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山內櫻良不想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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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擦咔擦的聲音中，清脆爽口的胡蘿蔔被嚼碎，甜絲絲的汁水在口中蔓延，讓兩人都不自覺的回憶起之前的親密。

北條京介料理的動作更加輕緩了，他的身後，山內櫻良也沒再做其他事情，就那麼緊緊地抱著他，兩隻手環在他的肚子上，把臉貼著他的後背均勻的呼吸著。

萬籟俱寂的深夜，燈火通明的廚房裡，男人在認真的料理，女人不言不語的抱著他。

一時間唯一的聲音就是木瓜被圓勺剜成球的時候汁水濺出的聲音，不大，莫名的充滿了一種治癒的感覺。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這不是令人感到孤獨的沉寂，相反是讓人想要把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的溫馨。

“感覺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我和京介了。”櫻良輕聲說道。

北條京介聞言，手上的動作不停，橙色的汁水順著他的指縫流下，在手掌邊緣凝聚，滴下：

“那不是慘了，我會被櫻良煩死的。”他調笑道。

“嘿嘿，那也沒辦法，誰讓我最喜歡京介了呢~”櫻良根本不反駁，那樣的世界簡直就是天堂，她能一直一直跟京介說話，一直做喜歡的事情。

北條京介稍微擦了下手，捻起一個拇指大小的木瓜球從肩膀往後遞，櫻良踮起小腳，發出“嗷嗚~”的聲音一口吞下。然後她下巴抵著京介的背，一下一下的咀嚼著。

“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啊。”

櫻良嚥下口中的食物，小聲嘀咕道。

聽到這話，北條京介表情古怪，怎麼著，這是進入賢者時間開始思考哲學問題了？不過他也還是點頭表示贊同：

“是啊，今天之後，如果有任何一天我沒能親你的小嘴，怕是都會睡不著覺。”

“嘿嘿~~”

少女發出得意的嬉笑聲：

“現在後悔了吧，居然冷落了我這樣的絕世尤物這麼多年！”

“不過現在也不晚，你要和人家一起把這麼多年缺少的份都補回來！”

櫻良那好看的嘴唇不停翕動，一連串的話就吐了出來。

“這不是當然的嗎？”北條京介理所當然的說道，不用櫻良說，他也會這麼做的。如此美妙的事情，少做一天都是對生命的不尊重。

“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啊。”

櫻良大人堅持不懈的找回了最初的話題，北條京介也沒再插話，等著櫻良接著說下去。

“明明以前獨自一人睡覺的時候也能很安穩。”

少女頓了頓，把柔嫩的小臉緊緊的貼在北條京介背上，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充滿元氣的聲音變成了軟糯：

“但是現在，你外出的夜晚我總是難以成眠。”

櫻良雙臂牢牢的抱著懷裡的男孩，歷來天老大她老二的少女此刻破天換的流露出了一絲軟弱。

如果是雪之下在這裡的話，可能會傾情推薦熊貓強尼玩偶抱枕。如果是硝子在這，可能會強烈推薦直花純手工製作的北條京介同款玩偶。如果是英梨梨在這，賊會推薦能夠一拳爆頭的北條京介同款鬧鐘，是那種到時間就會大喊“該鍛鍊了該鍛了煉”的鬧鐘。

但她是山內櫻良，她撒謊了，不管是小時候還是現在，她從來不是什麼獨自一人睡覺也能安穩的女孩。

她能夠一個人睡覺也露出笑容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無論何時，只要難以成眠，都可以抱著枕頭衝進那間屋子，聽著那讀作「嫌棄無奈」寫作「寵溺」的聲音，鑽進那溫暖又充滿熟悉氣味的被窩，要求那個滿肚子起床氣的男孩，為自己獻上天馬行空的睡前故事。

漆黑的天花板像是變成了無垠的宇宙，星河璀璨，繁星點點。

自己問他，為什麼昨天還一秒鐘就睡著的自己，今天就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好奇怪啊，是人家的身體生病了嗎？

