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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一張嘴,兩頭說。
這書到了這兒呢,咱就得往回倒一些,回頭來說說孫亦諧和姜暮蟬那邊的情況。
且說那一刻鐘前,屍烆子因中了孫亦諧的調虎歸山之計,故率領著四名堂主匆匆離開了法臺,臨走前呢,他還大聲下令,讓法臺周圍的火蓮教徒們把臺上的孫姜二人“剁成肉醬”。
他說是這麼說啊……但實際落到了執行階段,可沒有那麼順利。
咱前文也多次提過,火蓮教的嘍囉全都是烏合之眾,仗著人多勢大、手持兵刃,欺負欺負老百姓是沒問題,但你讓他們對付會武功的人,那可夠嗆。
方才孫亦諧的突襲和姜暮蟬的輕功,他們也都瞧見了,也不用別的,僅是這兩手,已足夠讓火蓮教的那幫席官都望而卻步;而眼下……教主和堂主全都不在,他們在場武功最高的就是席官,誰又願貿然上去送死呢?
但無論如何,教主的命令已經下了,他們就算是做做樣子,也得上啊。
於是乎,就出現了這樣一種搞笑的場面……
在屍烆子走後的兩分鐘裡,法臺四周的數百名火蓮教徒紛紛高舉著兵刃,咋咋呼呼,張牙舞爪地逼近著法臺,但走了半天……也只推進了幾步的距離,且沒有一個敢往上爬的。
“呵……我說什麼來著?”見狀,孫亦諧也是冷冷一笑,他顯然早已猜到了會出現這種局面,故對身旁的姜暮蟬輕聲言道。
“孫兄果然是料事如神。”對眼前的情景哭笑不得的姜暮蟬也只能乾笑著應了一聲,並接道,“不過,眼下他們這樣,我們也走不脫啊。”
“啊?”孫亦諧聞言一愣,“不是……你剛才不是踩著他們的腦袋嗖嗖嗖的就上來了嗎,這會兒你帶著我再嗖嗖嗖地踩著他們逃出去不就完了嗎?”
姜暮蟬也愣了:“孫兄你說什麼呢?剛才我能那樣上來,是因為他們沒防備啊,現在他們個個兒拿著兵刃盯著咱呢,我若就這麼跳下去,怕是腳還沒沾到東西,人就已經在半空被插成串兒了啊。”
“什嘛?”孫亦諧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啊,“那我之前說這個計劃的時候你怎麼沒提這茬兒啊?”
姜暮蟬道:“這不明擺的事兒嗎?不用說啊,我還以為孫兄你自有脫困的秒策呢。”
孫亦諧這下也傻了:“喔尻!我還以為你怎麼上來的,就能怎麼帶著我‘飛’出去呢,原來不行啊?”
到這會兒他們倆算明白了,合著他們是一個不懂計謀,一個不懂輕功,且都以為對方在自己不懂的那個領域可以輕易辦到自己想象中的事。
舉個咱們現代人比較好理解的例子就是:談合作的時候,雙方都以為自己是甲方,對方是乙方,但等到實際開工了才同時意識到——乙方竟是我自己。
嗒嗒嗒——
就在他們倆愣神之際,終於,有幾個火蓮教徒由法臺一側的臺階那兒跑上來了。
這也不算奇怪,幾百個地痞流氓湊一塊兒,總歸會有個別腦子不好使或者特別膽兒大的嘛。
這幾位呢,名字咱就不提了,犯不上給他們編,總之也是幾個狠角兒,基本都是在加入火蓮教前手上就沾過人命的主,身上也稍微帶著點兒功夫。
像這種殺過人的人呢,那心境和沒殺過人的自是很不一樣的,這個,就叫一回難,二回易。
眼下的情況,誰都不敢上,這幾位就覺著反倒是個機會,只要他們幾個能成功把這兩個鬧事兒的給宰了,今後怎麼也能混個席官噹噹吧?
