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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個三月底,連續上漲了幾年、甚至股市涼了都沒有止住上漲的地價,竟然停住不動了。

雖然沒有下跌,但也沒有再漲。

此刻,全社會屏息凝神,等著看這一輪過後,地價是恢復漲勢,還是穩步下跌。最壞的結果,是像股市那樣,一朝一夕,幾年的繁華就化為泡影。

被民眾寄予希望,“不會坐視不理”的正府,一心要刺破泡沫,正著手新一輪的利率上調,更加收緊房地產貸款,施行所謂的縮緊政策。

現如今,地價停住不動,在不少人眼中,還成了日銀那位新總裁的功績,似乎踩對了剎車,正在慢慢降速——

要真是這樣那倒好。

原先那種夜夜笙歌、如夢似幻的生活,固然暗藏著不安定。但現在這種不知道接下來如何、這艘船又將行往何處的局面,更是人心惶惶。

越是人心惶惶了,就越是迷信“救星”,就越是推崇那個聲稱要刺破泡沫的日銀總裁。一時之間,那位新總裁的風評前所未有的好。

可表面的東西蓋得住表面,內裡的東西不會因此就改變。

這個節骨眼,正好是地價最高點。要在這幾個繁華的區域買塊能建錄音室的土地,差不多要九千萬日元起價,過億日元更是輕輕鬆鬆。

就算跑去附近的町田市、川崎市,只是買地也要花費差不多五、六千萬日元。

就算歌手不是每天打卡的上班族,錄音室的位置偏僻一點,影響也不是很大。但是,本公司的人還好說,如果錄音室地點太偏,就不適合對外出租使用。一座專業的錄音室,花大價錢蓋起來,基本上來說,是不會只拿來給本公司歌手專用,也是會對外出租。

要是不方便出租,只供本公司的人使用,成本就高到難以承受。

最重要的,股市破滅就在眼前,房地產市場步股市後塵,一朝一夕劃為泡影,這個最壞的結果,也是最有可能的結果。

在明知道離血本無歸只差個倒數計時的階段,出高價去買塊地,一般人做不出這種事。要是現在去買塊地,說不定不等錄音室裝修好,就先體驗一把高臺跳水透心涼的酸爽。

“我倒是有一坪半地。”巖橋慎一自嘲。

渡邊萬由美讓他這句話給戳中了笑點,“那一坪半地還在手裡嗎?”

“畢竟是幫忙貸出來了創業資金的一塊寶地。”巖橋慎一還有閒工夫跟她說俏皮話,“當然,現在的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用那麼一小塊地貸到一千兩百萬日元了。”

真要說起來,光是那一千兩百萬日元的貸款創造的價值,那一坪半地就算真的處理不了,也根本談不上“虧本”。

就像此時此刻,地價會崩這件事,至少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已經達成共識。只不過,什麼時候崩,又會崩到什麼地步,這些都是未知數。最現實的做法,是根據這座錄音室蓋好以後能創造的價值去估算,得出一個可以出手的價格,而後再行動。

“現在,沾手土地,是自找死路。”巖橋慎一說的極不客氣。

渡邊萬由美也表示贊同,“眼下的情形,只有往外抽身的,沒有再往裡面進的道理。”

剛剛才見識了股市在一朝一夕之間化為泡影、血本無歸的投資者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頭腦清醒的人,就不會認為地價會穩步下跌,慢慢回到一個正常的水平。

說到底,牽一髮動全身,選擇了強硬的手段,接下來的發展就已經再也由不得人。一個角崩壞掉之後,等待著的,只有可能是整棟樓的坍塌。

“現在,去買地建錄音室,不是明智之舉。”渡邊萬由美說,“雖然也確確實實,以GENZO的規模,應該有掛靠在名下的錄音室。”

這就是入行晚、發家晚的人才要面臨的問題。

大唱片公司名下的錄音室,最早的五六十年代就已經建好,不像他們,成立唱片公司的時候,地價就已經坐上了火箭,而需要錄音室的時候,地價已經到了外太空。

渡邊萬由美略一沉吟,提了一句,“竹田印刷公司那邊,應該也有成立理財的子公司,名下的地產估計也不在少數……”

現在的地產泡沫,大企業紛紛入場囤積土地,也功不可沒。

“要這麼說,渡邊製作名下的土地也不少。”巖橋慎一這麼一提,渡邊萬由美為之一笑,權當是預設。

不過,她話說到這兒,巖橋慎一猜著她什麼意思,“請竹田印刷公司來協助嗎?”

