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夜月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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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後，英梨梨依舊沒能知道北條京介最喜歡吃的東西是什麼。

夜晚，兩人站在公司門口，仰頭看著那個被白色熒光燈圍起來的公司logo。身後的路上沒有任何的車輛，街邊的料理店也大多數關門了。公路對面的高原寺更是一片黑暗，只有零星的烏鴉叫傳出。

“京介。”

雙手背在身後的少女輕聲開口。

“嗯。”

站在他後面的北條京介的聲音同樣很輕，像是怕驚醒已經睡著的公司。

“這是我們的公司。”她並不是在求證，只是在敘述這件事。

“嗯，我們的公司。”他只是在肯定她的話。

“我是一個很不可愛的女生。”

英梨梨的聲音輕的就像天上那瑩白的雲，別說遮住月亮了，隨便吹口氣都會消散。

“胡說！”

“笨蛋，不要打斷我的話！人家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來說的！”

少女頭也不回的後退一步，重重的踩在了不識趣的男人的腳上。這個不解風情的笨蛋，這種時候不應該說就算你不可愛我也喜歡你嗎？反駁的這麼幹脆，搞得好像很沒有誠意一樣。

或者乾脆變成了就是因為自己那麼可愛所以才會喜歡自己，雖然這麼著也不錯，但是……總之，笨蛋！

“給我好好地專心聽，要知道這可能是你僅有一次見到英梨梨大人這幅姿態的機會！”少女清脆嬌氣的聲音在安靜的街道上回響。

“嗯。”

北條京介閉上了嘴巴，雙瞳中的景物，從那明亮的熒光燈變成了就算是黑夜也依舊閃閃發亮的金髮。

英梨梨今天，真是有點奇怪啊，紅坂朱音就那麼管用嗎？

之前居然能說出“擔心我受傷的話，你不會握住我的手嗎！”這樣的話，當時的他可是連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好幾個檔次的。他從來不知道這個笨蛋一樣的女孩，居然也能說出這麼撩人的話。

“沒有堅強的內心，看三流會感動的半夜躲在被子裡面哭一整晚上，立場又不堅定，不管是用眼淚哀求還是強硬的激將法都會動搖心裡的想法。”

“明明知道紅坂朱音是敵人，是給京介製造麻煩的壞蛋，但是聽了她的話，我還是忍不住的思考。想著是不是真的是我拖累了你，如果讓紅坂朱音跟你合作，或者換成霞之丘詩羽那個女人，現在的碳酸，是不是早就已經成為業界知名的公司了。而不是遇到一點小事都需要讓京介你來發愁。”

少女雙手背在身後，整個人一動不動，只有那好聽的聲音不斷飄向北條京介的耳朵。而後者也真的沒有再說話，並不是他真的那麼聽話，或者在跟英梨梨賭氣。而是清楚英梨梨性格的他知道，既然英梨梨選擇了說出這些話，就證明她已經找到了答案，現在的自己只需要安靜的傾聽就好了。

“我就是這樣一個心腸軟到不行的笨蛋，明明告訴自己不可以去想紅坂朱音說的話，不可以聽信那個壞女人的計謀，但還是忍不住的在胡思亂想。”

“甚至，在今天京介你告訴我可以讓我成為《鄰居鄰居鄰居》的原畫師時，我也產生了畏懼，想要退縮。並不是害怕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完成那邊的工作，而是想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我們的公司。”

少女藍寶石一樣璀璨的雙眸中，映照著那個乾杯的標誌，熠熠生輝。

“紅坂朱音說她認可了我，搞笑，我需要她的認可嗎？只不過是個在業界多待了幾年的歐巴桑而已，遲早超過她！”她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我只用了十年就擁有了現在的才能！只要給我時間，不管是什麼我都可以做到。對吧京介？”

“嗯，我一直是這麼相信的。”北條京介輕聲說道，別人這麼說的話基本可以等同於放棄宣言。但是英梨梨，她所度過的時間，可以清晰的在她身上看到。

“所以啊，我想，其他作品的原畫師工作，同人社團那邊的工作，東京青年展，學校，所有這些不重要的事情，都暫時停一下，把所有的時間，精力，生命都投入碳酸裡面去。不能只讓京介一個人努力，那樣也太狡猾了。”

“如果你真的那麼做，才是真的狡猾吧。”

“嘿嘿~~”

少女的笑聲如同銀鈴般清脆，充滿了小女孩的狡黠。

“笨蛋，都說了別打斷我帥氣的話！”