京介笑著說怎麼可能，他指著那隻存在於兩人眼中的星空，開始說起了小櫻良會失眠的原因。

「天上存在著諸神，那些善良的星星就是他們的化身……」

「為什麼他們要變成星星呢？不是應該建立神社嗎？」小櫻良這麼問。

京介從來不會因為自己沒有安安靜靜的聽睡前故事而生氣，而是會絞盡腦汁的回答一個問題小孩匪夷所思的問題。

「如果建造神社的話，就只有前去參拜的人才能瞻仰他們的身姿，而如果是星星的話，無論是誰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看到諸神偉岸的身影，他們就是一群這麼自戀的生物。」

京介是這麼說的。

「真好啊，為什麼霓虹的神明不學學呢，這樣人家去參拜的時候就不需要爬樓梯了啊。」

小櫻良憧憬道，雖然拉著京介一起跑到參道兩旁的樹林中玩耍很開心，但爬樓梯實在太累了。

「但是這就是櫻良失眠的原因哦~」

京介就是這樣，那被自己弄出來的起床氣，很快就會消失了。明明和自己年齡一樣，但是說的故事都是連大人都沒聽過的，書店裡的大姐姐比起京介來差了十萬八千里。當然了，爸爸和媽媽更不行！

當然了，能享受這樣待遇的，只有自己和美季子阿姨兩個人。

如果在京介睡懶覺的日子，有什麼人來北條家拜訪從而把京介吵醒的話。滿腦子起床氣的京介就會咚咚咚的跺著樓梯走下樓，用超級兇的眼睛盯著那些不速之客，一句話不說，直到生人離開，才會換上溫和的表情來應付美季子阿姨的嘲笑。

櫻良一直都知道京介在不笑的時候會很兇，從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知道了。

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櫻良大人就是不速之客。

作為僅有兩牆之隔，站在視窗就能把枕頭扔到京介房間裡的鄰居，在搬家的第一天，山內家就拜訪了北條家。時間理所當然的挑在了週末的中午，這個時間是最合適的。

然後小櫻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識到了京介的死亡凝視。

看著那個來開了門，倒了茶水之後就陰沉著臉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小男孩，山內一家三口都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好在剛好回家的北條美季子為她們解了圍。

「這孩子正在睡午覺呢，被吵醒了所以心情不太好。」

誰家三年級的小孩會在大好的週末還睡午覺啊！你難道沒有朋友嗎，不會出去玩嗎？

櫻良這麼想著，然後就成為了他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京介你笑起來很好看，要多笑！」櫻良大人如此命令道，

「一直笑真的很累人啊。」京介這麼說著，但是那張不生氣的時候也毫不生動，只是面無表情的臉，在面對山內櫻良的時候就變成了笑容。

而在其他時候，他臉上的生冷疏離也減弱了不少，變成了懶洋洋的表情。

比如現在，平躺著睜大一雙明亮大眼睛的櫻良知道，身邊還被倦意困擾的京介，肯定一臉懶洋洋的在努力編著故事。

「既然諸神費盡心思讓自己的化身成為了星星，那麼他們肯定希望人們揚起腦袋仰視他們，讚美他們的偉大。」

「好臭屁！」小櫻良不屑道，不知道仰著脖子會很酸嗎？噢噢，這麼想的話，那神社的樓梯也是這個原因了啊！

「而在星星最明亮的夜晚，就是凡人仰視星穹的最佳時間。」

「才怪哩！晚上人家要睡覺要聽京介講故事，哪有時間去看星星啊！」小櫻良不滿的嚷嚷著。

「是啊，所以啊~」京介的聲音語調有點奇怪，於是小櫻良毫不客氣的偷襲了自己的專屬說書人，一隻小手迅速鑽進了他的咯吱窩下面。

「咯嘰格嘰格嘰」她給自己配著音，用指尖小心的給京介嫂癢。

她知道這個從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青梅竹馬，對於別人的觸控歷來都超級不習慣，別說是櫻良大人特製撓癢癢了，換成陌生人的話，摸京介的手臂都會讓他起雞皮疙瘩，然後毫不留情的一拳打出。

很快京介就在櫻良大人的小手下笑得流出眼淚，身體縮成一團，完全喪失防抗能力。

哼哼~這些知道笨蛋的厲害了吧！

考慮到屑京介的笑聲可能會吵醒美季子阿姨，小櫻良決定暫時放過他。

於是櫻良失眠的未解之謎繼續被破解。

「諸神當然不會想讓凡人安然的睡去，所以司掌睡眠的神就遭殃了。每一天每一天，諸神都會驅趕他，讓他不能令人們安眠。所以昨天的櫻良還能睡著，今天卻因為睡神被趕跑了就失眠了。」

