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暗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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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南下，綠野部族中絕大多數地精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對他們來說族長向來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往常也不見得有機會能遇到他老人家，生活倒也是如常。

但是對於特里斯這樣的族中實權人物來說，艾倫的離去就像頭頂一直籠罩的陰雲散去，大家心中終於能輕鬆幾分，一個個臉上若有若無掛上了幾許散漫之色。

雖然艾倫往常在族中時，對大家也不見得有多關注，只是特里斯他們這些族中高層卻總能感覺到有一雙威嚴肅穆的眼神高高在上，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因此少有人敢馬虎大意。

如今知道了艾倫族長南下，一去就是五十年的時間，對於普通地精而言，這可是相當漫長的歲月，少了這位族中砥柱的監察，大家做起事來自然也就輕鬆得多了。

當然，就算艾倫南下前往蔓莎城坐鎮駐守，他也不是不可以抽空回族，真要發生什麼大事、或者一時興起之類的契機，艾倫隨時都可能出現在族中。

只是這樣的情況畢竟只是一種可能性，總比大家時刻提著精神心勁兒，等待著艾倫的召喚、訓示，可是要好得太多。

特里斯心中固然舒坦，但也難免有幾分遺憾，那就是他跟奧利弗一樣，在蔻爾長老婚禮慶典之後，便已經開始逐步放權，讓熊地精術士奧倫姿接了自己的班。

交接權力的時候，特里斯心中未免有些不捨，多年來身居高位，雖然不能說是大權獨攬，可是在綠湖鎮中他所說的話份量可是極重的。然而隨著鎮長權柄被奧倫姿接了過去後，鎮上中堅骨幹們面對自己時倒也仍舊尊崇有禮，可是比起自己在鎮長位置上，多少還是有些差別。

因差別對待帶來心理感知上的反差，讓自認為身體尚能堅持數年的特里斯，心中多了幾分異樣的情緒，只是礙於頭頂還有艾倫這位部族主心骨的存在，讓特里斯就算有些小心思也只敢深埋心底，不敢表露在外。

然而如今艾倫的離去，讓特里斯身上一直揹負的枷鎖，彷彿一下子被解放，那些藏於心底的陰暗心思，便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特里斯在綠湖鎮經營數十載，鎮上大大小小的頭目、主管大多數都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雖然隨著奧倫姿的上臺對鎮上中高層有所整頓，但其中仍有不少特里斯時代的心腹人物。

眼下這新任鎮長權柄，肯定是拿不回來了，但是奧倫姿想要讓自己像艾倫安排的那樣，只是作為對方的副手，幫助他儘快成長成為一名合格的掌權者，這其中的門道卻是有很大的可操縱空間啊！

至少，以自己現有的基礎與支持者，從奧倫姿手裡分薄一部分實權出來，只能說是很容易的事情，唯一可慮的也就是蔻爾這位傳奇長老的態度了。

但是以特里斯對這位長老的瞭解，對方很顯然不會對部族世俗事務方面，有太多的興趣，再加上如今正是她新婚燕爾的時候，想必她可沒有精力分散到她不感興趣的地方來。

只要部族不發生亂子，能夠正常平和地延續下去，在蔻爾長老心中這些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這個念頭之後，特里斯的心中就再難保持平靜，源自人性中的慾望讓他終究不甘於現在的境況。而當他將自己想法，隱晦地與仍舊掌握著鎮上實權的心腹說出時，其中大半地精頭目都表達出支援自己的態度。

想想也對，一代首領培養提拔一代心腹，新任鎮長上任之後，前任鎮長所提拔的老人們，總是會因為種種原因，漸漸被邊緣化，最終放諸到權力核心層外。

老一輩的頭目們自然不會甘心大權旁落，他們當中不少地精正當壯年，本還想著繼續奮鬥數十年，享受漫長的全力滋味。面對此等情況他們也必然選擇自救並做出反抗，儘可能長久地保留自己手中權力。

