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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灰憶村的當天上午,馬杉重藏便帶著阿枝和小助辭別了雙諧等人,先一步往京都去了。

畢竟他們三人還有個“緊急任務”在身,此番與埆形宗的交集已經讓他們損失了一名同伴還耽擱好幾日,所以即便狀態不佳他們也得加緊趕路了。

臨走前,重藏鄭重地承諾如有機會一定會報答雙諧他們的恩情;當然了,誰都明白,身在亂世,這種客套話聽聽就罷,切莫當真。

雙諧也並非為了什麼回報才去對付埆形宗的,也正因為他們不是為了利益而做這事的,所以他們才會把事情做得這麼絕。

此後的幾天裡,孫黃二人並沒有著急趕路,而是和隼人、小梅一起先商量了一下該如何安置那些從埆形宗地牢裡救出的孩子;值得慶幸的是,這些孩子的家,絕大多數都離神戶不遠,他們基本都是不久前被那些趕回總壇集會的埆形宗僧人順路擄走的,也正是因為他們被抓來的時間不算長,所以他們受殘害的程度大多還在能救回來的範疇內。

於是,孫黃便決定幫人幫到底——把這些孩子都送回家去。

這事兒隼人和小梅自然都沒意見,他們本來也是要協助孫黃去完成“尋回烲龍璧”的任務的,現在雙諧自己都不急,他們就更不會催了;再者,隼人和小梅也都不是什麼性情冷酷之人,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幫助這些孩子他們也是樂意的。

就這樣,孫黃他們規劃了一條由南向西、再繞北向東的路線,繞著神戶周邊一帶又轉了八天,把那些有家的、或者說還能找得到家的孩子都給送回去了。

其中有些孩子還是健全的,他們是幸運的,但還有些已經受到了殘害的孩子,他們、和他們的家庭……顯然需要時間來接受這悲傷的現實。

當然,也有那麼幾家人,當看到回來的孩子已是傷殘時,直接否認了這是自家的孩子,任憑後者大哭著呼爹喊娘,換來的也只有移開的目光和驅趕的話語。

但孫黃等人也並沒有去苛責那些家庭,因為他們能看到,那些人家破敗的屋子裡,往往還有另一個或數個餓得面黃肌瘦的小孩。

他們可以理解,在亂世之中,這些本就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家,若再增添一個需要照顧的負擔,那將意味著什麼。

他們也能“聽到”,在他們帶著孩子轉身離開後,這些人家無一不是哭作一團,然後互相安慰地說著諸如“孩子跟著這些善人會沒事的”、“跟著他們至少比跟我們在一起強”這樣的話語。

到了第八天的晚上,那幾十名孩子,還剩下了九個:他們要麼是本就無家可歸,要麼是已經有家也回不了了,還有幾個年齡太小根本找不到家的。

那一夜,四個大人,都沒怎麼說話。

縱然雙諧的主意總是很多,但這次他倆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處置這些小孩。

假如這是在大朙,那以孫亦諧和黃東來的能量,自是很容易就能給這些孩子安排好去處,可這裡是日本,還是處於“戰國時代”的日本,孫黃這兩個過客能做到的事著實有限。

但第二天,事情卻意外地發生了轉機。

這天天剛矇矇亮時,隼人就來到大家面前,一臉微笑地表示,把這些孩子交給他吧。

看隼人那樣子,好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那笑容中竟還帶著幾分釋然。

黃東來疑惑:“你能帶他們去哪兒啊?”

“回家。”隼人回完這句,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的家。”

“哈?”孫亦諧聞言,當即追問道,“你之前不是說你沒有家人、四海為家的嗎?”

“嗯……這個就說來話長了,而且情況有些複雜……”隼人回道,“我的爹孃和祖父母都已經故去了,我也沒有兄弟姐妹,所以我的確可以說是孑然一身……”他說到這兒大喘氣了一下,隨後小聲道,“……只不過還有一整村非逼著我當族長不可的孃家親戚在。”

“什嘛?”孫亦諧嗓子都吊起來了,“鬧半天你還是個大名?那你到處招搖撞騙屬於微服私訪是吧?”

