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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頂墜落下一顆火流星,芙拉娜駕駛著飛船急速落下,交錯的防空火力緊隨其後,只是從默德洛大廈上空擦肩而過,李澳茲便抓著尼基塔的肩頭,直接啟用時空漣漪,跳躍到了飛船之上。

“——我草!”

尼基塔雙腳剛剛落在飛船的過道上,瞬間就被過載拉扯在地,李澳茲信手一抓,引力場張開,讓他處於懸浮失重的狀態,這才好了過來。

“走奧爾杜星門,直接去火狼星,他們追不上你。”

“我說僱主啊,這已經超出服務內容了吧!”

芙拉娜極限拉起機頭,朝著大氣層筆直衝去,背後的鐳射和導彈交錯追擊,讓她忍不住吐槽出來。

“給你加錢。”

“好的老闆。”

李澳茲沒有多廢話,讓尼基塔把人質放下,立刻又帶著對方跳躍出去,芙拉娜駕駛的高階航行器根本不是這幫傭兵能追得上的,他無需擔心。

尼基塔還沒緩過神來,就被李澳茲拽進時空漣漪,一晃眼,他就面朝整座城市,開始做起自由落體運動。

“我草我草我草!”

尼基塔慌忙地喊了出來:

“你瞧瞧你丫在往那兒傳送的!?”

“別慌,你摔不死的。”

李澳茲話音剛落,一架戰機擦著他們的頭頂飛了過去,得益於芙拉娜吸引仇恨,飛行員壓根沒有注意到他們。

在引力的包裹下,李澳茲帶著瑟瑟發抖的尼基塔從幾千米的高空平穩落地,甚至沒有濺起一粒灰塵,尼基塔雙腳剛接觸到大地,差點每癱軟下來,他的身體由於剛剛從失重環境中脫離,渾身的血漿都彷彿要從腳底擠壓出去。

好在他年輕時候也是澤塔階的戰士,雖然貧窮與衰老打垮了他的身體,但素質還是比普通人強得多,不至於直接趴下。

“辛苦你陪我跑一趟了,尼基塔。”

李澳茲拍了拍這位老兵的肩膀,順手給他轉賬過去3000銨金。

尼基塔本想開罵這小子的操作要人命,但轉賬訊息讓他乖乖閉上了嘴。

“我會去找朱利安,接下來一段時間不太太平,你多加小心。”

李澳茲說完,想了想,又說道:

“你想不想離開這裡?未來範倫科夫恐怕會變得非常‘熱鬧’……”

“我就不走了。”

尼基塔苦笑了兩聲:

“我的女兒情況你也看到了,以她的狀態,經不起太空旅行的折騰了,謝謝你的好意,利奧茲。”

這只是個說辭。

李澳茲知道,尼基塔對自己的祖國十分卷戀,捨不得離開。全宇宙的老人都這樣,年齡越大越想回到出生之地,這可能是某種生命與生俱來的鄉土情結。

當然,更重要的事實是,尼基塔負擔不起去敘事級文明生活和治病的成本。

三千銨金並不多,但尼基塔的眼中一下子就亮起了希望。

雖然明知道範倫科夫的結局無法改變,但不知為何,李澳茲有了些自己的想法。

也許,是因為不久前結算的《將其銘記》白狼結局,讓李澳茲一直有點意難平。

他不會說如果能夠重新來過,自己一定會怎麼怎麼樣,這不切實際。

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對李澳茲來說,這也不是遊戲,沒機會從頭再來。

現在,自己已經快做完任務了,最重要的獎勵也拿走了,本應該可以離去了。

李澳茲置身杵立,紫色的天幕之下,他那沒有頭顱的身軀不知道把目光眺望到了何方。

他殺害了這群人的領袖,還要再潑髒水,抹黑他的形象。

然而卡爾梅茨不死,國家只會變得更糟糕。

就算是最好的天使結局,也只能拯救三十萬人。

坦白說,李澳茲跟這群人非親非故,這裡也沒有他的熟人朋友。

但就在這一刻,他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質疑。

【我該走嗎?】

如果他想走,誰也攔不住他,馬上就能晉升德爾塔階,作為【星界迴響者】,手握兩個序列奧能,血魔流大成,就算是澤塔階都幹不掉他。

“尼基塔,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李澳茲突然開口道。

“有錢拿嗎?”尼基塔趕緊伸出手,搓了搓手指,瘋狂暗示著什麼。

“看你表現。”

“只要你願意給我銨金,我什麼都能做。”

尼基塔說:

“你想問什麼?”

“如果,我是說,如果。”李澳茲醞釀了一下語言,繼續說道:“如果你比別人擁有更好的力量和遠見,而恰恰有一件事情,你有能力去讓它的結局變得更好一點,但你不能完全解決它——你還會去做嗎?”

“呃,這個問題,讓我想想——這件事跟你的家人有關嗎?”

