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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斯洛身邊密密麻麻漂浮而起的泡沫,無形的力量凝聚又消散,泡泡怦然碎裂,像是被璐璐的話語戳中了什麼。
驕傲的他咬著牙沉默了片刻,而後哈哈大笑。
“沒錯,我承認,他在理論和法陣實踐方面都是杜爾德蘭難得一見的天才,但那又如何?”加斯洛拍了拍胸口,“現在活下來的是我不是他,繼承了他的知識、他的理論佈局完成的是我加斯洛,而不是什麼厄羚!只有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被稱為天才,屍體不過是大地與生者的養料!”
路禹能夠理解《神明無意識猜想》,這裡的厄羚指的毫無疑問便是世界意識本身,根據過往它的舉動……不,那甚至不能稱之為舉動,它只是順應著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的方向推進的“本能”。
“《原初神明的誕生與世界結界加速化猜想》說了什麼?”塞拉一邊警惕著加斯洛暴起,一邊好奇地詢問仍在王牌空戰狀態的璐璐。
加斯洛冷笑一聲,搶先說道:“厄羚這個傢伙很奇怪,他一方面信仰著某個奇怪的原始崇拜構造出的圖騰神明,一邊又堅稱這個時代沒有神明,只有世界本身的意志,同時在魔力潮開始前,剛登上嗚咽島時便猜想下一個時代會誕生出所謂的‘原初神明’。”
“在他的推測中,第一批應世界意識哺育世界誕生的神明會在摸索已擁有力量、權柄的路上與其他神明激烈碰撞。‘只要我比你強,你的信徒便是我的,你的力量也會是我的’,這樣的想法不可避免的滋生,戰爭烈度直線上升,到最後,為了鞏固自身的力量、庇護信徒,圈地在所難免,本來互相連線的地域將畫上神明的符號,成為一座座孤島。”
路禹愕然,厄羚的猜測與他的不謀而合,這也是他拼了命為晨曦領囤積海量資源,並時刻做好離開地面計劃的原因。
加斯洛在手中幻化出了厄羚蒼白的臉,這份記憶留存,毫無疑問正是厄羚臨死前。
“我需要感謝他,他啟發了我,既然信仰能夠讓本不存在的力量湧現,信仰能夠獲得來自‘虛無’的回應,投影出具體之物,那……‘信可為真’的力量,不也能換個方法運用嗎?於是我遏制了島上三千多人的意識,令它們持有同一個信念……果然,我看到了那輕微的意識渦旋。”
“如果需要世界承認的存在所求執念、信仰龐大,想讓它運作毫無疑問痴人說夢,可如果在有限範圍內,施展有限的‘信可為真’,甚至不完全地利用這股力量,不就能解決問題了嗎?”加斯洛捏碎厄羚的臉,舔了舔嘴唇,“就好比,如果你沒有那顆詭異的銀楓樹庇護,只要我想,你美妙的肉體會立刻換上一件更能襯托你身材的衣物,你與我的子嗣會瞬間呱呱墜地。”
路禹沒有被憤怒支配大腦,他回憶了上島後所遭遇的一切,有所明悟。
他一直以來糾結的虛實其實是不斷變化的,即便是整個嗚咽島,加斯洛也只能在有限區域扭曲部分現實,另外一部分則是以幻覺的形式轟入他們的腦海,並且加斯洛並不敢將這種扭曲完全呈現,而是會在施展完後迅速復原。
“所以你才暗示那些村民島外已是廢墟,魔神支配了一切,對於生的強烈渴望會讓他們更加信任‘呢喃者’。”塞拉也明白了,“地面上的生者就是法陣的一部分,他們是正常的信仰提供者,完全一致的村落結構遍佈嗚咽島,構成了一個個節點,而這些處於地下的村民則是異化信仰者,他們數量更為龐大,像是一本隨時能夠翻閱、改寫的日記,你能夠主宰他們的思緒,為他們刻進不同的‘現實’,直接影響嗚咽島。”
加斯洛撫掌大笑:“棒極了,棒極了,如果你們三個不是我的敵人,我想我們會有很多共同話題的,比方說和你們兩位女士討論一下我們的子嗣應該如何支配杜爾德蘭,裡卡爾那種豬玀竟然覬覦你們,真是可笑。”
路禹如鯁在喉,但聽到裡卡爾的名字,他還是愣住了。
“你知道他?”