“只是在想,如果錄音室的所有權不是百分百歸屬我們、但管理和經營交給我們負責的話……是不是個解決的思路。”渡邊萬由美含混其辭。

巖橋慎一笑起來,“真虧你想得出來。”

“沒有。是異想天開。”渡邊萬由美露出個微笑。

巖橋慎一說,“要這麼說,我也是異想天開。”

渡邊萬由美又繃起臉來,“只有一點可以確定,眼下確實不是個買地蓋錄音室的好時候。哪怕應該有間掛在GENZO名下的錄音室,風險太大的事也不能做。”

她說著,語氣一頓,忽然把話題轉到巖橋慎一身上,“慎一君有什麼打算?”

渡邊萬由美不覺得,巖橋慎一突然提到要蓋錄音室的事,是為了得出一個“現在買地蓋錄音室時機不對”的結論。

巖橋慎一和她實話實說,“我在想的是,國內的土地不適合出手,如果,我們在國外建個錄音室的話。”

他說著一笑,“有一點胡亂行事,對吧?”

“是有一點。”渡邊萬由美點頭。一邊點頭,微笑一下,“不過,我也沒什麼資格說你。”她問道,“你想在哪裡建錄音室?”

“ZARD不是馬上要去洛杉磯錄音嗎?”巖橋慎一提了一句。

渡邊萬由美說他,“你該不會要跟著去出差吧?”

“中途去探班的時候,順便考察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他回答,“畢竟,我也是ZARD的總製作人,錄音期間,不過去看看進度也說不過去。”

到國外建個錄音室,巖橋慎一這個想法是有點跳脫,不過,也不全是任性妄為。

“到時候,你要不要也一起去考察?”巖橋慎一邀請她。

渡邊萬由美跟他開玩笑,“我可是會在旁邊瘋狂潑冷水。”

“那還請饒了我吧。”巖橋慎一回答得飛快。

渡邊萬由美為他這回話的速度感到好笑。她當然不去。她把事情推給巖橋慎一,“要是真考察出個好結果,真這麼做了也不是不可以。……說不定,真有進軍海外的時候。”

“進軍海外。”巖橋慎一直笑。

渡邊萬由美露出個迷惑的表情。他解釋道,“我們的吉田桑,為樂隊定下的終極目標,就是有一天能拿到格萊美獎。”

“是嗎?”渡邊萬由美聽了,說他,“那就請你多加油了,慎一君。”

“這也不是靠喊‘加油’做得來的事吧?”巖橋慎一嘆氣。不過,說笑歸說笑,心裡還是覺得,真要是能在海外經營好一家錄音室,那也不是個沒意義的生意。

有些東西總要一試。

渡邊萬由美寬容一笑,“總之,先祝你考察能考察出個結果。”

“萬由美桑這邊也是。”

巖橋慎一說的是她剛才提到的那個點子。

對他這句話,渡邊萬由美一笑置之。

一頓飯吃完,BEING投奔了BURNING系的事,兩個人都輕鬆應對。倒是最後提到的錄音室的事,兩個人心裡都沒底,倒是各出了一個不好說的招。

雖說如此,真要說起來的話,兩個人都輕鬆應對的這件事才是要緊事。錄音室的事,真要是不方便,就先擱置了,最多就繼續租錄音室用。

但唯有一件事達成共識,眼下不會以公司的名義去買地蓋錄音室。而這件達成了共識的事,則又在有意與無意之中,透露出雙方都對眼下的形勢不報樂觀。

和渡邊萬由美吃完了午飯,下午,巖橋慎一去看傑尼斯的JR們。

……

GENZO那邊派出人手,接手了十二名JR以後,巖橋慎一最先提出的要求,是讓那十二名JR,選擇自己感興趣的樂器,不拘一門還是兩門。

城島茂毫不猶豫,選擇了吉他,且只選了吉他。他的吉他水準,是連教習吉他的老師也讚不絕口,甚至還會安排他當個助教、幫忙輔導其他少年學習吉他的程度。

找來了製作樂隊的名家來接手JR們的培訓,之後,又安排了學習樂器的環節,十二個JR也不是傻瓜,再加上傑尼斯也不是沒有組樂隊的前科。

猜來想去,JR們之間,私下裡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逼真。極有可能,傑尼桑要從他們十二個人當中,選出一支樂隊來,交給GENZO的那位巖橋桑製作。