這麼想著呢,他們就抄著長矛鋼刀衝過來了。
可惜啊,這幾位的運氣不太好啊……守在階梯這一側的,是孫亦諧。
若換成姜暮蟬在這邊,那還好說,因為小姜這人天性善良,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會輕易取人性命,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嘛。
但孫亦諧可不講究這個,你們想殺我,我還跟你們客氣呢?
譁——
下一秒,便見那三叉戟往斜刺裡乍地一揚,把那衝上來的幾名嘍囉連人帶兵器都給掃成了兩截,就跟你在那“水果忍者”裡一刀連劈了好幾個水果那麼簡單。
又因為那幾位屁到為止不一樣,有些是由腰腹部被斬斷,有些是自胸腔處被截,有些是腦袋被削去半個……這場面,紅的、黃的、白的,噴得臺上臺下到處都是啊……那叫一個嚇人。
孫哥這手一出,可是讓那幫圍觀的火蓮教徒和老百姓們都驚了。
那臺底下呢,也有幾天前在破廟門口見過孫亦諧的人,一看到這一幕,那幫貨便都鼓譟起來,開始七嘴八舌地散播“此人是真武大帝降世臨凡,刀槍不入,削人如泥”等謠言。
這下可好……更沒人敢上臺了。
但這幫火蓮教徒也不算太傻,很快就有人提出了一個非常好的辦法——火攻。
這法臺是木頭搭的吧?那就算不是一點就著,也不難燒起來吧?雖然咱們不敢攻上去,但對方想殺出來也難,這一把火過去,把那兩位圍在臺上燒死,豈不是兵不血刃就解決了問題?
商量好了對策,臺下那幫傢伙可就忙活起來了,本來這法臺附近就預備了很多香油黃紙、火盆火把之類的東西,這會兒剛好用上了。
不多時,臺下那幫嘍囉就從四面八方將油潑向了法臺,並迅速點起火來。
臺上的孫亦諧和姜暮蟬雖然也知道情況不妙,但也沒啥辦法:衝下去吧,就憑他們倆人,被幾百個人圍在中間,哪怕人家是烏合之眾,那亂刀長槍不斷圍捅過來,以他們的體力和內力也支撐不了太久;不衝下去吧,眼瞅著這火已經起來了,這法臺雖是不小,但怕也燒不了太久,一會兒濃煙入肺,便是絕死之境。
而就在他們進退維谷之際……
同一時刻,集市口邊緣的一處屋頂上。
有兩道人影正站在那裡,頗有悠哉地望著遠處漸漸升起的黑煙。
這兩位,其中之一,就是那晚“教訓”了姜暮蟬一番的老太監,而另一個,則是被這老太監稱為“趙總旗”的那個中年男人。
“魏公公,咱們……不幫他們一手嗎?”趙總旗看著法臺的方向,試探性地對身旁的老太監說道。
“嗯?”魏公公聞言,眼珠子朝趙總旗身上一瞟,緩緩道,“趙總旗,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啊?”他頓了頓,“且不說他們還不一定能扳倒那火蓮大仙呢,就算能……也不代表咱們欠他們什麼啊。”
趙總旗點點頭,沉聲道:“是,有沒有他們,這火蓮教我們也遲早要辦,但今兒這事,他們若真的做成了,也算幫咱們省了不少力氣……”
“呵……”魏公公聽到這兒就笑了,“趙總旗心裡想的,怕不是‘他們幫了咱們’,而是‘他們幫了百姓’吧?”
趙總旗沒接這話。
魏公公也知道他為何不接,故很快就接著道:“灑家懂~趙總旗你是體面人,這難聽的話嘛,還是得由我這當奴才的來講……”他說著,稍稍歪了腦袋,將手中的一支拂塵輕輕往自己胳膊上一甩,娓娓言道,“咱們這些吃皇家飯的,終究是得把那‘忠’字擱在最先,至於那個‘義’字,有固然好,但沒有……確也無妨。”他說著,慢慢轉過身,變為了直視對方,“你現在出去幫他們,哪怕是蒙著面,一樣是在人前暴露自己……此後無事便無事,但若有事呢?那火蓮大仙要是沒死呢?世子那邊被你打草驚蛇了呢?後果你擔待得起嗎?”
