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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縣丞房德威自前任知縣季佑慈提任衛懷兵備道後,便一直以縣丞身份署理武安知縣事,此番再次見到永寧伯,自然大肆巴結,以期得他提攜轉正。

“下官恨不能隨在永寧伯跟前,效鞍馬之勞。”

房德威十分賣力地巴結著張誠,只聽他繼續道:“武安百姓,得永寧伯照拂,施粥舍糧,渡過飢寒嚴冬,無不感念伯爺恩德。我武安上下,皆願為伯爺赴湯蹈火,以身赴死。”

武安舉人李廣琪也在此時出言說道:“是啊,伯爺。我武安鄉紳同樣感念伯爺恩德,勇毅軍自宣府不遠千里,馳援豫省,為表心意,我武安鄉紳願納捐糧谷一千兩百石,以助軍剿賊,並組織鄉民,為援剿大軍,轉運軍資。”

“好。”

張誠大聲叫好,道:“你等官民同心,何愁賊寇不滅。為激勵河南官民,振奮剿賊官軍士氣,本伯當立刻上書朝廷,為你等武安官民邀功請賞。”

他說著又對身邊隨侍的張成芳吩咐道:“成芳,取賞功銀牌兩面,分賜房縣丞與李舉人,以彰其功,以勵後人!”

“喏。”

“房德威謝過伯爺。”

“李廣琪謝過伯爺。”

“唉。別急著道謝嘛。”

待他們二人起身後,張誠才又開口說道:“我會留一部人馬在武安,自京畿與山東調運的糧谷輜重,都將彙集在武安,以此為我勇毅軍在豫省的基地。

一切還要仰望二位助力,協同轉運之責,干係前方剿賊之事,萬不可有一絲疏忽大意啊!”

“請伯爺一定寬心。伯爺交代的事,可比天大,房德威就是拼了命,也不敢有一絲大意。”

“好,如此就好。本伯離京前,皇上曾有旨意,河南剿賊軍事,但有微功,朝廷必不吝賞賜,還望你二人能深體聖意,將武安的事情做好。”

張誠滿含期望的眼神望著房德威與李廣琪,補充道:“如此,本伯才好向朝廷舉薦你二人,委以大用。”

這話若是從別的人嘴裡說出來,或許分量不重,然如今在永寧伯張誠的嘴裡說出,那可是無異於崇禎皇帝的金口玉言一般。

除了張誠手裡的數百面賞功金銀牌,可以封三品文官、二品武職之外,以永寧伯這些年裡積攢起來的威信,若得他承諾保薦,就算不能入朝為官,那也必然會得到其麾下勇毅軍的關照和保護。

要知道,在這紛爭的亂世之中,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而能夠好好活著就成為絕大部分人的第一追求啦!

“伯爺,我與房縣丞略備了些薄酒,給您與各位將軍接接風,洗洗塵,您意如何?”

張誠面含微笑地看著李廣琪,道:“免了罷。軍情緊急,據傳賊寇已兵向北指,大有再圍開封之意圖,武安這邊有你二人操持,本伯也覺放心,便不再久留,今晚就趕到磁州紮營。”

他說罷似乎想起一事,便即補充道:“保督張福臻正率保定官軍趕來,你二人務要提前準備好駐營地方,還有糧谷與馬料。”

“是。下官記下啦。”

…………

四月二十八日,原武縣外,軍帳林立,人喧馬嘶之聲此起彼伏。

原武縣,創設於西漢高帝五年時,縣城東關內有一座善護寺,而在善護寺內有一座始建於宋徽宗崇寧四年的古塔,更為著名。

這座古塔為平面六角形十三層樓閣式磚塔,全塔高近十六丈,造型挺拔秀麗,氣勢莊嚴雄偉,此塔名為玲瓏塔,又有徽塔、雁塔的別稱。

更因這玲瓏塔是善護寺的鎮寺之寶,故亦稱善護寺塔,在善護寺內還有一尊塔銘,上面記載大明萬曆辛丑年間曾重修過此塔。

據《重修寶塔記》記述,善護寺規模宏大,內有大雄寶殿及眾多僧人,而重修寶塔則是由虔誠會首師君士和僧首悟節主持,善人趙仁偕、趙九時、趙九思等人負責施工的。

別處的古塔層級均為奇數,唯獨此塔是高十二層,為偶數。

原因乃是這裡自古以來既為黃泛區,塔的最底下一層早被泥沙淤在地下,所以在地面上只能看到十二層,而地下其實還有一層。

這靈籠塔的北面原有一塔門,早被歷史的風塵湮滅於地下,只剩下塔簷磚砌斗拱露出地面之上,現在的塔門設在了南面,是後人將原來塔身二層的窗戶改建而成。

即使在萬曆辛丑年間重修此塔時,也只是修繕了玲瓏塔的上層建築,並未向下挖掘修繕地基,所以如今也是隻能看到十二層塔身。

其實,關於原武縣還有兩則頗為神奇的傳說,分別與楚莊王和大明開國的洪武皇帝朱元璋有關!

