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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風驟雨的至暗之刻,時不時劃破天際的雷電刺破厚重的黑暗,使勁地將少許光亮潑進壓抑的城堡,轉瞬即逝的光為璐璐勾勒出了這座廢棄古堡此刻的陰森,那些碎裂的雕像、腐朽的地面在電弧下投出詭奇的陰影,臺階上方高懸的巨劍騎士雕像猙獰如惡鬼。
石巨人粉身碎骨,留下的碎屑一動不動,但它消逝之處,那幽邃黑暗的走廊盡頭光影變幻,奇異絢爛的弧光折射,斑駁的色彩投影在有限的區域內,像是被打翻的拼圖碎片,散亂無章的塊狀光斑晃動、搖曳。
璐璐撫摸著兩位老師的遺物,深呼吸,釋放出一顆火球,緩緩飄過陰森的廊道。
似乎是感覺到了魔力波動,又或者那不知存在於何處的“光源”對璐璐的動作有了反應,走廊盡頭光怪陸離的光影熄滅。
“嘶……”
璐璐下意識地吸了口氣,冷汗沁出額頭,墜在睫毛上,但她卻不敢眨眼。
幽邃的廊道,火球投下的光映出了無數空洞、透明的漩渦,又或者是球體,它們像是一塊塊透鏡,吞噬光、發散光、被照亮的一瞬,看似空無一物的走廊“千瘡百孔”,如同某種卵生生物的巢穴,密密麻麻地懸浮於半空。
這處空間,像是被人用尖錐戳出了無數的孔洞。
璐璐控制著火球墜落,而後直接了斷切斷了對它的控制,火球徑直穿透了透鏡,墜落地面,發出一聲悶響,迴盪於只有風雨咆哮之聲的城堡內。
“如果這都不是幻術,那……我是已經中毒了嗎?”
魔藥師的身份令她迅速想到。
如果一個人被魔藥製造的幻覺困住意識,那麼她該如何意識到自己身處的世界是虛假的,並離開這裡?
璐璐大腦飛速運轉。
響雷轟鳴,璐璐下意識抬起頭,層層透鏡之後,一間破敗的小木屋如同一柄重錘,擊打在璐璐的腦海之中,酸楚、憤怒同時湧上她的心頭。
“你一定要讓我看到他們嗎!”
璐璐拳頭緊握,除開晨曦領的同伴,她絕不想任何人窺見她內心深處留給那個家的溫暖回憶。
父母的舊居轉瞬即逝,宛如觸碰到了禁忌之物,走廊上的透鏡如泡沫般一個個破裂,消散,盡頭倒映著怪異景象的鏡面隨之消逝。
從始至終,這些怪異之物都沒有產生任何魔力波動,宛若虛無。
璐璐再度回到那處書房,為了確認狀況,她需要足夠多的資訊破局。
腐爛的書本中,她又一次看到了那本手札,原先朦朧模糊的字跡已經可見,與她想象的不太一樣,這並非一本煉藥手札,而是……法陣節點的詳解。
除開被打溼染花的部分,璐璐瀏覽著瀏覽著,一股寒意爬上了脊背。
最後一頁,那張本該清晰的暮年法師騎馬圖變成了一位面相呆滯,看上去對周圍事物漠不關心的白袍青年,他的手搭在兩隻鹿身上,它們似是被馴服的魔寵,鹿角上閃閃發亮的翠綠色魔力節點與滿園青色相得益彰。
畫像背景,依舊是這處莊園。
璐璐對法陣的運用多為進攻,這種繁複,意圖實現多種奇異效果的節點佈置與魔力分配描述讓她雲裡霧裡,書寫者顯然只是在記錄,並無教學意圖,因此璐璐無從得知它的具體效果。
一邊分神留意四周,一邊翻找,仍然一無所獲之際,被風吹得晃盪的書架吸引了璐璐的注意,她的魔力沿著架子縫隙向著後方伸去,蜿蜒探索並觸碰到了某個奇異的空間。
她放倒架子,將一塊嚴絲合縫的石塊掀起,露出了一處有著生鏽拉環的暗格。
不需要任何密碼,或是解除任何法陣,輕輕一扯,一個密封完好的晶石盒子展露於璐璐眼前,她迫不及待地開啟。
裡面是一份地圖,以及一份語言混亂,無邏輯,無法閱讀的怪異文書,單個字璐璐都能理解,組合在一起則像是瘋子的囈語。
地圖指向的地方並非別處,正是城堡周圍。
璐璐跟隨著地圖的指引,邁進愈發恐怖的疾風驟雨之中,她親眼見到了遠處一株纖細的樹木被壓斷了腰肢,上半身飛向漆黑的天際,如果沒有魔力庇護,璐璐相信自己也會瞬間“自由”。
多方對照,在一處空曠無物的地方,她召喚出了大碗,一聲令下,大碗伸展開有力的雙臂,將土元素之力侵入地面,範圍內的大地如同煮沸的水翻湧著,不一會,又一個泥黃色的晶石盒子顯露而出。
盒子內,依舊是一份地圖以及一份混亂的文書。
透過這種方式,一共五份盒子,五份文書集於璐璐之手,它們有的就在城堡內,藏於某塊不起眼磚石之後,有的在毫無參照物只能大範圍搜尋的曠野,有的則是被深埋於雕像體內,可見它們作者為了隱匿這些資訊,費了大量的心思。
只不過,這種找到一個盒子就能找到所有盒子的設計,似乎是有意為之?