“公公所言甚是……是趙某失周了。”趙總旗確實無法反駁這話。
他既然是公門中人,在職責和俠義之間,自然是得先保障前者,否則他很可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再說了……”一息過後,魏公公又接道,“他們今兒若真的都死在這兒了,那也是他們自己選的,誰讓他們要當‘俠’呢?”
他剛道完這句,趙總旗還沒應聲呢,忽然……
遠處那空曠的大路上,有馬蹄聲響起,循聲望去,便可見五匹快馬自城門口的方向一路奔騰而來。
馬有五匹,不過馬上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聞玉摘,一個是笑無疾。
轉眼之間,那些馬就來到了集市口附近,並在人群的外圍驟然停下。
群馬的嘶鳴聲未盡,聞玉摘手裡的笛子已經響了。
這回他吹的曲子,全無“悠揚”之意境,卻似那江河入海,激濤摧巒,頗有那“風生萬壑振空林”的氣勢。
而這笛聲一起,方原百餘米內,當時就亂作了一團……
法臺周圍的人群在聽到這笛聲後,個個兒都好似突然暈船了一樣,感到頭昏腦漲,東倒西歪,有些身體差的,當場就坐地上了。
“呵呵……”站在屋頂上的魏公公看到這一幕,卻是笑了;以他的內功,自然是不會被這笛聲所影響的,所以他說起話來還是淡定如故,“趙總旗,你看,這不有人來救他們了嗎?”
那趙總旗站得也很穩當,而且他的那雙眼睛比剛才更有神了,他遠遠盯著聞玉摘的背影便道:“我若沒看錯,這位吹笛的年輕人,應該是江湖上人稱‘草堂公子’的聞玉摘……想不到他們和這號人物也有關係,看來的確是趙某把他們想簡單了。”
“哦?”魏公公倒是不以為意的樣子,“這吹笛的小子……在江湖上很厲害嗎?”
“呃……”趙總旗想了想,回道,“算有些才幹,不過與公公相比……實不值一提。”
“哈哈哈……”魏公公開心地笑了,“你也不必這樣拍灑家的馬屁,這幫江湖上的小鬼,你就是把他們吹上天,灑家也不會在意的。”
他們倆是在那兒輕鬆愉快地聊著,但法臺上的孫亦諧和姜暮蟬可難受了。
姜暮蟬的內功本來就差,之前被魏公公打出的內傷也還未愈,此刻他又被濃煙包圍、呼吸困難,再被這笛聲一懾,整個人便軟倒了下去。
而孫亦諧呢,因為有那鐵僧一懷的五年功力打底,加上自己練的倒轉乾坤神功,這會兒的狀態居然還比姜暮蟬要好上一些,但也僅此而已了……以孫哥的輕功,你要讓他帶著姜暮蟬“飛”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兩人陷入危機之刻,忽然!一道人影自遠處飛縱而起,幾個騰落,便靠近了法臺,隨即又是腳下一踏,飛掠直上,破火而入。
待他站到法臺上時,孫亦諧和姜暮蟬才看清了,這來者……正是笑無疾。
“你怎麼來了?”孫亦諧見了他,脫口而出就是這麼一句。
笑無疾只是笑笑,應道:“呵……來救你們啊。”
“你會這麼好心?”姜暮蟬對此是一臉的疑惑。
“這有什麼好懷疑的?”笑無疾道,“我若要你們死,在遠處看著就行了,上來幹嘛呀?”
他這話確是有道理,再加上孫亦諧曾經也聽過聞玉摘的笛聲,所以經過了幾秒的思考,孫亦諧大致也猜到了是誰把笑無疾救出茅草屋的了,他緊跟著就道:“那你還等什麼?趕緊的啊!都火燒屁股了啊!”
