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這間藥鋪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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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岳父這般逼問,霍瑜卻未露出半分惱意,言語之間仍是一派溫和:“岳丈大人莫非忘了,小婿也在此次升遷之列。陛下既未見罪於霍家,我又如何能怪到葳娘頭上?”
“可葳娘她現在還在北獄.”欒和的眼眶紅了:“我平生只這一個女兒,當年寵溺太過,養成了她這副嬌憨不知世事的性子,容易被有心人所乘。所以賢婿你可否”
霍瑜按住了他的肩,打斷了他的話,語音低沉,卻帶著一絲幾難察覺的漠然:
“什麼都不做,陛下必會還她清白。若是做了,卻禍福難料。岳丈大人,切勿行差踏錯才是。”
洛千淮帶著周同等人回到鋪子裡,先將方娘子安置在前院的患者留觀室內,又開了方子讓人抓藥煎制。
過敏性哮喘,現代西醫也極難根治,只能遠離過敏源,在發病期做霧化治療並外用激素類藥物,平素注意飲食,總之以防為主,防大於治。
可是中醫走的卻是另外一條路。循經絡五行之說,講究各臟器之間相輔相生。呼吸道過敏性哮喘,自然與肺相關,而之所以會過敏,卻是因腎氣虛弱帶來的免疫力低下。
基於以上分析,治療思路就呼之欲出:透過補腎益肺,提高機體免疫力,進而達到脫敏效果。
方娘子還在哮喘的急性發作期,洛千淮先給她開了一劑黃龍舒喘湯,合用了炙麻黃、地龍、蟬蛻、紫蘇子、石菖蒲、白芍、五味子、白果、甘草、防風等藥材,以祛風解痙,宣肺平喘。
這是後世中醫應急平喘的有效驗方,放在這個時代看,就顯得極為高妙。文溥一經看過,眼中就亮了起來,要不是礙著周同夫妻在側,他早就開口請教了。
藥鋪到底還是在籌備期內,準備和培訓做得不足。燕殊和燕檸照方抓藥還可以,但到了煎藥之時便露了怯。
文溥便主動請纓,負起了煎藥加教導之責。他雖然年過四旬,但相貌溫潤儒雅,為人又耐心和氣,燕檸很喜歡他。
反倒是燕殊,自從見到文溥起,整個人就有些怪怪的,目光反覆停留在他面上,放在身側的雙手也捏起了拳。
他不過十歲而已,雖然經了不少事,但仍然很難藏得住情緒。只是文溥自己還滿腦子疑問呢,並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尋常之處。
星九去燒了兩個炭盆拿進來,原先冰冷的留觀室瞬間溫暖起來。
洛千淮讓她將周同帶到外間候著,自己則為方娘子做起了針灸。
她取了尺澤、太淵、列缺、足三里、大椎五個穴道。
尺澤是手太陰肺經合穴,可治哮喘咳嗽等症;太淵、列缺為手太陰經原絡穴,可補氣並增益肺經;足三里為補虛之穴,可健脾胃,益腎氣;大椎可溫陽補虛,修五勞七傷。
方娘子是第一次做針灸,略微有些緊張。洛千淮面上帶了溫和的笑意,一邊與她聊著天,一邊用酒精消了毒,以補法行針。
她穴位認得準,手法又十分輕柔,方娘子除了感到下針處有些酸脹之外,並沒有半分疼痛。反倒是隨著針灸的進行,先前胸部憋悶的感覺漸漸減輕,呼吸變得愈發順暢,對洛千淮的信心也越來越強。
周同雖是個男子,心思卻相當細膩。自邁進這霽安堂的舊址,他便一直在認真觀察。
藥房裡面的裝修陳設俱是新的,桌凳條案百子櫃,全都是一水的黃花梨木打造的,一看就價值不菲。
百子櫃上面擺放的用於盛放特殊藥材的藥罐,也全都是一水的天青色瓷罐,光看上面的均勻細膩的釉面,便知道不是便宜貨色。
還有妻子現在所在的房間,擺了好幾張黃花梨木打的床,上面鋪的是一種不常見的細麻布,隱隱有光澤閃現。
這種布料他曾經幫主家採買過,因為經過了一道特殊軋光工序,比尋常細麻布又要貴上五成,東西難得且不說,並非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
床旁安置著精銅鑄就的立地燭臺,上面安放著的是小臂粗細的蠟燭。蠟燭製作不易,價格一直居高不下,所以多數人家夜晚要麼直接休息,要麼就點上一盞油燈。
在大豫,用得起蠟燭的,全都是有錢人。
方才那侍女拎進來的炭盆,裡面燒的是全無煙氣的紅蘿炭。這紅蘿炭他當然認得,便是在周府,也只有幾個主子能用,如他與方娘子這樣還算得臉的下人,根本就不敢肖想。
周同記得,便是柳郎中在世之時,霽安堂的一應用具也是相當陳舊儉樸,斷沒有眼前這般講究。
所以文郎中這是遇上了貴人,馬上就要翻身了嗎?
只是藥堂雖已經準備就緒,想要開張卻還有些難處。當年可是長陵尉親自結的案,抄沒了霽安堂傳承百年匾額,去了文溥坐堂行醫的資格,從此只能作個遊醫——難不成多年前的那樁案子,也會被推翻重來嗎?
其實當年的事,他其實也有耳聞。那魏府雖然跟周府沒法比,但內中的勾心鬥角鬼蜮心思卻只多不少。
那些事,上面的大人們未必清楚,但各府的下人之間,卻自有訊息來源,對內情自有不同的理解。
不管如何,只看他與弟子今日救了縈娘,他便必會盡心答謝,必要時幫著推他一把,也是應該的。
喝完湯藥之後,方娘子與洛千淮已經相當熟絡了。她本就是個能說會道善交際的,不然也不能深得周夫人重用。
“洛大娘子,今日多謝你了。”她拉著洛千淮的手,滿臉都是真誠的感激之色:“我現在已經全好了,感覺身上哪哪兒都舒泰。沒想到你這般年輕,醫術就已經這般好,可見文郎中定然已是神醫之流,之前卻是被埋沒了的。”
默默站在一旁的文溥嘴角抽動了一下,強忍住了沒有開口說出實情。
他這般寵辱不驚的模樣,卻讓周同夫妻更加高看一眼。
洛千淮巴不得把自家阿舅這根標杆牢牢地樹立起來,自是樂得順水推舟:“家師訥於言而敏於行,向來不慕虛名,只知實心行醫,所以這些年名聲不顯。”
訥於言的文溥嘴角再次抽動了一下,目光直落在洛千淮面上,卻被她斷然無視。
“方娘子。”洛千淮說起了正事:“今日你是在木器坊門口發病的,那坊中應有清漆、桐油、柏木等物,皆是常見誘發哮症之物,在徹底根治之前,還是不要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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