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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眼的歐爾庫斯,這個稱呼伴隨著他走過了近十五年。
在那場把歐爾庫斯整個書房都炸塌的爆炸中,歐爾庫斯只有眼睛受了傷,這件事曾被塞列爾的魔法師們熱議。
但是熱議過後,更多的則是對於歐爾庫斯的嘲笑。
召喚學派的凋零從佐列高斯,到科萊,再到摩斯塔納這個他們眼中的荒僻大陸,無人不知。
為了尋找召喚術衰敗的原因,投入大量的時間與精力,最終把一隻眼睛捐進去,在魔法師眼中,近乎於愚蠢。
歐爾庫斯從來沒有為這些言論動過怒,碌碌無為的庸常者,追逐名利,過度沉湎於慾望中的人是無法理解這種追求的。
同時歐爾庫斯也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在昏迷中,他到達怎樣一個怪異的地方。
促使歐爾庫斯得出如此結論的不是邏輯縝密的推斷,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沒有聲音作出回應,鋼琴將地板上最後的血肉打掃趕緊之後,再次開始移動。
塞列爾眾人沒心情去思考歐爾庫斯話語中的資訊了,面對眼前這個龐然大物,他們必須行動。
“一起出手,他的造型這麼奇怪,沒辦法做到快速移動。”羅沓抽出長刀,指揮起了眾人。
潛伏在廢墟中的路禹遠遠地看見了塞列爾的高階戰力迅速散佈開,將鋼琴圍在了正中間。
伴隨著不斷趕來的塞列爾四五階法師,鋼琴已然陷入了重圍。
再怎麼強大,面對數量龐大,威力驚人的魔法集火,鋼琴的身軀也會被打碎。
“都來了嗎…挺好的…”
路禹把身子縮回了地穴當中,為自己施加了一個能夠隔絕氣息與聲音的魔法,緊接著又攥著魔核,做好了釋放風之庇護的準備。
“鋼琴…”路禹下令,“以你最快的速度,衝出他們的包圍,順著我給你標記的方向前進…在那裡,有無數的血食在等待著你享用!”
原本看到四周已經空無一物,已經把視線鎖定在塞列爾高階身上的鋼琴愣了一下。
在塞列爾一眾高階的注視下,鋼琴猛地扭動身子,望向了一個方向。
本來還打算搜尋路禹氣息的歐爾庫斯看到這一幕,怔了一會。
須臾間,鋼琴遙望遠方,充當著腦袋的三根觸手齊刷刷裂開,緊接著,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這出人意料的一幕讓所有人茫然了,這是在自殘?
而接下來的一幕則是讓他們毛骨悚然。
三根觸手開裂後露出的嘴緊緊地抓住了地面,整個身體猛地一用力,竟然倒了個個。
原本充當底盤的黑白色調方盒,以及那些一直在打掃地面的小觸手在調轉之後竟然變成了“頭部”。
之前蜷縮在一起組成鋼琴行進的足的小觸手隨著方盒的晃動,輕輕地搖擺,好似隨著水流起霧的海葵。
歐爾庫斯最先反應過來:“攻擊,這個傢伙根本沒有頭尾之分,他的全身都有吞食的能力!”
已經晚了,三根觸手組成的腿開始邁動,黑色的海葵拔地而起,化身成巨人開始疾馳。
一眾魔法師倉促發動魔法,經驗豐富的他們沒有打空,雨點般的攻擊覆蓋了正在飛奔的鋼琴。
鋼琴的身軀被打得碎裂,那些被吞噬後還沒完全融為一體的血肉四處飛濺。
素那法和伊扎雷比聯手釋放的冰火魔法狠狠地轟在了鋼琴的一條“腿”上,直接將這條腿齊根抹去。
失去重心的鋼琴眼看就要倒地,第三條腿迅速接替工作。
“打腿,打腿,他是想去塞列爾駐地,快阻止他…還有快點釋放魔法信使!”
素那法心急如焚地大吼。
伊扎雷比又一發火焰光束貫穿了鋼琴的腰部,燒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即便如此,鋼琴也沒有停下腳步,他在疾風驟雨的攻擊中拋下一地的血肉,渾身創口的他以殘缺的身軀衝出了一眾魔法師的視線。
再強大的魔法師釋放高階魔法也需要時間準備,只片刻,鋼琴就徹底沒影了。
所有六階邊以信使發出警告,邊拼命追趕鋼琴,唯獨歐爾庫斯留了下來。
歐爾庫斯知道,塞列爾南方戰線,完了。
這個聚集了塞列爾諸多精銳,一眾高階魔法師,武者的軍隊沒有輸給藍水,月影,鳶尾,而是輸給了一隻召喚獸。
“別躲了,雖然我不知道你藏身於何處,但是你也能感覺到內心的衝動吧?”歐爾庫斯捂著心臟,“我們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你騙不了我的。”
回應歐爾庫斯的是呼嘯的風雪,路禹沒有現身,身處地穴中的他拿出了從希瑟那裡獲得的六階卷軸。
“你贏了,你做到了。”歐爾庫斯像是完全不在乎塞列爾軍隊大潰敗一般鼓起了掌,“上千年來,從未有過召喚師以一己之力扭轉戰局,你是唯一的那個,從今日開始,你的名字將會被被我寫入召喚學派的故事當中。”
“因為,這是你親手釋放的怪物!”
