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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秋淡淡地搖了搖頭,眸中略有一絲悵惘,道:“後生,我蘇秋一生也算是看盡了悲歡,何等痛快未曾享過,何等痛苦又未曾嘗過?你沒讀懂我方才所道深意,我蘇秋即便困死在了此地,心中業已無憾了,但你年紀輕輕,卻不應將歲月荒廢於此啊”

於尊爍亮的眸子,卻在那一瞬黯淡了下去,他緊緊捏著拳頭,堅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神傷,道:“前輩,我於尊說過的話,便定要辦到,塵老前輩他已因於尊的緣故而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於尊定不會再讓蘇秋前輩在此枯守餘生了”

蘇秋的眸中,漸多了些許感激,他雖逍遙江湖十數萬載,也曾逢著些心緒春花般爛漫的親朋故友,然而那卻已是萬載之前了,誰人能抵禦這萬載光陰的侵蝕,誰人又能始終維持其青春不染光陰其碎屑?

因而,方才於尊的一番話卻又令他的思緒,不覺回到了當年,是啊,他也曾年輕過,也曾如此輕狂的與人許諾過,也曾於絕處逢生,卻也有些被世人標榜為傻子的爽朗漢子或烈性女子曾為救他,而付出了自己所有。

再聞於尊此番話,那些故人的面龐,卻如一葉葉七彩紙鳶般,在他眼前搖曳,之後遙遙的飛去散卻,卻又怎生令他心底不惆悵,眼眶不溼潤呢?

蘇秋揮了揮長袖,用衣袖輕輕地拭去了眼中冒出的淚珠,略有些惆悵道:“小輩,這一番話,確是令我感動非常,沒想到我蘇秋將近晚年,卻因你這小輩,又痛哭了一場,罷了!罷了!小輩,我保你到城池中央,之後就要全靠你自己了”

於尊點了點頭,眸中綻出了一絲雪亮的光華,躬身抱拳道:“於尊定不辱前輩厚望”

蘇秋淡笑了幾聲,揮了揮長袖,悠悠道:“記住一句話,你首先要懂得如何保全自己,之後再去考慮別人,好嗎?”,這話聽起來雖有些刺耳,確是蘇秋心底的良言,畢竟他對於尊的厚望,決計並非要透過於尊而保全自身。

於尊應道:“前輩之意,於尊心底明瞭,這一路走來,這句話於尊卻也是感觸頗深,今日前輩又提起,於尊也定會銘記在心的”

蘇秋點了點頭,深邃的眸光裡,又多了一分欣賞和肯定,轉而笑言:“小輩,隨我去罷,若是再聊上一刻,你那兩位貼身的鏢師,怕是要尋上門來了”

蘇秋這般說來,他才想起仲夏和仙弦,道:“前輩所言不假,我那位妹妹,確是急性子脾氣,不過我倒也不太擔心,隨我一同來的那位冷麵女孩兒,確是一位極其穩重之人,她自會顧得周全”

“難道你不擔心,那些城中的百姓嗎?”蘇秋臉上露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幽幽地看著於尊。

於尊心底一怔,忖道:“確是如此,若是真如蘇秋前輩所言,那仲夏妹妹和仙弦姑娘,豈不是......”,他輕輕地揉了揉額頭,自責道:“考慮問題,卻還是欠了一分周全”

一陣塵霧後,眼前俊逸瀟灑的青年業已不見,於尊揉了揉額頭,卻發現仲夏和仙弦,正一臉憂色的望著他,見於尊醒來,仲夏臉上頓時多了一分喜色,只是那喜色中卻略帶一分責備,嘟嘴嬌嗔道:“哥哥,方才我就說那酒裡有鬼,你還不信”

於尊哈哈大笑了幾聲,似在回味般,道:“仲夏妹妹教訓的極是,正如仲夏妹妹喜歡冰糖葫蘆那般,於尊也自有嘴饞的時候嘛,那壺酒確是一瓶佳釀,卻是這幾日來於尊睡得最為安穩的一覺”