“他就在島上。”加斯洛回答,“面板燒焦、乾裂,如同融化的蠟像般的臉看上去令我噁心,但看在還需要裡卡爾和聯合體那群蠢貨的份上,我答應了為他治療……不過現在看來,倒是不需要治療了。”
加斯洛向著虛空伸手,裡卡爾頂著一張醜陋無比的臉同時出現在了核心區的路禹與璐璐面前,以及地下的塞拉身前。
核心區如同巨人般的城堡停下了彈幕打擊,這讓路禹和璐璐不再逃竄,怔怔地看著裡卡爾茫然的眼睛。
“加斯洛,就是他,就是這個召喚師,殺了他!”裡卡爾指著前方大喊,但恍惚間,塞拉的影子莫名重疊於視線之中,這令他愈發茫然。
他有著清晰的,造訪嗚咽島的記憶,但在那之後,他一無所知,自己究竟為何會在城堡之上……不,好像自己是在某個地底深處?為何自己腦海中會有如此紛雜的畫面?
加斯洛的打了個響指,呢喃者的觸手憑空出現,沒入裡卡爾的軀體,幽藍的火苗從他的腳底泛起,劇烈的痛楚讓他失聲尖叫。
“加斯洛,你瘋了嗎!”
“沒瘋,我看了你的記憶,你認為強者可以掠奪弱者擁有的一切,這便是真理,我也很認同這個道理。”加斯洛說,“你想要擁有塞拉和璐璐為你誕下的子嗣,想要擁有她們的軀體與她們共度美妙的夜,正好,我也在思考離開嗚咽島後的未來……我不太喜歡你覬覦我想要的東西,按照你的真理,該你去死了。”
意識層面的抹除讓裡卡爾發出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這是夢,這絕對是夢,路禹,你的召喚物支配了我的夢境……我沒有輸給你,這只是……幻夢!”
路禹點了點頭:“對,是夢……加斯洛,我們的賬等下算,你稍微扭曲一下,讓他別那麼快消散,文火慢烤,會嗎?”
學著塞拉抓住這個驕傲的傢伙痛點,他補充了一句:“這麼簡單,你不會做不到吧?”
加斯洛不屑地冷哼一聲,隨著呢喃者的觸手晃動,裡卡爾消失一半的軀體復原,火焰確是包裹他的全身,他本人也被加斯洛甩到一旁拘束於空中,如同上了燒烤架的串。
路禹和加斯洛都不在乎他的咒罵,這種層次的人甚至無法讓他們內心泛起一絲波瀾。
“你這麼做是殺雞儆猴?”路禹問。
“不如說是預演。”加斯洛說,“你會和他一樣。”
“剛才你說,打算離開嗚咽島?”路禹嗤笑,“你不會覺得這個叫做呢喃者的虛偽神明能夠見光吧?只要離開這處遮掩了它氣息與波動的島嶼,世界意識的制裁會以你想不到的方式出現。你在嗚咽島上扭曲現實都會迅速復原,可見你有多麼忌憚,哪怕是迎接裡卡爾這種顯貴上島,你也需要藉助暗示的手段完成流程,生怕他將這裡的資訊洩露,導致嗚咽島迎接祂的審判。”
加斯洛的投影繞著咒罵不斷的裡卡爾走動,他嘖嘖道:“你猜我為什麼要和杜爾德蘭那幫鼠目寸光,只會縱情享樂的商人、顯貴們合作?”
塞拉神情凝重:“他們是呢喃者的信徒?”
