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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澳茲等了幾天,敘事級文明的錢才打到賬戶上,康斯坦對此表示歉意。
拋去掉一些手續費,還有用來打通星際海關的開銷,手上還剩下有了250萬銨金。
錢是次要的,主要是耽擱了不少時間。
李澳茲從星門中踏出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公測開始後一天。好在他已經提前跟亞雯商量過了,玩家們的工作提上日程,亞雯的任務嚮導看來扮演的也不錯。
他在建設的井然有序的遺蹟裡呆了幾個小時,玩家們都在忙著打獵和建設營地,遺蹟裡空蕩蕩的,根本不見人回來。
他並沒有看到亞雯的身形。
“亞雯小姐——亞雯——”
李澳茲用引力波呼喚了幾次,但得不到回應。
【大概是有什麼急事吧。】
李澳茲走到亞雯的帳篷前,亞雯給他留了一份字條,表示自己有事外出,如果李澳茲回來了,請不要著急。
——只是她大概想不到,自己成為【星界迴響者】後,已經具備了強大的跨宇宙通訊能力,只要他願意,可以強迫整個層淵聽他講單口相聲。
【這麼明顯的藉口……她是不想見我嗎?還是說,有難言之隱?】
李澳茲摸了摸不存在的下巴,目光掃過地面凌亂的腳印。
【不,她就是在逃避我。】
他回想起亞雯那怪異的枯白長髮,以及蜘蛛結網一般的詭異驚悚童孔——這樣的特徵,讓他很容易聯想到前不久接觸過的【白騎士】尤赫來。
加上此前他察覺到了天體慟哭現象——白燭星這裡也遭到了【社會】入侵。
如此多的訊息疊加在一起,很難不聯想。
【亞雯會是隱秘社會的公民嗎?】
李澳茲沉吟了片刻,但沒有說什麼。
【社會】是宇宙的癌症,每一個公民都是癌細胞,不論平時表現多好,只要【社會】本體降臨,他們會立刻併入【社會】的意識中,不再具備自我,或者說,到處都是他們自己。
算了,還能說什麼呢。
如果亞雯真的是【社會】公民,他會很平靜地親手宰了她。
【社會】是不能和星淵文明共存的,兩者是獵人與獵物的關係,這點經過了無數慘痛教訓,有大量的文明被吞噬消滅,成為了【社會】的個體一部分。
李澳茲不想輸給【社會】,他不想自己死了以後,連意識和肉身都被拿去給殺害自己的【社會】供養,自己的特徵會被公民冒名頂替,作為武器和裝備隨意呼叫。
那樣太慘了。
不過在那之前,李澳茲覺得還是好好觀察一下亞雯比較好。
他手上已經握有了奪取天賦的超凡知識,不論怎麼樣,他都能保證【客體共鳴】這個天賦落到手裡。
可對於亞雯,他總有種說不出的的感覺。
這個女孩一路追他到現在,從霜鍍追到外界地,從外界地追到外星球,現在還為他建立了一處簡單溫馨的根據地。
但現在,她為何躲著自己?
——到時候殺得痛快點。
李澳茲心底一陣心血來潮,腦海裡劃過這個念頭,隨後又趕緊掐滅掉。
【是那傢伙……在我心底種下的心理暗示。】
李澳茲趕緊把真理藥餵給腦袋,過了一會兒,那種心血來潮的共鳴感隨之衰退下去。
呼……
李澳茲鬆了一口氣,情況又回到自己手裡了。
倘若亞雯真的是【社會】的公民,那就說明真正的亞雯早就死了,現在活著的只是繼承了她意志和記憶的孢子罷了。
就和偽人一樣。
李澳茲坐在亞雯的床鋪上,空氣中還殘留著女孩子的氣息,他看向桌面,那裡還有一件正在製作的半成品風衣,讓李澳茲有點微微走神。
亞雯平時幹完了活,就是坐在這裡,藉著自制的動物脂肪燈光,細膩而飛快地製作出一件時裝衣物。
這勞動量可不小,就算是霜鍍的女孩子,願意做到這一步的可也不多。
李澳茲掃過亞雯的床鋪,他才發現亞雯心思很細膩,雖然設施很簡單,但她還是去製作了一些可愛的裝飾和布偶娃娃,讓單調的房間多了幾絲生活氣息。
他撿起一個花蝴蝶的布偶,轉過來發現,雙翼上還有亞雯寫下的自言自語:
‘我不想變成蜘蛛,我想從他面前飛過去,像蝴蝶一樣翩翩起舞,他肯定不討厭這樣。’
亞雯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他翻了翻對方的房間,也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物品,即便是用【真實之眼】搜尋,也查不到什麼蛛絲馬跡——蜘蛛絲倒是發現了不少,但沒什麼有價值的資訊。
李澳茲沉默了幾分鐘,將一切物品擺放回原位,躺在亞雯的床鋪上,沒有腦袋的他,不知道用什麼在望著頭頂的帳篷布,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他就這麼躺了一會兒,虛空中突然泛起漣漪,詹妮亞緩緩走到他跟前,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戳了戳他的肚子,嘻嘻笑道:
“喲~模樣周正的小美人兒,你這是怎麼啦?今天怎麼不開心呢?我們可是剛剛打贏了一場超級超級牛逼吊爆的大戰!詹妮亞可是給你爭取了十足的面子,爽不爽?”