混亂的文字敘述不再能阻礙璐璐的閱讀,理解能力超絕的她很快破解了加密閱讀方式,這份稱得上天才的秒解帶來的自得沒有讓璐璐高興多久,她順著署名者【厄羚】的名字向下梳理,默唸出了開篇的第一句話。
“世界將因神明現身,分崩離析……”
厄羚的文字條理清晰,邏輯嚴謹,用路禹的話來說,他完全就是寫了一篇足以登頂魔法學界頂峰的論文,這位文中自稱僅有二十七歲的混血種寫下的文字令璐璐震撼得無以復加。
讀至中篇,她一度感到窒息……被厄羚那充滿悲觀口吻描述出的未來。
“我始終對萬事萬物充滿敬畏,亦對天穹之上滋養眾生的母親大人存有最深的敬意,我願希望一切悲觀的展望皆由手握希望與知識之人撕破,但屬於我的未來似乎充滿了霧靄。”
“無論你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看見了這些文字,請記住接下來的圖案與文字。”
“我會想辦法確保,它們應當是真實的。”
璐璐能理解這段文字,但不知為何,她的手在抖……這段文字如同塵煙,飄入她的思緒深處,遮掩了她的視線,帶來了最為莫名、無法理解的恐怖。
她深呼吸,將文書附帶的紙張拼湊而起,那顯露而出的圖案,附帶的描述讓璐璐猛地站起。
縈繞於腦海揮之不去的迷霧正在散去,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於她的腦海。
“塞拉、路禹……”璐璐不敢細想,她快速收拾起厄羚的文字,辨認方向,一頭撞進厚重的雨幕中。
……
……
隨著一灘黑泥散落在地,被大雨沖刷乾淨,路禹已經累到難以喘息,若非強大的意志力支撐著,他已經癱倒在地。
靜謐花園的喇叭花耷拉著,半數已經枯萎凋零,以黑霧為實體的身軀努力地捲曲,將自己化作一片雨棚,遮擋在路禹的頭頂。
驍勇的血肉戰車也抵不住群毆,數量龐大的黑泥從雨幕中衝出,拼盡全力吸食分解它們的車車被堵塞了進食管道,觸手也被黏性黑泥粘在一塊。
路禹無法協助可憐的車車,只能眼睜睜看著數量龐大的黑泥淹沒它,然後被迫驅散。
深淵審判官的刑罰之術在對待黑泥無效,堅持了一段時間就被扯成了碎片。
效果最為明顯的二號接連結晶化了上百團黑泥,隨著路禹且戰且退,但這些黑泥彷彿知曉二號的弱點,在積攢了大量水晶柱之後,它們蜂擁而上,啃噬富集魔力的晶簇,並生生將魔力吞噬殆盡。
這是路禹第一次見到有東西能夠主動無害化高濃度魔力製造的燃爆。
“噩夢實體附身在我的身上,並沒有產生效果……難道說這種方式無法真正確認自己是否處於夢境之中嗎?”
