看著一臉雲淡風輕的賈詡,張遼表示有點懵,伱也跟顏良文丑一樣替北國軍難受嗎?

“他林允文是什麼人將軍還不知道嗎,袁譚死後,溫侯的人還沒撤回來在下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了。”

賈詡這麼一說,張遼又覺得挺有道理的,不過還是嘟囔了一句太煞風景了。

“將軍,北國的那頭溫侯和允文自是會收拾好,現在是我們不能拖了他們的後腿。”

“放心吧先生,都準備好了,只待大雨落下,將士們就會連夜出城,曹軍也不可能冒雨出來截殺,這事,耽誤不了。”

張遼感覺被掃了興,坐下後靠在涼亭下的扶手上悶聲道:“我們這一走,城裡就留不得守軍了,否則他們肯定會掘開河堤水淹安豐,只是大雨停後,要看誰先搶佔城池,這一點卻無必勝把握。”

張遼有點擔心雁回嶺的地勢問題,今年的雨來的晚,肯定就會比往年更急,就算不引起山體滑坡之類的,大軍下山也是會諸多受阻,跟曹軍比快,會吃暗虧。

“所以,在下為將軍準備了三條方略,供將軍斟酌。”

張遼雖然有時候神經兮兮的,但他能做到從善如流,正因為如此,賈詡覺得有什麼事情可以不必埋在心裡,放心大膽的說出來。

而且,如果不能速退曹軍,其實拖下去會有丟失城池的風險。

他很清楚,現在看起來呂布林墨入主了北國,可真正想調動北國大軍作戰,沒有半年時間也做不到。

所以,能指望的,只有安豐這點人。

“計將安出?”張遼當即來了興致。

“一策為正,大雨之夜退上雁回嶺,待雨停後,伺機再回安豐,當然了這就是要與曹軍比快;

二策為變,大軍照計劃退上雁回嶺,但留下部分精銳扮做百姓,曹軍便是搶在我軍前頭進了城,短時間內也不能查出問題,即時便可裡應外合,再破曹軍!”

“妙啊!”

不等賈詡說出第三策,光是這第二策變,張遼就覺得自己腦海裡瀰漫的迷霧突然就被吹散了,整個人的思維都活分了起來。

這一手安排,曹軍絕對想不到,頗有陽謀的味道,你要是害怕,那好啊,別進城了,我們自己回來,最後還是沒有任何的損失。

漂亮,不愧是讓我賢侄也讚不絕口的老陰貨,一字為變,變出殺機暗藏,堪稱是神來之筆。

我怎麼想不到,我竟然會想不到,可惡啊,虧我平日裡以虛實奇正自居,竟然沒想到!

“好!便依先生之計了!”

啊這,我還有第三策你不問了嗎?

你可以不必這麼從善如流的呀。

得虧賈詡沒有強迫症,不然估計能給憋死。

張遼想了想,要說留下來當內應的人,那必須是自己那六百親衛,論戰力、論忠心、論反應,沒人能比他們更強了。

眼看大雨將至,張遼自然是要趕緊出去做安排的,臨走前還不忘補上一句,“先生這第二策不當稱之為變,當稱之為奇,真乃虛實奇正。”

“不,在下第三策,方可稱之為奇。”

張遼的右腳都已經踏出了門檻,生生被賈詡這句話給吸引了回來,他扭頭望去,怔了一會,趕忙調頭回來。

這世上大概只有虛實奇正四個字能讓張遼感興趣吧。

“先生快說,這第三策如何?”

“將軍別急,請隨我來。”

賈詡把他帶到內廳的沙盤上,旋即做出一番部署和推演,待他一通演講結束,再看向張遼的時候,卻見後者整個人都呆住了。

難道,我這第三策不比第二策更妙嗎,為何將軍無動於衷,賈詡有些納悶。

下一息,張遼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原來可以這樣,竟然可以這樣,我怎麼想不到,枉我鑽研虛實奇正數年,在先生面前卻如未學兵法、未聞韜略一般。

方才第二策與先生此奇相比,簡直是不入流啊,在虛實奇正方面,我願稱先生為最強。”

林墨厲害嗎?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林墨幾次用兵,尤其是用奇兵,張遼都是聽來的,並沒有親眼見過。

可賈詡是實實在在的當著他的面秀了一把操作,眼見與耳聽的衝擊感又怎能一般?

張遼激動的甚至都有些不能自已了。

“妙,太妙了,無中生有,暗度陳倉,以假亂真,虛張聲勢,此策方配得上奇字啊!”

賈詡扶了扶額,將軍大可不必如此,基操而已。

“所以,將軍打算用此策?”賈詡想進一步確認。

“這是自然,眼下安豐的局面,不會有比先生此計更妙的了!”

“將軍謬讚。”

其實,賈詡自己也是傾向於用這個辦法的,所以要給它冠名一個奇字,其實用兵之道在賈詡看來根本沒有什麼奇不奇的,戰機稍縱即逝,靈感這玩意來了,它自然就奇。

也就是張遼愛聽而已,這要是換了呂布在這,他就會說,在下有上中下三策。

反正宗旨只有一個,破敵,保住自己不被秋後算賬就行了。

張遼是個說幹就幹的行動派,終於確定了方略便沒有一絲的猶豫,當即下去傳令了。

兩天後,整個安豐開始下起了瓢潑大雨,宛若傾注一般。

這種天氣下,天剛暗下來,張遼就開始指揮城裡的軍隊出城,再晚一些,只怕戰馬和人都會被陷入泥濘之中。

便是曹軍不敢來偷襲,可行動如果過於遲緩,賈詡的妙計很可能會被識破。

一萬八千多人,從三門魚貫而出,最後消失在了茫茫雨夜。

沿著驛道走,人馬還不至於被陷,得虧賈詡有先見之明,把城裡的糧草和輜重都轉移到了雁回嶺上,否則這種天氣下,馬車肯定會被陷入泥淖之中。

好處也是有的,這種極端天氣下,不用擔心曹軍的斥候會發現他們的行蹤,即便這支隊伍如此的龐大,在這樣的可視條件和道路不通的情況下,斥候都沒法行動自如。

而且,他們的隊伍是分作了五撥,一路又穿密林,又走山道,隱秘性還是很強的。

所以,夏侯惇從斥候那聽來的情況也只是肯定了呂軍已經出了安豐城,朝著雁回嶺的方向在趕。

這是預料中的事情,卻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接下來就是等唄,等雨停,等決水水位下降,然後便開始搶佔安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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