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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譚中軍大寨,林墨隻身一人,大踏步走過轅門,一襲白衣,腰繫白虹,從兩排刀斧手中間穿營而過。

他的腳步很堅定,內心也很平靜,沒有想象中那種單刀赴會的豪氣衝雲,也沒有一人獨面千軍的豪情壯志,好似去完成一件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事情。

背後有能為摯友復仇而千里追殺的情義岳父,有為救自己而隻身闖入千軍萬馬的常山趙子龍,還有像徐盛這樣願意為自己賣命的兄弟,林墨孑然一人也如千軍萬馬跟隨一般自信。

進入中軍帳內,袁譚坐在帥椅上,雙手扶著帥案,歪著頭打量著林墨。

大概,沒想到他會一個前來吧,連個護衛將軍都不帶。

而郭圖和辛家兄弟分列左右,憂心忡忡的看著他。

“見過兄長。”林墨先是恭敬的做了個揖。

之後,並沒有像眾人以為的那樣,詢問一番此來所謂何事,反倒是在帳內環顧了一圈,走向左側首座,直接跪坐上去,自顧自的開始喝著臺案上的酒。

這個舉動,讓四人都有些懵逼,原本想象中發作質問的字眼生生給憋了回去。

袁譚瞥了他一眼,將臺案上的一捆竹簡往丟上一丟,冷聲道:“林墨,今天要是不給出一個滿意的解釋,面前的酒就算是我祭奠你上路用的吧。”

林墨依舊自顧自的喝著酒,情況讓四人有些發矇,面面相覷,最後疑惑的望向林墨。

“這酒不錯,用來擺鴻門宴就可惜了一點。”

林墨回味了一番,才放下酒杯,他當然沒有彎腰去撿地上的竹簡讓袁譚的折辱得逞,甚至都沒有正眼瞧那張竹簡,“讓我猜猜啊,這應該是袁尚寫給我岳丈大人或者是寫給我的密信吧。

信上說什麼呢,無非是要與我們聯手,一併剷除兄長,事成之後,把青州相讓。”

他們想過無數種林墨可能出現的反應,抵死不認,或者拼命求饒,又或者是痛哭流涕,反正不是眼前這副古井無波的模樣,這使得袁譚都不知道該怎麼發作了。

遲疑了好一會才有些卡殼般說道:“這麼說你是承認與袁尚勾結了。”

聞言,林墨放聲大笑了起來,哪裡見得絲毫膽怯啊。

“你伱笑什麼?”

林墨長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我原以為兄長是北國霸主,乃當世英雄,仰觀天下、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

不曾想卻是鼠目寸光之輩、作繭自縛之徒,袁尚區區離間計,便讓你原形畢露了。”

原是想羞辱一番林墨,再行盤問,沒曾想反倒被他給痛罵了,袁譚感覺有點不對勁,好像身份調轉過來了吧。

索性怒拍臺案,倏然起身,右手直接握住腰間寶劍,抽出三寸。

與此同時,帳外一群刀斧手衝了進來,明晃晃的大刀立向林墨。

“林墨!你們翁婿與袁尚勾結,意欲謀我性命,被我發現不知悔改還在這大放厥詞,今日非叫你嚐嚐我這寶劍之利!”

這要是你爹在,估計就會喊上一聲,吾劍也未嘗不利啊。

可林墨不是他爹,他依舊自顧自的喝著酒,從容道:“無妨,兄長儘管動手,不過是先死幾天而已,我在路上等你們四位。”

“且慢且慢!此間定有誤會,公子,還是先聽聽蘭陵侯怎麼說吧。”我真服了你蘭陵侯啊,就不能服個軟說個好話,給公子一個臺階嗎郭圖捏了一把冷汗。

他當然知道林墨可不能死在這啊,要不然自己就得跟著一起完蛋了。

“公則所言甚是,我與蘭陵侯雖相處不多,但欽佩他的為人,瞧著不像是陰險狡詐之輩,請公子聽他解釋!”

“公子啊,在下也覺得蘭陵侯說的在理,此間只怕是袁尚的離間計,莫令親者痛、仇者快啊!”