魔力波動的氣息被捕捉到,歐爾庫斯立時衝到了地穴上方,以魔法開路。
碎石傾瀉而下,歐爾庫斯置身於地穴當中,四處找尋,卻看不到路禹的身影,只有一隻撲扇著翅膀的紫色小鳥漂浮於半空中。
歐爾庫斯觸發了路禹的魔法信使,聽著他留下的話,渾身顫抖。
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歐爾庫斯羞愧難當,他扶著牆慘笑了許久,這才晃悠著走出了地穴,望著被白雪一點點覆蓋的殘垣斷壁,他喃喃道。
“陛下,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嗎?”
……
撕咬血肉的聲音,骨頭碎裂的脆響,臨死前士兵的慘叫,如同從最深邃之處傳來的哀嚎不斷地交織,混合成了一首混亂不堪,讓人戰慄的曲調。
那雜亂無章的音符於塞列爾駐地上方不斷地跳躍,聆聽到這滲人聲音的塞列爾士兵開始神志不清,嘴裡喃喃著古怪難懂的語言,哈哈大笑地扭動著身子,將手中的武器舞得眼花繚亂,然後殺向同伴。
鋼琴三條腿上的眼珠子紛紛炸開,從中伸出了無數的觸手,這些觸手扎入塞列爾士兵身上,頃刻間便將他們的血肉徹底吸乾,只剩下一副骨架。
進入第二個形態的鋼琴釋放出的狂亂曲毀滅了塞列爾駐地的秩序,被影響到的數萬士兵在癲狂中相互廝殺。
有刀就用刀,沒有武器就用牙齒。
實力偏強,抵禦住了鋼琴狂亂曲的塞列爾士兵奔走疾呼,希望陷入瘋狂的同伴能夠清醒,然而等來他的卻是四面八方一擁而上的瘋子。
當第一個清醒的人對著同伴砍出第一刀後,整個塞列爾駐地徹底失去了理智。
在魔法師的庇護下,指揮戰爭,承擔著主帥職責的貴族們撤到了遠處。
站在高處,他們看見昔日井然有序的塞列爾營地一片火海,無數穿著塞列爾軍裝的精銳或是狂笑,或是面色猙獰,不斷地砍殺。
不久前剛剛指揮軍隊攻入西城,重創月影狼人王子銀薩,大家都認為今日藍水定將覆滅。
可是隻是短短這麼一會…
被塞列爾陛下委以重任的幾位老貴族跪倒在地,神色驚恐地看著那朵宛如海葵,大腿上觸手密佈,身體每個部位都能夠吃人的怪物。
“這是創世神話中的魔神來了嗎?”
“我們的主神孟狄拉呢?”
看著一個又一個剛剛透過戰爭磨練起來的精銳被怪物絞碎,吞嚥,老貴族的精神幾近崩潰,本該阻止殘軍撤退的他們,卻開始跪地祈禱。
鋼琴已經徹底瘋狂了,他不再釋放能夠讓人癲狂的曲調,而是如收割機一般碾過塞列爾駐地。
密集的人群讓他每一次掃蕩身體都變得更加地強壯,被塞列爾六階們圍攻留下的身體早已癒合,不僅如此,身體上越來越多的觸手與眼睛開始浮現,他們扭曲地組合在一起,如同一副被錯誤拼接起來的畫像,詭異與混亂。
從海葵般的頭部不斷地噴灑出鮮紅的“雨點”,沾染到雨水的塞列爾軍士渾身瘙癢難耐,不住地抓撓,竟然生生將自己的面板抓爛。
潔白一片的大地上出現了一條血河。
不只是貴族們,塞列爾的魔法師們也戰慄了,這如同煉獄般的一幕烙印在他們的腦海中,不斷地閃現。
六階中最快的吉爾巴託斯趕到後看見的場面讓他遍體生寒。
塞列爾曾經將哥布林的頭顱碼作京觀,將他們的割喉放血,讓血汩汩流出,匯聚成血河,以威懾眾族。
塞列爾也曾將花冠精靈的翅膀割下,在他們的精緻美麗的臉蛋上刻字,加入魔法粉塵,令這些傷口無法癒合。
吉爾巴託斯在呈現給陛下比迪利斯的信函中曾言辭激烈地說過,如若塞列爾以殘暴之姿征伐摩斯塔納,那麼未來那些施加在別人身上的痛苦將有可能百倍償還在塞列爾士兵,以及子民身上。
比迪利斯的回答是:“那就把那種可能提前扼殺掉吧。”
吉爾巴託斯看見毫無抵抗之力的摩斯塔納後,也曾鬆了口氣,認為自己所擔心的那個未來不會出現。
然而…煉獄降臨了。
鋼琴面對這些無法逃離自己觸手的怪物施加了最殘暴的刑罰,他將一個個將死未死計程車兵丟到了一塊,像是堆積木一般壘起來。
緊接著,海葵般的頭部緩緩低下,湧動的觸手像是扇葉般旋轉,將所有的食物打碎,最終由頭部的口器一點點吸乾吮淨。
發現塞列爾撤退,重新奪回西城的藍水聯軍在城牆頭看到了這一幕。
即便是最痛恨塞列爾的蘑菇人與狼人,也在這種血腥無比的場面下難以呼吸。
塞列爾趕回來的六階也看到了這駭人的一幕。
素那法聲音顫抖:“這就是藍水釋放出來的怪物嗎…他們的召喚師還能算是人嗎!”