要知道，隨著綠野平原中氣候出現變化，充沛的降雨帶來的是勃勃的生機，往昔並不適合成為定居點的地盤，如今卻已然可以成為養育地精的生機之地。

地精種再也不侷限於在幾大據點中繁衍生活，有人丁興旺的家族但卻沒有天資卓越人才出現者，享受不到部族潛在的紅利。但是他們又不甘於讓家族平庸過活，因此有大智慧大毅力的地精家長們便乾脆帶著自己的親眷，從城鎮中遷徙出來，在城鎮據點周圍建立衛星村落，專門負責為綠湖、傲羅、牧馬坡等大城鎮供應新鮮果樹、肉食，發展自己的家族。

部族高層對於地精們的選擇，自然是不做限制，甚至是鼓勵他們如此發展，唯一的要求便是這些衛星村落、小鎮必須服從部族的管理，承擔他們的義務等等。

而老一輩失去了競爭力、信任的頭目們，自然便有了合適的去處，前往這些村鎮中擔任管理者，美名其曰是發揮餘熱，實際卻是變相的發配而已。

過去已經有許多犯錯的同僚們經歷過此事，此時身處繁華優渥生活圈的現任頭目們，看到他們變得簡樸、拮据的生活，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惻然。

如今有特里斯這位前鎮長做領頭羊，帶著大家一起對抗新任鎮長奧倫姿，大家自然樂得推波助瀾從中漁利了。

“……依我看，現在咱們手中最大的籌碼，就是伊曼統領手中的重騎兵大隊。最近綠野平原周邊不是又出現了不少的外來土著部族嗎，我們正好可以藉口清理平原周邊環境，把重騎兵大隊從綠那軍營拉回來！！”

矮地精政務官丹尼斯撫著下顎處泛綠的毛髮，認真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有這麼一支軍隊在手，咱們在就能與奧倫姿鎮長手中的防衛軍、治安局力量抗衡……”

“可是，這支重騎兵可是要拱衛我綠湖鎮與那穆爾要塞兩地的安危，貿然把它給調動到綠湖鎮，會不會引起那穆爾要塞那邊的不滿？”

另外一名身著一身寬鬆法袍的大地精雌性傑奎琳，眼中多少有些擔憂地問道。

“其他時候調動這支騎兵，或許會引來那穆爾那邊的不滿，不過這個時候調動重騎兵大隊，那穆爾要塞的布倫南城主，未必會說什麼！”

丹尼斯眼中精光一閃，滿懷信心地模樣。

“前段時間斯瓦拉統領回歸那穆爾要塞，繼續擔任城衛軍統領一職，以他老人家傳奇等階的實力和身份，區區城衛軍恐怕不在他的眼中，他肯定想要掌管整個那穆爾要塞的武力系統。”

“聯合防衛軍我族方面最近傳出要替換統領的訊息，我想應該就是斯瓦拉統領的動作。”

“布倫南城主雖然無法抗拒斯瓦拉統領的要求，但是作為掌權者他同樣有想要鉗制斯瓦拉統領權力膨脹的心思。如今我們綠湖把部族最強大的軍隊徵調回來，不僅能避免伊曼統領被替換掉的風險，同時也能阻止斯瓦拉統領染指這支重騎兵，想必布倫南城主肯定是樂見其成的。”

“……你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

剛剛過了七十歲壽辰不久的特里斯，精神不見一般老者的昏沉，眼中仍然一片清明，這也是他仍舊不想放棄權力的原因。

“軍隊在手咱們的底氣才足，雖然我們都知道真正可能動用這支軍隊的可能性為零，但光是這一支重灌騎兵的威懾力就已經足夠讓奧倫姿鎮長心有顧忌了！！”

聽到這個辦法與自己有關，正巧輪值回到鎮上休息，趕上這次私下聚會的的大地精騎士統領伊曼，不由得在丹尼斯的解釋中陷入沉思，判斷對方所說是否可能。

想來想去，他都不能否定對方給出的可能性，原本還有些遲疑不定的表情，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在政務、商業還有治安防衛等方面，恐怕我們只能是讓奧倫姿接手權力，他在這幾個崗位上提拔的幾名新人手段能力不差，底下也有不少支持者，我們在這些部門的力量並不佔優。但是在學院、貿易商會等方面，我們得人手現在還牢牢把持住了重要崗位，就算是這位新任鎮長下達命令，如果沒有我們的配合，很難推行下去。”