我當然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那麼做的話，京介這個笨蛋肯定也會來陪我。然後櫻良，硝子她們的京介就會被我完全搶走。明明這麼想著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策略，但是，為什麼就是做不到呢。為什麼不能再壞心腸一點？

因為，自己喜歡的，就是這樣一個笨蛋啊。

少女轉過身來，雙眸中像是有銀河流淌，無數星辰在其中閃爍，在靜謐而漆黑的夜裡亮的驚人。

飛機的轟鳴聲從頭頂的夜空中傳來，兩人不約而同的抬起了頭。

就在這時候，英梨梨開口了：

“就像夜晚飛機劃破天空時大家都會抬起頭尋找那一定會出現的紅燈一樣，我也要讓大家在看到北條京介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會立刻尋找英梨梨這個名字！”

“我，要成為你心中絕對的第一！要重新變回那個能讓你依靠的人！就像我們最開始創作《一拳超人》的時候！

要成為能夠讓你依靠，信賴的英梨梨！”

少女的語氣堅定，每一個字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說出來的。

北條京介一時間震撼於英梨梨所展示的這從未見過的姿態，確實如同她說的一樣，這樣的她確實可能這輩子只會看到這一次。因為想要讓這個彆扭不坦誠的笨蛋說出這樣的話，簡直比不讓她喝可樂還艱難。

因為被這話給震撼心靈，以至於他都無法好好控制表情，睜大眼睛張大嘴巴呆呆的看著慢慢向自己走近的少女。

砰！

英梨梨抬起了右手，那纖弱的小拳頭重重的錘在了北條京介的胸膛。她抬起頭來，薄薄的嘴唇緊緊的抿著，眼波搖動。

眼前的少女，明明不管是眼睛還是鼻子嘴巴，又或是那額前的劉海，看起來都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但就是讓北條京介在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叫覺悟的東西。

“絕對，絕對要做到！我要成為，你心中的第一！”

少女張開嘴，神情倔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

明明是真情流露，但那倔強可憐的表情好像是被逼著說出這話的一樣。果然哪怕是這樣的時候，她也依舊是這麼彆扭啊。

北條京介嘴角咧開，抬起右手，緊緊的握住了自己胸前那隻纖柔的拳頭。

“碳酸，是我們的公司，才不是什麼小孩子的遊戲！”

“我要，回應你的期待！”

哪怕已經快要哭出來了，但是英梨梨依舊努力的把最後的話清晰的說了出來。

如果我做到了，如果我能夠回應你所有的期待，是不是就能成為你心中的第一？如果我成為了你心中的第一，那麼，京介你，是不是也可以回應我所有的期待，讓我成為你的唯一了？

走進這間公司，看著北條京介為自己做的一切。在紅坂朱音的壓迫下，靠著從過去的回憶中不斷汲取力量來迅速成長。英梨梨終於意識到了。

自己喜歡那個笨蛋，喜歡雜務！

不只是喜歡他會因為自己說不喜歡削筆器就每天幫自己削好一袋子鉛筆，不只是喜歡和他一起看動畫玩遊戲，不只是喜歡他會做好吃的料理……那種事情，隨便誰都可以做到啊！

不管自己多彆扭都能理解自己的心意；

會發自內心的認為這樣的自己真的很可愛；

能從自己偽裝成完美大小姐這種事情上看出自己內心的脆弱；

哪怕已經畫技已經超越了自己，依舊像個笨蛋一樣的小心翼翼的維護著自己的驕傲；

明明一條通天大道就在眼前，換成別人早就跑個上去抱住紅坂朱音的大腿跪舔，他卻像個笨蛋一樣的非要拉著自己一起走，願意花費時光等著自己慢慢的成長。

……

這些事情，都是除了他就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到的啊！只有他，非他不可！

煩死了，為什麼像個笨蛋一樣的不停回憶？為什麼這些回憶那麼清晰，簡直像是刻在腦袋裡一樣的！都怪京介，都怪他把自己的腦袋都佔滿了，才讓自己的學習那麼差！

眼淚，流了下來。

晶瑩的淚水讓少女的眼前朦朧一片，那雙湛藍的雙瞳也變得越加璀璨，耀眼。

裡面蘊涵的感情更是好像要化成實體一樣，令人心神搖曳為之動容，震撼。

北條京介左手握著英梨梨的小拳頭，右手抬了起來在少女臉上輕輕擦拭著。但是那淚水就如同少女的情感般激烈，狂湧，不管怎麼擦都擦不乾淨，不管怎麼都停不下來，彷彿無窮無盡一樣。