“不不不……”隼人趕緊擺手道,“首先我家那個村子很小、位置也很隱蔽,即便是我父親在世的時候,他也最多算個村長;其次,我哪兒有招搖撞騙……至少在遇到你們倆之前我……”

“行了,你不用說了。”孫亦諧當時就歪過頭,擺手打斷道,“我現在感覺我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我沒什麼好跟你說的,後會有期吧。”說罷,他居然就起身抄行李。

“隼人兄,大家萍水相逢,也不算很熟,這些日子承蒙關照,眼下恕我們還有要事在身,在此告辭了。”下一秒,黃東來也是一邊拿起自己的行李,一邊就用不溫不火的語氣跟隼人拱手道別。

兩人的舉動挺突然的,一旁的小梅看到都愣了愣,但過了幾秒小梅就反應過來了,於是他也對隼人道了句:“賀茂君,保重。”便起身追上了雙諧。

沒等隼人再說啥,三人已快步行遠。

隼人一開始是懵的,但過了一會兒,他臉上的疑惑便轉為了一種略帶憂傷的苦笑。

很顯然,雙諧已經從隼人剛才的神情和話語裡讀出了——“隼人此番回村成為‘族長’後,今後便很難再有機會出來浪跡天涯了”以及“賀茂家這個‘隱蔽的’村子恐怕並不怎麼歡迎訪客”這兩條資訊。

所以孫黃二人才選擇用這樣一種方式跟隼人道別,以免動搖了他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心,同時也能讓這次可能會是“再也不見”的道別,在隼人回過味兒來之前就結束,免得大家都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隼人目送著那三人的背影,直到他們消失在了地平線上,他才深呼吸了一次,移開了視線。

他回望向不遠處還在熟睡的孩子們,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啊……說服長老們讓這些孩子留下肯定很麻煩吧。”

當然了,他牢騷歸牢騷,其實這事兒也沒有那麼麻煩。

隼人的家鄉只是不怎麼歡迎“訪客”而已,對於那些想長期留下成為居民的人,只要能得到村民們的認可,就沒問題;事實上,隼人祖上這一脈,就是因為看不慣皇族和一些陰陽師家族的內部通婚習俗才逐漸被分化出來淪為旁系的,所以他們隱居歸隱居,卻並不與外界完全隔絕,他們仍會想辦法讓村民和外部的人通婚。

今日隼人決定帶回村去的這九個孩子,日後都成為了他的傳人,他們和隼人的子孫在後世又書寫不少降妖伏魔的故事,當然這就不在咱們這本書的敘述之內了。

…………

說回雙諧這邊。

告別了隼人後,孫黃的嚮導變成了小梅。

這上忍的腳力,可比陰陽師強多了,再加上他們和隼人分道揚鑣的地點本就是神戶東北方,離京都不算遠,三人不日便抵達了京都。

此地,乃天皇之所在,自然是幕府軍的地盤。

咱前文說了,在這個宇宙的“元和二年”,幕府的徵夷大將軍叫足利義昭。

這貨呢,和我們所知的歷史中的足利義昭很相似,就是……有點實力,但不多。

他有野心、有危機感、也有一些不錯的戰略層面的想法,但唯獨缺乏將這些兌現的能力。

他並不是個傀儡,他總以為可以在別人利用他的時候反過來利用別人,也確實幾度從中取利,但每到最後事情的成敗和生殺大權往往都不是他所能掌控。

他不算是個悲劇式的人物,他身上並沒有什麼末代王者的悲涼,但也不能說是個十足的小丑。

他只是個相對平庸的人,在這個風雲人物輩出的亂世中,扮演著他最適合的、綠葉的角色。

但他本人並不知道自己只是個配角。

比如眼下,咱們這個宇宙的足利義昭,就在計劃著幹一件大事。

他準備除掉一個人。

一個有恩於他,將他推上“將軍”之位,卻又處處讓他受制的人。

一個最近剛好在京都做客、且只帶了少許兵將、身邊的守備並不那麼森嚴的人。

一個諸位看官耳熟能詳、且此刻八成已經猜到是誰的人。

沒錯,那就是有著“第六天魔王”之稱的織田信長。

而此番接到足利義昭密令,並積極響應的勢力,包括了武田、上杉、淺井、毛利、六角等十股。

這十股勢力,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就近調來了一隊可以執行暗殺行動的精銳人馬,且這十隊人馬在數日的磨合後,已整合成了一支由武士、忍者、殺手、浪人、力士等各種奇人異士構成的暗殺隊。

最多三日之內,他們就要動手。

可以說,足利已是下定了決心,絕不會讓織田活著離開京都。

而他的計劃一旦成功,這個宇宙歷史或許又會呈現出未知的、嶄新的一頁。

可偏巧在這個時間點上,有倆中原攪屎棍踏入了京都;他們的到來,註定將給這暗流洶湧的京都,潑上一抹喜劇的色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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