“沒有。這裡的人恐怕還會很討厭我。”

“你需要完成這件事,以獲得某種成就嗎?比如名聲,地位或者金錢之類的?”

“可能會賠本。”

“那你是個有良知和道德的人嗎?”

“不能算是吧,我的底線比較低,還比較靈活。”

“那我倒是好奇,你為什麼還會這麼想?”

“我不知道。”

李澳茲輕輕錘了錘自己的胸口,回答道:

“但我總覺得很不爽。我有能力去改變某種事情,卻不去做,這讓我覺得很不爽。”

他的腦袋不知道身在何處,但一股強烈的心血來潮感,突入上心頭。

【嗯?今天忘吃真理藥了嗎?怪不得覺得這麼奇怪。】

李澳茲恍然。

他的行動太快,以至於跨星際的時差沒有倒過來,忘記了吃藥。

尼基塔望著李澳茲,思考片刻,似乎想明白了什麼,拍了拍這個無頭男子的肩膀:

“看起來你有點迷茫,這樣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李澳茲剛準備取藥,餵給扭曲時空中自己的腦袋,見尼基塔這麼說,微微遲疑了一下。

………………

半個小時後,李澳茲和尼基塔登上了一座小山。他們全程步行,踩著鬆軟的泥土和草木向上攀爬,澹紫色的天幕漸漸落下,遠處的東方呈現出一種鱗次櫛比的碎片狀雲團,灰暗的天空一時間將星辰也覆蓋下來。

李澳茲低頭四處打量一番:

“看起來只是個普通的山頭而已。”

“當然,這就是個普通的山頭。”

尼基塔走到懸崖邊上,低身坐了下來,迎面吹拂著寒冷的風,他招呼著李澳茲一同並肩坐下,隨後從懷裡取出水壺,喝了一口,眺望著遠方的地平線。

隨後,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坐了一會兒,吹著晚風,也不知道在看哪裡。

“範倫科夫是一個戰鬥民族,或者說,被迫成為了戰鬥民族。”

尼基塔率先打破了沉寂:

“我是在軍營裡降生的。母親是隨軍牧師,小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親,他們說他是一位優秀的戰士,是個偉大的英雄,我一直不理解,一個對娘倆不聞不問的臭男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然後在我六歲的時候,他的屍體,裹著範倫科夫的三叉戟骷髏旗回來了,同樣帶回來的,還有兩個不同種族的孩子。”

“那兩個孩子是他的戰友遺孤,父母雙雙陣亡在前線。在戰鬥最艱難的時候,他也堅持用自己的薪水養活了戰友的孩子們,並把他們帶回故鄉。”

“當別人問起父親‘你還有自己的孩子呢,為什麼不把更多的錢寄給家裡人,非要自己養活這兩個拖油瓶呢?你不該把錢浪費在非親生的子女身上。’,這一時候,父親總會對別人說:”

“‘這不是我該不該,我能做得到,所以我去做了。’”

“我的父親贏過很多戰爭,但大多數時候是作為侵略者和屠夫出現的,唯有這一次他們沒有立下戰功,卻帶回來了比勳章更寶貴的榮譽——生命。”

尼基塔點了一根菸,下意識遞給李澳茲一根,李澳茲擺擺手:

“我早戒菸了,何況也抽不了。”

“菸酒都不是好東西,但是人總得要找點精神寄託和麻醉品。”

尼基塔抽了一口香菸,吐出菸圈,繼續說道:

“我也跟其他範倫科夫異形一樣,從小訓練戰鬥,操作武器,戰術配合。由於父親的事蹟,我也備受矚目,於是我從小就比任何人都努力地訓練。”

“我是同齡人裡,第一個完成近軌道突擊的、第一個植入了生化肢體的、第一個成為超凡者的、第一個成為艦隊指揮官的——我優秀到能被校長看中,他把女兒許配給了我,何其幸運啊——我們恩愛又幸福,很快就有了愛情的結晶。”

尼基塔回憶起過往的日子,特別是談到他的妻子和婚姻時,一下子年輕了幾十歲,彷彿一下子變成了年輕力壯的小夥子。

“其實我並不喜歡戰鬥,我也不喜歡成為第一名。但這不是該不該去做,而是我能不能做得到——我父親的格言,總是激勵著我,一路向前。”

“不是我想得第一,而是我能第一,所以去做了。”

李澳茲笑了一聲。

“你倒是有個很特別的父親。”

尼基塔彈去菸頭的火星,繼續說道:

“我有一位很好的朋友,他請求我讓出集訓的名額,因為那對他真的很重要,他需要那個名額去成為突擊隊的隊員,這樣他就能拿三倍的薪水去供養他的母親手術。”

“他聲淚俱下,潸然動情,讓我無比心軟——所以我乾脆地拒絕了他。”

“我知道突擊隊的任務非常危險,死亡率極高,他沒有那個能力撐到發薪水的日子,到最後,他媽媽只能獲得一張帶有撫卹金的陣亡通知。”

“於是,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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