三大謀士共同發力,這種陣仗在北國是很少見的。

事實上袁譚從頭到尾就沒想過殺林墨,他也希望林墨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

真就是給不出也沒關係,不能把他給殺了,還指望把他握在手裡控制呂布呢。

“若非眾人求情,我是不願聽你贅語的,現在給你個機會說吧!”袁譚就坡下驢,將寶劍推回劍鞘,揮了揮手,刀斧手都退了出去。

“蘭陵侯,可以說了。”過了一會,見林墨還沒有說話,郭圖忍不住提醒道。

“我說過了,這就是袁尚的離間計啊。”

“你有什麼證明?”袁譚冷聲問道。

林墨很乾脆的搖頭,“這我能怎麼證明,沒有。”

袁譚聞言便是激動的挺直了胸膛,郭圖趕忙搶在他發作前說道:“依我看沒有證明恰恰是最好的證明,請公子試想,若蘭陵侯真的與袁尚勾結,方才這般厲聲質問下必然心虛。

可蘭陵侯呢,他氣定神閒,從容自若,所謂君子坦蕩蕩,蘭陵侯當真是言傳身教。

想想看吧,蘭陵侯隻身前來,不就是最大的誠意和對公子的坦誠嗎?”

林墨彷彿看見了郭圖右腳一跺,一道名叫笮融的武魂升了起來。

“公則之言令我茅塞頓開啊。”

辛毗也站了出來,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從丟失武城開始,再到故城、景縣,清河郡人心惶惶,袁尚已是處於被動之中,他唯一能反敗為勝的方法,也只能是離間公子與溫侯之間的關係了,用心歹毒啊。”

“何止是歹毒,此番是想一石二鳥,將溫侯與公子一併收拾了,可公子是什麼人啊,正如蘭陵侯所說,那是仰觀天下、腹有良策的北國霸主,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怎麼可能瞞得過公子。”

還是郭圖,他厲聲痛斥袁尚是敗類,同時將袁譚舉高高,希望他收起對呂布的懷疑。

林墨再看郭圖的時候,眼神中滿是欽佩,你呀,總是能給我出點新花樣。

其實,林墨敢於隻身入營,除了身後有著可以絕對信得過的靠山,他也很清楚,袁譚身邊三大謀士一定會同時發力保自己的。

道理很簡單,袁譚和自己誰獲得最後的勝利對他們都沒有影響,但一定不能讓兩方人馬相殺,否則他們也將成為冢中枯骨。

只不過林墨沒想到,他們會如此給力,話都讓他們說了自己好像不需要再說什麼了吧?

“林墨,我還是想聽你親口解釋一下。”咱就說你們幾個能不能先閉嘴啊,不管怎麼說,那封信是實實在在讓自己人給截獲的,這種玩命的事他可不想賭。

“你讓我怎麼解釋,這種事情沒法證實也沒法被推翻,若是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多說無益。”林墨這會態度好了很多,權當給三大謀士面子吧。

“你這樣,讓我如何相信你。”袁譚冷嗤了一聲。

“你相信也得相信,不相信也得相信。”林墨雙手枕著頭,直接往後靠在了兵鑭上。

“你什麼意思?”

“實話告訴你吧,一個時辰內,我如果不回去,我岳丈便會帶領三軍趕赴渡口乘船順流而下,隨後在青州大肆劫掠攻城。”

林墨慢悠悠的瞧著二郎腿,玩味看著袁譚,“你是想魚死網破呢,還是賭一把相信我,自己決定吧。”

這.

袁譚一聽臉都黑了,真要是像林墨說的那樣,自己立刻就會陷入完全的被動之中。

若是派兵回援,袁尚就會趁虛而入;若是置之不理,那空虛的後院怎麼擋得住呂布的虎狼之師。

三大謀士更是瑟瑟發抖,這話若是其他人說,他們可以懷疑,可林墨的身份,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啊,昔日蕭關之戰必將重現,而他們三人都將跟著一起陪葬。

中軍大帳內,氣氛很微妙,五人都沒有再說話,安靜的能聽到呼吸聲,可是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心思和算盤。

三大謀士擔心一旦開戰,這後路都被堵死了,真不知道接下里該去哪裡發展,曹營好像是個不錯的去處,大家都是河南人嘛。

林墨表面成竹在胸,後背已經汗溼了一片,兄長啊,你可萬萬不能衝動,魚死網破對誰都沒好處。

袁譚的心裡其實已經有了決斷,正如林墨所說,現在他的處境是相信也得相信,不相信也得相信,這是他唯一的活路。

問題是,你們是我請來的打手,我好吃好用的供著你們,戰馬送你們,身邊還有十萬大軍壓著,你是不是有點太不尊重我了,面子,我要面子。

誰都沒有開口,就任由時間這麼一點一滴的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袁譚赫然想起一個時辰的事情,才趕忙看了一眼郭圖。