路禹早就懷疑自己所遭遇的是與艾蕾葛同樣的無盡夢境,因為他迄今為止所有召喚過的召喚物,都無法召喚第二次,逆轉召喚儀式的手段只出現了一次,便無法再得到召喚儀式響應,塑形召喚物,但凡有過協助記錄的,均無法再次現身。
他的召喚物,用一個少一個。
常用的編號召喚物全部登場。
召喚手冊未被賦名的召喚物因為儀式無法逆轉被封印。
刻印召喚物須臾自那座莊園之後再無法現身。
英靈召喚物媒介均在璐璐身上。
元素生命、擬態植物、擬態魔物、音律實體在召喚一次後,全模板無效化。
博格特家族溫特先驅的大蘿蔔,召喚一次後,基礎召喚儀式,全面錯亂化,宛如回到了貨不對板時代,路禹嘗試了兩次,響應之物盡是與需求截然不同的召喚物。
路禹,只剩下了靜謐花園。
唯一看似好訊息的是,他似乎並未遭遇鬼打牆,在可見度極低的暴雨之中他依稀看到了遠方山丘上的模糊的光亮。
無論那是什麼,無論究竟是夢境、幻覺還是別的,他不想在空曠處坐以待斃,這些黑泥像是某種巡邏的怪物,感知力極強,並非以魔力驅動,路禹一路走來,像是沒帶噴蟲劑踩草叢的寶可夢訓練師,打了一茬又一茬,體力、魔力、精神都到極限了。
“必須找個地方整理思緒。”
他咬著牙前進,來到山丘之上,看到了那在風雨中飄蕩的燈火,也看到了一個完整的村落。
大約有數十戶村民,時值深夜,大雨瓢潑,狂風大作,所有人都躲在家裡睡下,唯有一戶人家的門口掛著一個布袋,裡面放著大量的熒光石研磨而成的粉塵,這是很多礦區居民常見的照明用具。
有了先前的遭遇,路禹逐漸坦然,無論遭遇了什麼,他決定先以正常狀態應對。
魔力感應,屋內有兩個人,小孩在床上已經入睡,大人則是在用針線縫縫補補著什麼。
路禹輕敲大門,大人悚然一驚,驚嚇之下站起身時帶倒了身後的椅子,以至於熟睡中的孩子迷糊地醒轉。
“媽媽……發生了什麼?”
“好孩子,回到被窩裡去,聽話,乖。”
女人顫聲問:“什麼人?”
“遭遇海難淪落至此,可以讓我在這裡避雨嗎?”路禹隨便扯了個謊。
女人沉默了一會,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視線在溼漉漉,上氣不接下氣的路禹身上掃了掃,最後停留在了大腿上泛白的傷口上。
“你從島外而來?”
“是的,一場可怕的海難,看看這天氣吧,沒人逃得過這浩劫。”
中年女人看了一眼恐怖的天象,突然露出了感傷的神色:“誰說不是呢……請,請進吧。”
路禹拖著傷腿入內,他謹慎地選擇了一個角落坐下,為了不嚇到這位沒有任何魔力的女人,他趁著對方背身為自己施加了又一個火環術,只不過比之前的更為隱蔽,以恢復那已經低得可憐的體溫。
女人拿來一塊破布,但看了看路禹的狀態,她咬了咬牙,從裝衣服的櫃子中取出了一件男人的上衣遞給路禹。
“擦擦吧,你看上去糟糕透了。”
“謝謝你。”路禹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看著躲在床上,抓著床沿偷瞄自己的孩子,露出了個友善的笑容。
女人用火石點燃了屋內的火灶,招呼著路禹靠近。
路禹想拒絕,這段時間遭遇的詭異太多,突如其來的正常景象讓他很不適應,但看著女人殷切的眼神,他沒來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他坐了過去,女人端上一碗熱水,好奇地問:“您真是從島外而來?”
“對。”
路禹再次回答,女人的臉上突然泛起了一陣奇怪的神色。
“可我聽說,島外,已被天災摧毀,四處瀰漫著恐怖的瘟疫、遍地皆是常人難以匹敵的惡獸,食人心智的魔鬼逡巡,無論白天黑夜……您是怎麼活下來的?”
路禹的手僵住了,他反問:“誰和你這麼說的?”
“從小到大,祖祖輩輩,口口相傳如此。”女人說,“離開了島嶼,便會被魔神收走心智,永遠奴役。”
“你們從沒有離開過這裡?”
“從未……我們甚至沒見過外界而來的人,您,是第一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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