京介的聲音充滿了玩鬧過後的笑意，但很快又變成娓娓動聽引人入勝的好聽聲音，小櫻良聽著聽著，思緒好像也隨著那澄澈清朗的聲音不斷飄升，來到了那被繁星圍繞的銀河中。

群星化作了諸神，穿著一身黑袍，臉被兜帽擋住的睡神，正被一群穿著亮銀鎧甲的神追趕著，在被追趕的途中，他依舊不忘從手中的花籃中灑落一片銀色的粉末，而被那些粉末沾到的人都會睡著，被遺漏的就無法成眠。

她也看到了自己，看到了穿著白色公主睡裙的自己，掀開被子，站在窗戶前偷偷觀察對面那漆黑的房間，咬著嘴皮捏了捏拳頭，糾結半天之後，小心翼翼的擰開門鎖，打量了下父母的房門確定他們沒有被吵醒。

一溜小跑下了樓梯，嘟嘟嘟嘟的跑到了隔壁家，用美季子阿姨給的鑰匙開啟門。沒有開燈，在一片漆黑中熟練的找到了那個房間，一聲不吭的鑽進了那溫暖的被窩，把冰冰涼的小腳放在那男孩的腿上。

一聲倒吸涼氣的聲音，一陣痛苦的呻吟，然後自己的小腳就會被溫暖的手抱住，然後放到更加溫暖柔軟的肚子上。

是京介~~

他身上，散發著銀色的光，他就是自己的神。

在白日裡他是為櫻良帶來生機的太陽神阿波羅，在夜間他是為櫻良帶來安眠的睡神修譜諾斯。

既然真正的神在這裡，那天上那個被追著到處跑的睡神又是誰呢？

「他好弱啊，真沒用！」櫻良大人對偉大的睡神作下批語。

「哈哈，神仙是這樣的。」

京介的聲音同樣充滿暢快，正如同他不會因為被自己打斷睡前故事生氣一樣，他也不會因為自己的評價而生氣。

「因為，這是為了櫻良創作的故事啊。」

京介是這麼說的，自己當然不是討厭那些故事啦，神仙雖然很屑，但把他們創造出來的京介天下第一厲害！

聽著這麼有趣的故事，小櫻良又怎麼可能會甘心乖乖睡去，於是故事理所當然的從被追趕的睡神延伸到了那群驅趕他的銀甲戰神上。

京介告訴自己，那個追在最前面的，是神王三千八百萬私生子之一的英仙座，他利用三千六百顆衛星破解了美杜莎的石化之瞳，手持高振動粒子劍斬下了那顆可以提供無盡石料的腦袋，從此迎娶白富美實現逆襲。他只要用樹枝搭起房子來，就能用美杜莎的腦袋變成石頭屋子。

是諸神裡的包工頭，後面提著裙子罵罵咧咧的是仙女座，她是最漂亮的神……

「比我還漂亮嗎？」小櫻良警惕的問道。

「當然沒有。」

「京介又沒見過她，為什麼會知道？」

雖然京介毫不猶豫的就回答，但是小櫻良並不滿意。很顯然，雖然年紀還很小，但山內櫻良已經有了足夠的女性智慧。她能敏銳的想出這樣的問題，卻像是遺忘了既然北條京介沒有見過仙女座，又如何能夠比較。

好在北條京介的智慧是她的十倍。

「櫻良才9歲，仙女座已經是個幾千歲的老婆婆了，現在的櫻良比她漂亮，未來的櫻良還會更漂亮。」

京介是這麼說的，因為京介從來不對自己撒謊，所以小櫻良心滿意足的露出笑容，繼續聽著他瞎編故事。

不過京介也不總是能給出讓櫻良大人滿意的解釋，偶爾也會惱怒的讓自己乖乖閉上眼睛睡覺，但那並不是他真的生氣，而是連他也實在編不出理由來了。在這種時候，小櫻良就會乖乖睡覺。

“如果睡神堅持不下去了，那麼人們會永遠保持清醒，還是陷入永眠？”

櫻良大人疑惑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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