仲夏橫了一眼於尊,嗔道:“哥哥你還有理了不成?還有那糟老頭子,他飲的酒比你還多,倒是醒來頗久了,哥哥,他醒來後,就一直調戲我和姐姐,你定要教訓他一番”

於尊笑眯眯的瞥了一眼蘇秋,此刻的蘇秋又化作了一副糟老漢的模樣,他雙眼惺忪,手裡則提著一葉蒲扇,卻也不知在扇些何物,一陣颯爽的秋風吹過,眾人不僅未感受到一絲清爽的涼意,倒是心底似燃起了一股烈焰般,登時火熱十分。

於尊若有所思的順著蘇秋的視線向遠處瞥去,一片東倒西歪的頑石堆上,佇著這座古城,古城的街巷旁,立著幾片幡布,或寫著酒家,或刻著商鋪,或點綴著一縷縷茶香的茶鋪,倒也與尋常的城池無些異常。

只是這大白天,卻唯有寥寥數人在街頭上隨意遊走,他們的體態和麵色卻也與凡人無異,很難讓於尊將蘇秋言中所述的驚世駭俗的高手與這幾人聯絡起來。

那糟老漢抬眼斜瞥了一眼於尊,幽幽道:“後生,來扶一把老朽”

仲夏一把攔住於尊,嬌憤道:“哥哥別扶,這種人就是給臉不要臉,自己好端端的,還偏要麻煩別人,哼!我最看不得你這種人了”

糟老漢倒也無些埋怨,諱莫如深的望了一眼仲夏,那渾濁的眸間,是歷經滄桑後的一份釋然,亦是飽經風霜後的一絲恬淡與自然,只是這看似平常的一瞥,卻似將仲夏心底隱藏最深的秘密,也挖出來了,仲夏心神一愣,不覺低下了頭。

“前輩,我來扶你”仙弦淡淡地瞥了一眼於尊,那一瞥卻也令於尊重新認識了仙弦,她確是一位心思極為縝密的女子,之前倒也是未認識到她這一點罷了。

幾人慢慢地行走在街頭巷口,長風舞動著獵獵作響的幡布,那白色紅色或綠色的長幡,倒似是一條條在空中游走的魚蟲般,肆意的抖著身形。

而此刻,仲夏的心底卻隱隱有一絲憂色,她輕輕地瞥了一眼於尊,幾次欲開口,卻又三緘其口,於尊會意道:“仲夏妹妹你有何事,不妨說出來,大家也不是外人”

仲夏嘆了口氣,清亮的眸子裡,隱有一絲自責,道:“哥哥,你說我們把不為留在女皇姐姐身邊,到底是對還是錯”

於尊微眯著雙眼,慧黠的眸光立時讀懂了仲夏心中那絲隱憂,反詰道:“那看來你那位女皇姐姐在你心中的地位還不及不為嘛?”

仲夏慌忙擺手道:“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樣,女皇姐姐待我和哥哥不薄,不為也確是可愛靈動,仲夏從未拿她二人來做比較,只是仲夏怕......”

“你是怕不為的身世,會為他帶來殺身之禍,至時連你的女皇姐姐,也可能撲救不了這場大禍,是嗎?”於尊面色平靜道。

仲夏神色黯淡,低下頭輕輕地點了點,道:“確是如此,不為他身世本來就是一個謎團,而他亦刻意在你我面前隱瞞那段經歷,我只是怕不為若是觸動了那些隱在暗處的大人物,怕是......”

於尊哈哈一聲大笑,道:“仲夏妹妹想多了,你可曾記得當初不為引來的那些兵丁?”