能在北國這片魚龍混雜的地方混的風生水起,郭圖當然是有他的過人之處的,只一個眼神,他就懂了袁譚的意思,大笑了起來。

“蘭陵侯啊蘭陵侯,你難道還不瞭解公子的為人嘛,他怎麼會不相信你們翁婿呢,其實剛才是有意試試你的反應罷了。

公子果然沒有看錯人,蘭陵侯不僅驚才絕豔,為人還光明磊落,做兄弟真是一流。”

袁譚趕忙附和一笑,從帥椅上站了起來走向林墨,“賢弟啊,他說的對,今日約你前來只是想試試你的態度,現在我可以肯定,你,林允文,是值得我推心置腹的手足兄弟。”

我還是喜歡你一開始桀驁不馴的樣子,林墨也站了起來,握著袁譚的手,“兄長,我這人自出孃胎就不會撒謊,在兄長面前絕不敢有半句假話。”

兩人這麼一說,辛家兄弟也立刻跑來打圓場,中軍大帳裡的氣氛立刻就從劍拔弩張轉變為大家相親相愛。

“賢弟啊,天色不早了,本想留你用膳後再走,可我一想,袁尚這廝指不定憋了什麼壞,叔父那頭你不在身邊肯定不安心,還是早點回去吧。”一個時辰快到了,你快回去吧。

“對對對,蘭陵侯路上小心啊。”三大謀士甚至都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你快走吧你。

“別急啊。”

林墨嘿嘿一笑,“袁尚都把臺子給搭好了,我們不得配合他唱一出大戲嗎?”

袁譚怔了怔,狐疑道:“賢弟是想將計就計?”

林墨沒有回答,而是把袁譚拉到了一旁的沙盤上,直接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袁譚和三大謀士一聽,當即就樂了,還能這麼玩啊。

隨後,又有些不滿的說道:“賢弟不該賣關子,你要早這麼說,愚兄何至於被袁尚給糊弄了。”

“這麼說來,兄長是同意了?”

“當然,我對賢弟與叔父那是可以交心拼命的,如何不同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郭圖待的時間長了,袁譚說話似乎也開始變得肉麻起來。

“好,那便請兄長早早做好部署,時間不早了,暫且別過。”林墨拱手拜別,轉身出了軍帳。

四人都是鬆了一口氣,有種送走瘟神的放鬆感。

騎上白馬揚鞭而去的時候,林墨也是長舒了一口氣,媽呀,沒給我嚇尿了.

自己面對這種情況都差點沒尿了,關二爺單刀赴會不得不說是鐵骨錚錚的英雄漢子。

見得林墨回來,呂布和趙雲的心終於落了地,當然要了解下這一趟的情況。

呂布聽完整個過程有些想笑,你這聽上去不像是去解釋,倒像是去興師問罪啊。

我女婿這張嘴,可以趕上我的方天畫戟了!

大壯,當浮一大白,便是要拉著他準備豪飲一番。

林墨沒意見,三人已經一月未見,說長不長,可是這一個月的時間裡,彼此都是心繫對方的。

林墨擔心他們兩人遇險,呂布和趙雲也擔心夏津這頭林墨身邊無人可用。

原本,行軍作戰途中是明令禁酒的,想著眼下多半是不會起戰事,而且此情此景,不喝上幾杯確實不能盡舒心中激盪的意氣啊。

袁尚軍營裡,收到林墨回信的許攸有些懵,聽他那意思,還能破局不成?

這一點,許攸有些不太相信的。

確實,他的算盤是讓袁譚與呂布聯盟破裂,同時呢又密信給林墨,穩住他不要揭發了自己的貪汙。

等他們兩人之間產生了足夠的間隙,自己再建議袁尚趁虛而入,一鼓作氣拿下對方,這樣林墨的檢舉也就失去了意義。

因為如果只是簡單的貪汙案袁尚看在他立功的份上是會願意包容的,他不能包容的是自己收了林墨的錢而已,可如果在這一戰中把林墨逼入了絕境,袁尚還會懷疑自己通呂嗎?

而等到北國這頭打的天昏地暗的時候,他再釜底抽薪把三家都給賣了,請曹操入主,至此完成整套的計劃。

堪稱完美。

許攸覺得自己這樣的部署算是把袁尚、呂布和袁譚都玩弄於股掌之中。

當然,是指收到林墨的信之前。

現在看來他似乎識破了自己的用心,要求立刻行動,否則五日內便會有他貪汙通呂的證據傳到袁尚的面前。

“好,就按你說的辦,我倒要看看你怎麼翻江倒海,破我的離間計!”

他始終不相信林墨有辦法自證清白,袁譚這個時候是非常敏感的,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可以在數日之間成長為參天大樹。

這種事情,非人力所能撼動改變。

許攸覺得,即便自己親自下場也未必能做到,遑論他林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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