姍姍來遲歸隊的歐爾庫斯看著那已經比巨龍還要龐大的召喚物,慘笑道。
“不,這是我們釋放出來的怪物…”
“是我們逼迫著他親自釋放的惡魔…”
這句話,也是路禹留下的信使傳達給歐爾庫斯的資訊。
素那法以水魔法制造出大片的雨幕,伴隨著冷風一吹,變成細碎的冰渣刺在每個被狂亂曲扭曲了心智計程車卒身上。
冰寒,咆哮的狂風,將戰場上還有些許理智計程車兵喚醒了。
發現自己身處屍山血海中後,他們也聽到了由六階們一起發出的資訊。
“撤退!”
為了讓鋼琴這個夢魘一般的召喚物限制住,所有六階一起出手。
各種元素的魔法如同洪流,傾瀉在它的身上,然而紮根在屍山血海當中的鋼琴怡然不懼,任由魔法轟炸開他的身軀,留下一道道可怖難堪的傷口。
伴隨著血液的吸收,吞嚥下去的食物滋補,塞列爾六階製造出來的傷口頃刻恢復。
“這傢伙是不死的嗎!”
將軍羅沓斬出的劍光分明已經劈開了鋼琴的海葵頭,露出了裡面鮮紅的血肉,但是幾乎是瞬間,開裂的血肉便癒合了,一絲傷痕都沒有。
即便已經有了不再參與戰爭的想法,但是歐爾庫斯還是放不下肩頭的職責,他必須把那些正在逃跑計程車兵護送回家。
“蒸發掉這些屍體與血液!”歐爾庫斯提醒眾人。
伊扎雷比連忙釋放出無數火焰螢火蟲,翩翩起舞的螢火蟲們落地後劇烈地燃燒了起來。
置身於熊熊烈火之中,鋼琴茫然地四顧,在發現自己的積攢起來等待慢慢使用的食物被焚燬之後,他發出了淒厲地吼叫聲。
“伊扎雷比,小心!”
打算釋放第二發高階魔法將遠處的屍體也燒乾淨的伊扎雷比抬起頭,本在遠處的鋼琴瞬間來到了面前,佔據了他全部的視野。
無數觸手從鋼琴的頭部噴吐而出,纏向伊扎雷比。
“想得美!”
伊扎雷比大喝一聲,劇烈的爆炸將他炸得翻飛出去,同時也讓鋼琴的觸手全部斷裂。
伊扎雷比脫離了危險,但是原本在他身邊的,並且帶傷的將軍肯尼薩就沒那麼幸運了。
肯尼薩的劍剛剛砍斷密密麻麻纏繞而來的觸手,便聽到“噗噗”地幾聲。
鋼琴腿上的黏液鼓成泡,紛紛炸裂,腐蝕性的液體潑了這位六階武者一臉。
肯尼薩才發出一聲慘叫,便被無數觸手捆粽子一般包裹了起來。
馳援的塞列爾一眾六階眼睜睜地看著帝國久負盛名的水晶級武者肯尼薩,在瞬息間化作了一副白骨,從鋼琴的觸手中落向地面。
狂風呼嘯,寒意一點點滲進了在場每個塞列爾人的心裡。
這是摩斯塔納徵服戰中,塞列爾帝國隕落地,最高位戰力。
鋼琴的嘯叫聲將周遭的聲音全都壓了下去。
美味的肯尼薩讓鋼琴有了新的想法。
他無視著遠處正在冒險排程士卒撤退的貴族,一腳踩碎肯尼薩的屍骨,徑直走向了塞列爾的六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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