笑無疾被他給說樂了,不過他也沒跟孫亦諧再多拌嘴,因為周圍的火的確是燒得很快。
下一秒,笑無疾便上前兩步,一手一個,從後方攫住了孫亦諧和姜暮蟬的腰部,然後便運起輕功,縱身躍出了法臺。
這會兒呢,由於臺下的人全都暈的暈、躺的躺,狀況比孫姜二人還差,所以笑無疾自是可以隨便踩著他們“飛”了。
不多時,笑無疾就把孫姜二人帶到了聞玉摘那邊,並順手將兩人直接扔到了兩匹空著的馬背上。
聞玉摘在他們離自己還有十幾米時,就已停下了吹笛,待人到近前,他便拱手言道:“孫兄,姜兄,有禮了。”
“不跟你客氣了……”孫亦諧騎上馬後,因為笛聲已停,也很快就緩過氣來,故抓起韁繩就道,“咱們先去找黃哥吧,我知道他埋伏的地方,跟我來!”
另外三人還沒接話,孫亦諧已經一抖韁繩駕馬而去。
那聞玉摘、笑無疾和姜暮蟬見狀,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即也紛紛跟上。
不多時,他們便策馬穿巷,斜插到了那條連通著集市口和火蓮教總壇的大路上,並剛好遇上了正在往集市方向跑的黃東來。
“誒?什麼情況?”黃東來看見對面那四個人、五匹馬,也是一愣。
“不清楚,不過你可以先上來再說。”孫亦諧回道。
“哦哦……好。”黃東來稍稍猶豫了一下,便也反應過來了——至少此刻,笑無疾對他們並無惡意;再說了,還有聞玉摘在場呢,所以黃東來也就放心上馬了。
“對了,那屍烆子和他手下的幾個堂主呢?”在黃東來翻身上馬的時候,孫亦諧又順嘴問了一句。
黃東來剛坐定,就聽見了這話,那自是得意洋洋地回道:“哈!你說呢?”
“這麼說他們都已經被你搞定了咯?”孫亦諧看他的神態就知道答案了。
“豈止是搞定,骨灰得給揚了。”黃東來挑眉笑道。
“可以啊,黃哥,有實力啊。”孫亦諧道。
“哎~都是正常操作。”黃東來這就準備吹起來了。
不過聞玉摘打斷了他:“二位,此地不宜久留,咱有話還是等出城了再說吧。”
聞公子還是靠譜的,他發的話,大家當然也都同意,於是五人也就趕緊又調轉了馬頭,朝著城門口的方向絕塵而去。
而從房頂上一路跟到這裡的魏公公和趙總旗,到這兒也就沒再追了,因為他們已經聽到了一條關鍵的訊息——屍烆子死了。
“呵……這幾個小子有能耐啊,沒想到他們還真就靠這區區幾人,略施計策和埋伏,便將那火蓮大仙給除掉了。”魏公公這會兒笑得那是真開心,“趙總旗……如此一來,咱們接下來的幾步,也得加緊了啊。”
“公公放心,趙某這就吩咐下去,這些火蓮教的餘黨,一個都走不脫。”趙總旗接道。
“人倒是無所謂,怎麼處置都行。”魏公公道,“要緊的是……得先派人把他們的總壇給‘管’起來;那裡面的東西呢……哪些是重要的,哪些可以勻著往上報的,不用灑家教你吧?”
他這話,莫說是個總旗了,任何一個錦衣衛都能理解。
也就是說呢……抄家的時候啊,搜出的金銀細軟,讓經手的人揩油拿走一些,是沒關係的,但“書信”之類的東西,一定要查得嚴謹,查它個滴水不漏……誰漏了,明天改抄你家。
“趙某明白,這就去辦。”趙總旗說完,便如幽靈一般,閃身便遁;這番輕功,也是疾如風、快如電,比起那姜暮蟬怕也不遑多讓。
而他走後,魏公公卻是揹著雙手,又一次望向了那五名年輕人遠去的方向,口中喃喃唸叨:“‘東諧西毒’……嗯……灑家姑且就記住你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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