JR們肚子裡各想各的。有人的地方,就有一肚子的心事。

一想到這個組樂隊的可能,心思活絡的JR,在選擇樂器的時候,考慮的就不是自己喜歡什麼,而是考慮選哪門樂器,最有可能從中脫穎而出。

國分太一就審時度勢,認為城島茂極有可能成為內定的吉他手。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接手了JR們培訓的人是巖橋慎一。

傑尼桑找來專業的樂隊製作人,那麼,就一定會看中成員的實力。

認定城島茂會成為吉他手,國分太一就不選吉他。雖然私下裡,他一直請教城島茂,請他教導吉他。

但是,眼下被單獨放到一起的這十二個人,已經不再是興趣愛好社團,而是隱隱約約要為了自己的前途去做些什麼的時候了。

有審時度勢的國分太一,還有感到迷茫的坂本昌行。

遲遲出不了道,這就高中畢業,馬上就要成為無業遊民的坂本昌行,對這個有可能的機會,既想要抓住,又拿不定方向。偶爾看看心無旁騖的城島茂,羨慕他的心態之餘,也知道這是絕對的實力帶來的自信。

城島茂的吉他水準如此高超,和他選同一門樂器的就不多。不僅如此,和他一起選了吉他的兩個少年,都是JR裡出類拔萃的美少年。

要論吉他的演奏技術,城島茂已經能給在場的JR當老師。既然如此,如果有什麼能擊敗城島茂當上吉他手的長處,就只能是外表更瀟灑出眾、更適合出風頭的吉他手身份。

同樣的,城島茂認定自己能夠透過吉他技術脫穎而出,所以信心十足、且意志堅定的只選擇了吉他。

學生時代參加過校園樂隊,後來因為憧憬少年隊進入傑尼斯。要是真的被選中作為偶像樂隊的一員出道,可以說是同時實現了人生的兩個夢想。

懷抱這樣的想法,城島茂心裡開始覺得,直到現在都沒有出道,這個安排也不是壞事。

……

這個下午,藤島景子也出現在了JR們培訓的地方。

巖橋慎一過去的時候,正跟她打了個照面。之前在武道館的休息室裡見過一次,還有印象。

他開口問候:“藤島桑。”

藤島景子今天一身古馳套裝,看著照樣還像個上班族女郎。她客氣笑笑,“叫‘朱莉’就可以了。”

這話,不是第一次聽。

巖橋慎一記得,藤島景子自己也提起來,“初次見面的時候,媽媽就請您叫我‘朱莉’。”她說,“您繼續叫藤島桑,令我心裡拿不定主意。”

喜多川瑪麗讓他叫藤島景子“朱莉”,但下次見面,巖橋慎一還叫“藤島桑”。這其中,未必不是一種客氣疏離的表達。

巖橋慎一禮貌回答,“這麼嚴重嗎?”

“實話說,您叫‘藤島桑’,讓我以為在叫我的父親。”藤島景子顧左而言他。

巖橋慎一點頭,“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藤島景子問他,“巖橋桑是來看JR們練習?”

“畢竟承蒙傑尼桑的信任,接手了JR們的培訓。”巖橋慎一回答。這個說話的方式,讓藤島景子有點不大喜歡,覺得這個年輕製作人滑頭。

不過,刨除這個顯然留有距離的說話方式,藤島景子對巖橋慎一印象並不差勁。同時,對他作為音樂製作人的才能,也不是不認可。

同樣的,藤島景子也知道,這個年輕製作人,如今是舅舅喜多川擴的座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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