加斯洛笑著指向塞拉:“很不錯,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如果你捨棄掉那顆奇怪的樹,我會立刻接納你。”
塞拉沒有給加斯洛任何情緒上的反饋,這讓這個表現欲十足的傢伙大感無趣,繼續說了下去。
“無需暗示,他們中的不少人便被呢喃者施展的力量所折服,作為杜爾德蘭的顯貴,由他們進行傳教,杜爾德蘭知曉呢喃者,信仰呢喃者的人只會越來越多。”加斯洛撫摸著呢喃者那虛無的軀體,愛憐地說道,“外界的信者會為呢喃者鋪展開觸手,構築出能夠讓它離開的土壤。”
“先上車,後買票。”路禹聯想道。
“我喜歡這個比喻,這輛馬車已經快要抵達終點站,而我所缺少的貨幣錢票正在被虔誠的信徒們一張又一張送至手中,只要那位盡職盡責的車長不曾注意到有一位始終鑽空子的乘客,那麼下車清點時,逃票的客人會搖身一變,成為一位富有的商客,豪邁地拿出一沓貨幣,完成救贖……這時候,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祂都無法審判一個違反規則的人。”
自鳴得意的加斯洛正為自己勝天一籌而狂喜,路禹譏嘲的笑聲打斷了他的炫耀,這讓表現欲極強的他憤怒了。
他故作寬容道:“這是你能在戀人面前展現沉穩鎮定的唯一機會了,你所依仗的邪神只能被動為你迎擊敵人,除此之外,你又有什麼可得意的呢?”
“加斯洛,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出現在這裡,也許正是受到了世界本身的指引?”路禹嘴角上揚,“我們的到來,即是祂試圖修正扭曲的意識在起作用。”
“哈哈哈哈哈,既然如此,便讓我看看你們的力量吧,這份扭曲分散全島,而你們又憑什麼殺死我,你們如何能殺死一個寄生於每個信者腦海中的存在?”
呢喃者四周光影變幻,塞拉身邊開始飄雪。
一念起,異化信徒將那共同的思緒投影至現實,凜冽的寒風令塞拉身體結霜。
“你們知曉了我的一切,我描述了一切,然後呢,你們找到我的弱點了嗎?”加斯洛狂笑不止,“即便我將一切坦露,你們又以什麼贏我,就憑那個遲鈍的世界意識嗎?既然你們說是祂在推動著你們修正,那麼……修正啊!”
滿天泡沫浮現,無數異化信徒的思緒倒映入現實,正常的信者宛如感受到了加斯洛的呼喊,於夢中醒來,跪地祈禱。
雖僅有數千人,但這不斷匯聚的力量卻已讓加斯洛周遭的一切遭到支配,這方寸之地,他如同神明。
看到這一幕,路禹、塞拉、璐璐忽然三人都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加斯洛突然覺得有哪不對,但卻又捉摸不透。
路禹嘴角不住上揚:“也難怪你發現不了,畢竟你就是這樣的人啊,雖然思維縝密,但卻看不起任何人,以至於沒察覺到自己計劃中最愚蠢的一環。”
“我的計劃完美無缺,你別想著動搖我的內心。”
“是嗎?”路禹指了指腦袋,“讓我幫你回憶一下,請問你為正常的信徒們置入的記憶是什麼?”
加斯洛皺眉:“島外已被天災毀滅,魔神肆虐,唯有嗚咽島是唯一的淨土。”
忽然,加斯洛怔住了,意識到大事不妙的他連忙試圖關閉正常信徒的法陣節點,但信仰卻穿越時間與空間阻隔來到了他的身旁。
路禹和璐璐樂不可支。
嗚咽島外圍,海水翻滾,嗚咽島海岸溼潤的沙塵翻滾。
漆黑的夜幕中,巨大的鹿角陰影浮現,它赤紅的目光穿越雨幕,直指核心區。
心有所感的加斯洛汗毛倒豎,強烈的恐懼讓他呼吸急促。
“你的信仰之中,始終包含著另一個‘資訊’,而你卻將之一併收納。”
“現在你要動用力量扭曲一切,它也會成為現實。”路禹仰起頭,“魔神,應你的要求,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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