李澳茲沒有回答。
他撿起一根蜘蛛絲,放在【真實之眼】下注視。
【目標已被隱秘,無法檢測真實資訊】
亞雯躲得過去,但無法永遠躲下去。
“切!不理我是吧?以後不給你玩了,哼,別人求著我解放神劍的力量,我都不給呢,你愛要不要。”
詹妮亞撇撇嘴,抱著胳膊:
“從現在開始我要不理你了,持續十分鐘,倒計時開始,九分五十九、九分五十八、九分五十七——”
“我好像做了一場我不該幻想的夢。”
李澳茲突然伸出手,自嘲地呢喃著:
“我是太陽,給人熱量和溫暖,但靠近我的人只會被燒成灰盡。一個個靠近我,喜歡我的人,最後都沒有走上好結局。有人為我送了命,有人馬上要被我親手幹掉。”
有些東西,他沒有明說。
【我居然會覺得……亞雯會有好下場。】
【呵呵……她是個公民,還是隱秘的公民。】
【社會都必須殺掉,死掉的社會才是好社會。】
【可是,這是亞雯。一個毫不遮掩,親近,依賴仰慕我的人。】
自從跟尼基塔談論過後,李澳茲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做法和行為。
‘利奧茲就是李澳茲,李澳茲就是利奧茲’
阿塔瑪施婆婆的話語在耳邊迴響。
到底服用了真理藥的自己,才是自己,還是作為李澳茲的自己,才是自己?
他是李澳茲,李茲,還是現在扮演的利奧茲?
有些事情他可以理性地去做,不帶任何一絲情感,所取得的成就會比他現在大得多,但那樣的作為是否真的符合他的本心?
現在就動手,去殺掉亞雯,毫無疑問是最明智的選擇,永訣後患。
但這樣一來,他和那個潛意識裡冰冷無情的老古板有什麼區別?
“利奧茲就是李澳茲,李澳茲就是利奧茲……”
範倫科夫的任務只是個例,不是每一次都有機會作出這種選擇。
李澳茲選擇迴歸校園生活,也是為了安撫自己的情緒,找到自己的本心。
“俺尋思,你這人如果是公交車,那就是百公里油耗一個隊友。”
“欸——詹妮亞,你說:整個世界這麼愛我,讓我生得好皮囊,又讓我擁有力量。怎麼就不給我帶來一點朋友和關懷嗎?”
“你腦殘吧?”詹妮亞瞥了他一眼,鄙夷地說道:“那你就不能越過朋友,直接去愛整個世界嗎?”
“愛世界?”李澳茲迷惑。
“曾經,‘利齒峰’對我說過:人只會愛上愛自己的人,不論你愛的多深,你的愛都是為了自己。就好像不論是秘銀還是銅鐵,都是為了鑄造物品才融合在一起。”
詹妮亞想了想,說道:
“既然你說,世界這麼愛你,給了你優秀的外貌和奧能——那你為什麼不去愛真正給了你更多的世界呢?”
“什麼是世界?”李澳茲問道:“在利齒峰這位神靈看來,世界是什麼?”
“唔,我記得她是這麼說的:世界是水,是空氣,是大地,是陽光和母愛,是一切你所接觸的事物,和接觸你的一切事物的總和。”
詹妮亞託著下巴,苦思冥想一陣,才把後半句憋了出來:
“熱愛世界的唯一辦法,就是去努力地實現和達成目標,讓你能夠真正地存在於這個宇宙和社會關係中……很抽象,對吧?其實,我也不明白他說這話的目的,就現實情況看——文明總是去愛人的,可神靈會更傾向於熱愛世界。”
李澳茲沉默片刻。
“人和世界,利齒峰的選擇是什麼?”
“嘿嘿,這就是為什麼我老喜歡利齒峰了,她是宇宙中最會說話的鐵匠。”
詹妮亞驕傲地說道:
“她說:有人的世界,才是我的世界。”
“凡人無需質疑神的選擇,神是不會出錯的,神唯一的錯誤,是不夠強大。”
【神唯一的錯誤,是不夠強大……】
“雖然你還不是神靈,不過嘛,如果你願意好好陪詹妮亞玩,我倒是可以帶給你宛若神靈一般的偉力,而你僅僅需要保持神性……”
“——決定了。”
李澳茲站起身。
“哈?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喂——”
“亞雯小姐,你聽到了嗎?”
李澳茲握了握拳頭,用引力波向外傳遞資訊,心平氣和地說道:
“我知道你現在有什麼難言之隱,你躲著我,不信任我,沒關係,我理解你。”
“我想說的是——請放心吧,我會一直相信你。”
“如果你亞雯·赫斯基辛出了什麼問題,我李澳茲會來負責清掃門戶。除了我,誰也不能殺了你。”
“這不是我該不該,我能做得到,所以我就去這麼做了——只要你相信我,我就會繼續相信你。”
“不論怎麼樣,都請記好了:亞雯·赫斯基辛,你對我意義非凡。”
人的【智力】一高就會感到各種各樣的痛苦,越是看得清楚這個世界,越是對世界失望和厭惡,然後被【社會】腐化,墮落,成為對方的一份子。
但李澳茲不想就這麼算了。
他有能力獵殺社會,上一世他做到過,這一次也不例外。
他打算相信亞雯,如果真出了什麼意外,哪怕只有一點點可能,他就會殺掉亞雯,根絕災害的發生。
如果沒有意外,那就讓亞雯平安、幸福地渡過她這一輩子,安安穩穩,與世長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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