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彼岸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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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彌香…!”
珠世猛然睜開雙眼,她下意識的朝上方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麼,但卻一把抓了個空。
但當模糊的視野逐漸聚焦後,方才如夢如幻的紫藤花海已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自家宅邸的天花板。
她微微怔神,伸出的手凝滯在半空中,修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
“珠世大人!”坐在旁邊的愈史郎聽見珠世的聲音,他連忙抬起頭,擔憂的看向珠世:
“您沒事吧!剛才…”愈史郎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他注視著珠世的臉,怔怔出神。
似乎是察覺到了愈史郎的視線,珠世緩緩側過頭。
她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
入手,是一片冰涼的觸感。
早已失去溫度的淚水,正無聲的順著臉龐流淌。
珠世看著自己手指沾染的淚水,她有些悵惘,手慢慢覆蓋住左半張臉,感受著淚水不斷從眼眶中湧出。
在出神了半晌後。
咯吱…
珠世慢慢撐住床邊,試圖坐起身子。
愈史郎見狀,連忙回過神來,他俯過身子,扶著珠世坐起:
“…請小心。”
“有哪裡感覺不舒服嗎?”
聞言,睜開眼後一直有些悵惘的珠世緩緩眨了眨眼,她抬起頭,像是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接著,愈史郎紫色的豎瞳看向剛才珠世工作的桌子,面色凝重:
“剛才,我仔細檢查了一下您的工作臺。”
“我發現,那個傢伙的血液正在緩慢的揮發在空氣裡。”
愈史郎看向珠世:
“恐怕,您是無意間吸入了那傢伙的血液,才導致昏迷的!”
——是青色彼岸花的緣故嗎?
說著,愈史郎眯著眼睛,眼神裡有些警惕。
珠世靜靜的聽著愈史郎說著。
她若有所思。
“…剛才。”珠世的目光緩緩聚焦在自己的工作臺上,顯微鏡上面的血滴已經被愈史郎收了起來。
“我見到了我的女兒。”
珠世垂下薄霧般淡紫色的眸子,她語氣中帶著懷念,徐徐說著:
“還有我的丈夫。”
聞言。
正思忖的愈史郎,有些呆愣愣的抬起頭。
珠世則是垂著頭,她雙手糾纏在一起:
“…絕對不是夢。”
在仔細的思忖過後。
珠世斷定,她的目光逐漸堅定:
“那個地方,就是彼岸。”
在見到自己的女兒之後,珠世其實並沒有立刻甦醒。
她的“身軀”繼續下沉著。
直到——她掉落到了一個和剛才紫藤花海相比,顯得相當昏暗的地方。
與紫藤花海中個個模糊的身影不同,這裡的身影都十分扭曲。
而在那的,無一例外。
——全都是面目猙獰,脖頸上有著一道斬痕的惡鬼。
當那些醜陋的惡鬼轉過身,用著疑惑的表情看向她時。
珠世頓然醒悟。
——這裡是地獄。
曾經吃過人的她,要來這裡贖罪。
這大概也是,為何她無法在自己女兒身邊久留,以及身上枷鎖存在的緣故。
“是那個逃脫者。”
“啊,她終於死了。”
“無慘大人殺死她的麼?”
“脖子上沒有痕跡,應該是了。”
這樣的對話在地獄中此起彼伏。
在那之後…
她似乎就直接睜開了眼睛,從地獄中脫離了。
想著,珠世抬頭,看向自己桌子上,那四支蓄滿了炭十郎血液的針管。
活下去…
她腦海中想起,自己女兒說過的那最後一句話。
讓曾經為殺死家人和屠戮無辜之人悔恨的她,感到內心無比沉重。
她的結局本就應該去死的。
家人死亡的慘狀在面前不斷重現。
“無慘…!”珠世咬牙切齒的唸叨著,緊緊皺起眉頭,屬於鬼的青筋罕見的在她臉上出現。
……
……
……
數天後。
夜晚。
某處不知名的樹林裡。
潮溼的地面有些泥濘,昏暗的環境裡,泥濘的地面上有著一行深深的腳印。
啪嗒,啪嗒。
紫黑色蛇紋羽織的身影,慢慢行走在樹林中。
他身杆挺拔,左額有猙獰的暗紅斑紋盤踞。
腰間肉骨猙獰的刀刃證明著他劍士的身份。
“…窮其道者,歸處亦同。”
黑死牟低聲唸叨著,他抬起頭,看著周遭的一切。
通透世界帶來的強大感知力,讓他得以觀察身邊的一切,甚至隱隱能感受到其他生物的“情緒”。
黑死牟抬起手指,一隻藍色翅膀的蝴蝶飄飄落下,安穩停留在他的指尖。
這是他曾經,幼年時,見緣一做到過的事。
緣一…
黑死牟看著指尖上的蝴蝶。
我也能做到了。
自從與炭十郎一戰之後,他已經這樣漫無目的的行走了數天。
他在思考,在感受。
已然身為鬼的他,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在安靜無比,沒人打擾的深山裡,黑死牟感到與以往完全不同的內心平靜。
他慢慢行走到空地上,抬起頭,六隻眼眸看向樹梢交縱之間露出的月亮。
啪嗒。
漆黑的天空慢慢烏雲密佈,稀疏的月光從樹梢之間漏下,最終徹底消失。
潮溼陰冷的雨水,透過雲層,滴落在黑死牟抬起的眼眸裡。
下雨了。
初春的雨水,相當寒冷。
……
譁——
密集的雨滴聯結成線,形成雨幕,暴雨沖刷著森林。
大雨傾盆而下。
陰暗潮溼的壓抑氣息頓時籠罩住整個山間。
雨幕中。
“嗬…哈啊!”
男人穿著斗笠與蓑衣的身影,正艱難的踩在被雨水沖刷的混合著泥濘的山石間。
他伸手扶著旁邊的石頭,抵抗著隨著強風襲來的驟雨,按著斗笠,小心翼翼的行走著。
雨水潮溼的氣味充斥著鼻腔,即使穿著蓑衣,男人此刻身上的衣物也早就溼透。
“…快點,得快點!”他凍的牙齒髮顫,咬緊牙根,暗紅色的眼睛透過密集的雨幕掃視著四周:
“在哪裡…”
——他在尋找一種草藥。
那是一種黃色的花,叫做連翹。
家中的妻子高燒不止。
如若不趕快找到草藥趕回去,恐怕會危及性命。
念及至此,男人心中的緊迫感愈發強烈,呼吸也逐漸急促。
終於。
在抬起頭尋找的視野裡,男人精準的發現了。
——那在狂風驟雨中搖擺不止,生長在山崖一側的一簇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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