所以他只能把少女整個攬入懷中，抱著她的腦袋，讓她的臉整個埋入自己懷中。

真是的，明明想要表現得帥氣一點，讓這個笨蛋好好看看自己了不起的覺悟，讓他知道選擇自己是他一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情。

但是，為什麼還是這麼沒骨氣的哭出來了啊！！！

趴在那溫柔的胸膛上，那熟悉的味道不斷的撲入鼻腔。

一直在心裡大喊著不要哭的英梨梨，卻是越發激烈的發出了小聲的咆哮。

像是要把愛意，委屈，期待全都透過淚水錶達出來。

“我知道，我知道，英梨梨你，已經很努力了。”

北條京介低下頭，用下巴抵在少女的小腦袋上，聲音同樣有些哽咽。

「絕對，絕對要做到！我要成為，你心中的第一！」

「我要，回應你的期待！」

「要成為能夠讓你依靠，信賴的英梨梨！」

英梨梨可憐巴巴又倔強的神情在他眼前不斷的閃動著，充滿決心好像用生命喊出來的話是那麼堅定。

要是聽到這樣的話他還無法體悟到英梨梨的心意，那麼他也不配再陪在她身邊，不配讓這個堅強又脆弱的少女說出這些話了。

他的良心再次譴責起了他，同時他也在使勁的譴責自己。

“我知道，英梨梨真的很堅強。”他低聲說道。

“嗚啊啊啊，嗚嗚嗚嗚——”

少女哭得更大聲了，沒有明悟心意的時候還能沒心沒肺的快樂，現在，往昔的快樂全都化成了齏粉。

委屈，委屈，委屈。

“笨蛋笨蛋笨蛋！你為什麼要這樣！”

她一邊哭一邊咆哮著。

“……”

北條京介無言以對，因為他是北條京介啊。

他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緊了懷中的少女。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上轟鳴的飛機早就無影無蹤了，就連薄薄的雲彩也不知道飄到哪去了，只剩皎潔的月亮依舊掛在天空，無聲無息的把白色的熒光灑落在地。

少女的哭聲漸漸停歇，她報復似的在北條京介的衣服上左右狠狠地擦著眼淚，最後還抓起那白襯衫想要擦鼻涕，但剛要擦就發現上面早就沾滿了自己眼淚和鼻涕的混合物。

小嘴一癟，沒理由沒頭腦的又覺得委屈了。

北條京介連忙拉起外套的一角遞了過去，反正這衣服已經不能要了。

“笨蛋！不會拿紙巾嗎？”

雖然這麼罵著，但是英梨梨還是誠實的抓起衣服來擦了擦臉。

大概整理好了自己的臉，少女抬起頭來。

看著那通紅的眼眶，北條京介只覺得壓迫感極強，這淚水每一滴都好像有千斤重，不停的砸向了他的心臟。少女真摯純潔而又熱烈義無反顧的愛意，沉重而令人窒息。

他喉結聳動，嚥了咽口水。白天的他只憑言語就能把屬下和朋友們的忠心收入囊中，讓業界的女王紅坂朱音啞口無言乖乖把資源雙手奉上。現在的他張口無言，不知道用怎樣的言語才能回應少女這份情意。

他不會說對不起，那是對自己，對英梨梨，對其他人的不尊重。

“英梨梨……”

“我現在以英梨梨的名義下令！在我成為你心中第一之前，你絕對不能落後，一定要緊緊的跟在我身後！”

英梨梨抬起手來，捏住了北條京介兩邊的臉頰，惡狠狠的拉扯中，語氣也一樣的惡狠狠：

“絕對，絕對！不能走丟！”

“聽到了嗎？！”

聽到這話，北條京介整個人愣住，雖然臉被扯得生疼，但依舊想要露出笑容。

英梨梨……還是那個心腸軟到不行的笨蛋啊……

“遵命，監督大人。”

“笨蛋，現在的我是你的漫畫助手！”

“是是，助手大人。”

“回家吧，笨蛋！”

“嗯！”

走在前面的英梨梨，兩隻小手像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翹了起來，打著莫名的節拍。

等等，我回到家該怎麼面對櫻良她們？瞪大眼睛嚇死她們？叉著腰站在門口怒罵她們一晚上？

等等，她們看到京介的衣服會怎麼想？

等等！美季子阿姨還在家裡！？

完蛋！要死了！

啊啊啊！

名為澤村·斯賓塞·英梨梨的少女，依舊還沒有長大啊。

太難頂了，每天都在被一大堆小作文在批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