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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專業的哲學家,儘管平時耗費存在於這世界上的每一分鐘喋喋不休,團客巴始終以自身的不理解和不被理解自豪。唯星奇面之中和他走的最近的是維裡·肖,唯星奇面的權威是惡魔公爵以查因特。但他心裡清楚,即使是秘法學者和議長也只不過對他略知皮毛而已。
略知毛毛。
他大腦強大,精神強韌,每一根“頭髮”都是神經束;他的運動器官非常有限,只佔身體的百分之一;他有四個哥哥但他現在是家族裡年紀最大的——因為他發育的太好,無論是年齡還是體型都遠遠超過了他們;他在《相對論》裡專門有一條理論解釋以上的現象;他有一隻名叫克里斯汀的飛行器,是亡靈和憂鬱蜻蜓的合體,是上次被撞出毛球類專用滑道的時候的賠償——雖然這種分類他嚴重不認同;他在兩個城邦被指控犯有四樁謀殺罪行,在另外十六個城邦則因此而收到讚揚——這四樁謀殺罪行都是他讓他們想象出來的;由於神經的過度發達他有時可以接受到來自未來的,或者來自另外時間線的訊號;他洗酸梅澡會酩酊大醉;每到四個日全蝕連成一條直線的時候,他都會死而復生。
以及,他壓根兒沒打算把“找平理論”實用化。
這些事沒誰知道。
他現在沒那麼自豪了。他現在特別想讓維裡·肖,或者歸星議會的議長以查因特知曉他所面臨的情況。
這些事還是沒誰知道。
團客巴在一隻巨蚌裡等待著。蚌的主人已經非常不耐煩了,而他的所作所為絕對不能稱為禮貌——道理他都明白,但實際上別無他法——這是他討厭實踐的原因之一。
髮結哲學家硬著頭髮聽完了一整套包含許多他不存在親屬稱呼的侮辱之詞,忍受許多巴掌和擲來的珍珠,終於在水面漲起的時候被踹出蚌殼。
他浮起來,向一個方向飄。他知道該往哪兒去,但去的實在是慢。團客巴像一團擱淺的海膽一樣上了岸,把自己掛在一隻路過的黑心狍上。狍子群很快奔跑起來,翻過滿是真菌的山,衝向一片閃著幽光的結晶礦。
載著他的那隻狍子裝在透明的結晶樹幹上,把他甩向深處的洞窟。
他又順著洞窟的坡向下滾,發出刻意安排的不討喜的聲音,吸引來無數的小蟲子。無數的小蟲子吃掉他頭髮間的雜質碎片,吸乾淨水——後面這項工作很快失效了——他跌入地下的油之洋流,繼續漂行,竭盡全力保證自己不被任何凹凸不平的東西捲走太多肢體。
這很難。洞穴的頂部距離他最近的時候只有兩公分。岸太狹窄的時候,拍的他腰部兩側砰砰響。等團客巴再次上岸的時候,他已經只剩了原來的六分之一大小。他的運動器官不堪重負了,但腦力還算有餘,足夠讓他在面前的七八條通路中找到勉強可以的那個。
果然,沒走太遠,一陣風從背後吹來,大大減輕了他的負擔。
他前進著,前進著,前進著,感到站在法庭上被指控是件以前沒意識到的幸福的事。身為一名哲學家他知道如何解構這種感覺而不被太過影響。
重要的不在於必須要做的事情。而在於選擇。必須要做的事情總得做。相對論裡有這麼一條。
只有選擇和意外是需要被考慮的。
選擇到目前為止都是對的。團客巴自己知道。他飄過坑坑窪窪的小泥潭。
只要沒有意外——
地震了。大型螺旋坑道蟲或者氣體爆炸,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風猛然拐了方向,把他拍在一片石壁上。如果那是普通的隔斷石壁也倒好了,它偏偏不堪一擊,一拍就散。
團客巴被推進裂口裡,彈在一顆霰彈花上騰起,急忙抓住一隻路過的飛蛾。但他那重量級的大腦相對它來說還是太過沉重。他和飛蛾晃晃悠悠,一起一頭栽進了一片蜘蛛網裡。
他們掛著。窸窸窣窣。蜘蛛來了。
不是機械搜獵儀不是法則編制者,平平常常會把網裡的獵物吃掉的物質蜘蛛。蜘蛛在他身邊把巨大的牙齒戳進飛蛾的腦袋,飛蛾很快不動了。他的腦子還是夠用的,足夠讓他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做好選擇。他用四條髮辮在身子下面的網上編織遺書。
在發生這一系列事之前,團客巴認為遺書和日記是一樣過於暴露的東西。但他現在不這麼想了。
蜘蛛把飛蛾吃的剩一個空殼的時候,遺書也編好了。仍然飢餓的蜘蛛向他湊過來,口水滴到他的正面。
“我渾身是油。你還要吃嗎?”團客巴對蜘蛛這麼說。顯然這讓蜘蛛覺得更美味了。一條毛茸茸的腿把他一側的髮辮捲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團客巴對蜘蛛繼續說,“我的名字是——”
“閉嘴。”蜘蛛發出含混不清的一聲,張嘴把髮結哲學家吞掉,過了一秒劇烈地咳嗽起來。它咳出一個髮絲編成的腿球,複眼憤怒的變紅了。
團客巴搖搖欲墜地掛在網的一側,渾身髒兮兮的,看上去小的可憐。
“如果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你的名字,你就不會這麼快的吃掉我了。我們有很多事情可以探討。”他繼續說,“我的名字是——”
沒用。遺書和真心的請求總有一個沒用。不幸沒用的是後者。蜘蛛把他高高舉起,丟進嘴裡。比第一次還要容易得多。團客巴縮成一個小球,順著它的口腔向下滑。一片漆黑——
突然出現一道亮光。亮光迅速變大,然後佔滿了全部視野。
團客巴落到地上,向後看看。蜘蛛的背上被切了個巨大的口子,正在自己的血泊裡抽搐。
他轉過來看著那些及時出現的救星。
“打掃掉蜘蛛了!打掃掉家裡的蜘蛛了!媽媽!我們是乖孩子!”他們舉著小刀跳來跳去,紫色的小臉上滿是興奮。
團客巴馬上知道要做什麼。他伸長髮辮去抹掉遺書。但他現在太矮了。
然後他立刻被舉高了。惡臭的氣息從背後把他噴的晃來晃去。
“志……志願者。”紫色母親說。
“我是志願者。希望你可以不吃掉我。”團客巴說。
但好像又沒什麼用。紫色母親把他舉到頭頂,張大嘴巴。
“那就再聽我說一句。最後一句。”團客巴說。“把這句話帶給以查因特。有無法探究的存在正在追殺我。而我是無羽者的間諜,所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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