奧倫姿上臺才不過一年左右，卻已經掌握了綠湖鎮過半的實權，這似乎在驗證特里斯過往數十年來對鎮子的經營脆弱不堪，換做是荒野其他部族乃至四大文明王室更替，恐怕都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但是，這其實是綠野部族管理階層有別於其他勢力的巨大差異，也是特里斯眼前這十幾個心腹擔憂權力交接的原因所在。

粗粗算來，艾倫掌控綠野部族將近三百年，也是部族飛速成長的三百年。從一個人口不過數十的小聚落，到如今地盤幅員數十萬平方里，麾下地精人口超過三十萬，其發展的速度即便是在荒野部族歷史中，也算是其中佼佼者了。

部族人口增長速度雖然強勁，不過其中以家族為單位的小型團體規模，卻是不見有太大的變化，放眼整個部族，除去吞併阿吉納加部族時殘留下來的幾大家族外，綠野本土家族人口最多者，也不過是出了石生、法卡多兩代掌權者的磐石（綠野）家族，其人口規模至今也才四百出頭而已，在綠野中擔任大小頭目職務的人才僅只有十人。

部族中家族勢力一直被艾倫刻意地控制打壓著，這樣做有好有壞，但是發展至今回頭看來，顯然是利大於弊的。

沒有強大家族的骨幹，部族的凝聚力就得依靠統治層花費更多的精力，才能達到有強大家族維繫族群凝聚力的效果。

還有教育體系方面，沒有強大家族的教育輔助，這也就意味著部族需要在教育方面支付更多的資源等等……

但是沒有了強大家族壓制，也能造就更多的小型家族，讓他們擁有更多的生存空間。雖然小型家族對部族的幫助不大，而且新舊替換頻率也快，但是其擁有更大的活力，可以帶動部族中低層的生機。

尤其是部族權力輪替上，因為沒有大型家族的存在，所以很難形成世襲罔替的固定權力階層，這便讓部族交接時不會出現太大的抵抗與對峙。

像斯諾彌一族提姆上臺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跟族中五大家族角力內耗，而這樣的情況，在當前的綠野部族中，是很難出現的。

眼下丹尼斯、伊曼等綠湖鎮中重要崗位主管、頭目們，也因為他們各自底蘊不足，單獨面對新上任的奧倫姿鎮長讓他們輪替崗位的要求時，往往也只能服從命令。

“嗯，所以我才會一直頂著幾大學院名譽院長的頭銜，沒有主動請辭。只要我這個校長的身份還在，奧倫姿想要越過我任命新的學院院長、校長，就很難實現。”

特里斯點點頭，表示同意丹尼斯的意見，同時不忘寬慰自己眼前的心腹們：“之前奧倫姿也曾想要讓傑奎琳你們的崗位調動一下，被我明確地反對制止了，但是丹尼斯你政務官的職位怕是得放棄，我會把你安排到聯合商會會計部做主管。”

“明白。”

丹尼斯並不意外，行政部門是奧倫姿鎮長上任之後，便首先開始整頓的部門，如今上上下下除了丹尼斯和寥寥幾名中層幹部外，其他的地精幹部都已經成為奧倫姿的人了，自己再眷戀政務官這個位置，其實也不會有什麼實權。

“接下來伊曼你回去之後，就做好準備，我會盡快促成你們的重騎兵大隊迴歸綠湖鎮。”

“騎兵大隊這邊鎮長不用擔心，現有的十個騎兵中隊副統領，有八個都是我一手栽培起來的學生和戰友，就算我不在軍隊中也隨時能調動他們。”

“那就好！！”

隱秘的會面很快散去，幾名重要地精權力者悄無聲息回到自己的崗位，綠湖鎮中普通百姓似乎並不能感覺到來自中高層的微妙氣息，生活依舊平淡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