“哥哥,你是何意?”仲夏疑惑地望向於尊。

片刻後,仲夏微張著小嘴,憂愁的雙眸,業已漸漸被一絲喜色填滿,道:“原來如此,我怎麼這般糊塗!之前來抓不為的乃是月國的兵丁,那想必不為的家族得罪也只是月國的一些達官貴人,不為不僅不會有事,女皇姐姐說不準還會提不為報仇”

於尊淡淡地點了點頭,諱莫如深的望向東北方,道:“至少現在看來,確是這般情形”

仲夏抬眼微微點了點於尊,卻發現此刻她眼前的那位挺拔英俊的少年,眼中盡是些愁苦和悲鬱,他大抵又想起那些難忘的人兒了罷!

“小姑娘,老朽有一物相贈”那糟老頭笑眯眯地望著仙弦,卻已無了方才那般肆意妄為。

仙弦低首側耳,輕言道:“老前輩,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這一路走來我已受了他人過多的恩惠,若前輩有好物相贈,不如贈予我身側的那位妹妹,至於仙弦,還是算了吧”

糟老頭臉上依舊掛著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淡瞥了一眼仲夏,悠聲道:“這物什,卻唯有你能駕馭,我即便贈予了那位驕橫無禮的小姑娘,卻也是授之無用”

“切,誰會稀罕你這糟老頭子給的東西,想必也不是甚麼好物,我若收了,倒也佔了一身晦氣”若放在平時,仲夏決計不會如此無禮的,但因方才於尊醉酒之事,仲夏心底一直耿耿於懷,出言才如此不遜。

於尊擺了擺手,道:“仲夏妹妹,於尊無恙,老前輩也並非你所想的那般無恥,這個中隱秘,此刻若說出來,為時尚早,你且在一邊細細觀暇,心中也自會如仙弦姑娘般明晰一些”

於尊這句話可謂是一語雙關,蘇秋假扮的糟老頭衝著仲夏咧嘴一笑,卻更是令仲夏厭惡十分了,而仙弦則若有所思的望著城中央,方才於尊所道之言,倒似與她無關一般。

糟老頭從懷中掏出一本皺褶破爛的黑皮書,在腿上輕輕地撲打了一番,道:“這本琴譜是一故人留給我的信物,我這糟老頭子有生之年怕也是見不到那位故人了,這本琴譜就贈予你罷,我見你懷中抱著的鐵琵琶,卻也有幾分面熟,你可是靈幻先生門下的後生?”

仙弦神情一滯,略有一絲遲疑道:“靈幻老祖乃是我門的開派祖師,業已在萬年前圓寂,前輩你......認識靈幻老祖?”

糟老頭哈哈一陣大笑,撫著白鬚,深邃的眸光似穿越了萬古光陰,滄桑中不乏晦暗卻又略帶一絲哀愁,長吁道:“沒想到那老兒,竟先我而去了,想當年在那瑤池畔,那老兒還欠了我半壺太青雲釀,倒是便宜了那老兒啊”

仙弦心底一怔,鄭重道:“前輩,你當真認識靈幻老祖?”,這太青雲釀,卻唯有門中的身世顯赫的長老略知其中一二,卻是當年痴情書生——靈幻先生專為一人而釀。

要說起這靈幻,卻又不免從靈幻的身世道來了。

靈幻原名本為令狐安,數萬年前生於北嶼的一座邊陲小城裡,令狐安自小便立志報國,頗有史書中記載的“精忠報國”幾分意味,而他的背上也確有刺字,乃是他的養父所刺,卻為:“江山今安在,令狐意氣發”

令狐安十六歲那年,第一次去京城參加科舉考試,臨出發前的那一夜,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山林碧翠,繁花遍野,養父牽著尚且年幼的他,在一畔溪水邊駐足,那溪水幽澈清透,但當令狐安低頭向溪水望去時,卻發現他的養父,竟化作了一位虎頭獵人。

這虎頭獵人,卻是傳說中的靈神,虎頭人身,嗜血殘暴,但卻以這種獨特兇殘的方式,護佑了一代又一代的稚童,茁壯成人。

虎頭獵人在傳說中亦是代表著兇殘狠厲的惡人存在,卻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正義的一方,虎頭獵人的典故,只是為警醒世人,勿要忘記慘痛的戰爭,切忌和平的來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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