其一是關於楚莊王與黃河龍神的傳說,當年楚莊王為了成為春秋之霸主,親自率領楚國大軍進攻鄭國,曾在黃河上遭遇風浪,便許願但只擊敗敵國,便盛大祭祀黃河龍神,後來他果然成功擊敗晉國與鄭國,便依照當初的許諾,在原武這塊地方祭祀黃河五龍神。

如今在原武縣城的西街上,便有一座三進的五龍廟,因廟內有一個大池塘,內有五座噴泉日夜噴湧不絕,所以又名五龍池。

這座五龍廟內有三座大殿分割成三進大院,第一排大殿供奉的即為伍氏兄弟的五龍“霖雨蒼生”殿,裡面並排供奉著大龍王伍煥、二龍王伍臣、三龍王伍保、四龍王伍青和五龍王伍和之神位。

其二,便是有關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與城隍爺的故事,說的是大明洪武年間,太祖皇帝朱元璋因想要遷都開封或洛陽,便藉機乘坐龍舟遊歷黃河,時有大臣從安全形度考慮說黃河“無風三尺浪,風起浪滔天”,勸他改走陸路。

可太祖皇帝自視乃真龍天子,當人神共畏,就算是黃河上的兇風惡浪也得讓他三分,遊興益發高漲,完全不聽眾人的勸說。

當龍船逆流而上游至原武地界時,猛然間狂風大作,河面上煙波浩渺,風浪不知疲倦地向龍舟發起無情衝擊,浪花排著隊衝上船艙,情勢已然十分危急。

太祖皇帝也是龍顏大變,悔之不迭!

然就是眾人絕望之際,忽見一幫身穿原武府衙號服的隊伍,突然出現且圍護住了龍舟,擁著龍船平平穩穩地靠上了北岸的碼頭,還沒等朱元璋來得及封賞,這幫突然出現的人馬卻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不見。

恰在此時,又聞報原武縣令前來迎駕,他方悟之前救駕的隊伍乃是原武城隍爺的人馬,接著又見原武縣令治理有方,物阜民豐,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到處一派祥和景象,心中頓覺十分滿意。

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遂敕封原武城隍為“顯佑伯”,官拜四品,頒敕文碑,修建府衙,緊接著在第二年,又正式下旨規定大明各州縣均設城隍廟,供奉城隍神爺爺並加以祭祀,延續至今,香火一直旺盛不衰。

而這原武縣城的城隍廟,就在縣城的東街上,有一對大石獅子守護在廟門前,座北朝南的佈局依次為前殿、中殿、拜殿至大殿,共有四進深的院落。

廟門前的東街也素為原武縣城內的繁華地段之一,這主要得益於城隍廟的香火鼎盛之故。

原武縣東距陽武縣三十六里,北距新鄉八十里,西距九十里,南面與鄭州隔黃河相望,相距約一百五十餘里。

其與開封府城也只隔二百餘里路程,不過,這只是直線距離,若以大軍行進的實際距離來論,差不多近三百里的路程,若是輕裝急進,三四日內即可進抵開封城下。

而且原武位於黃河北岸,闖賊既不能對此地展開攻擊,也不能進行有效偵察,最適合大軍與器械糧草輜重囤積。

早在永寧伯到來之前,陳忠便已經率領沇河營一部兵馬,先期趕至原武縣東南二十多里外的黃河北岸,砍伐樹木,挖掘溝渠飲水,佈置大軍駐營等一應準備。

現在黃河岸邊這裡只有陳忠沇河營與魏知策的騰蛇營兵馬駐紮,而張國棟的青龍營則是在他們西面二十里外一處渡口駐營。

同時,在黃河南岸的楊橋至孫家渡口一帶,則駐紮著陳錚的青龍營軍兵,以及邙山聯寨民團的一部人馬,他們大約有四千餘人眾。

為首之人乃是身為副總寨首之一的東部聯防寨首偃師徐友思,而真正帶兵的則是中部聯防練總楊家二公子楊世傑,以及東部練總鞏縣人馮剛。

他們這支邙山民團武裝的披甲率雖然不是很高,但火器的配備率卻是不低,至少比起大明各鎮官兵來,那是毫不遜色,甚至還有過之。

這些邙山寨鄉勇的選拔與操練,都是嚴格按照勇毅軍標準執行,其編制也與勇毅軍大同小異,分設西、中、東三營,又在各營下設千總部、司、局、隊、甲等單位。

經過沇河營中軍官鐵林,千總崔士傑、賀寬、白山子等人的輪番操練,無論是精氣神,還是個人戰技,又或是結陣廝殺,都不輸其他大明官軍。

邙山周邊百里範圍之內,幾無匪寨,都被他們連根拔起,徹底剿除乾淨,所欠缺者正是一場兩軍大戰的洗禮和錘鍊。

當然,一些犧牲那是在所難免,可若是沒有犧牲,又如何能夠成為一支敢戰能打的鐵軍呢?

花費如此大的精神和氣力將邙山民團搞起來,張誠可不想用來當個擺設,他這一番操作不就是為了不費一分錢糧,為自己養出一支強援來嘛!

別看他們是邙山地方各家寨子的私兵,但既是掛起了民團的名號,就要受朝廷官府的節制,平時自然可以擔負守衛桑梓之地的責任,但到了戰時就要服從於官府調令。

更何況,他們這些鄉勇的選拔與操訓,都是勇毅軍的軍官將士們一手負責,莫說是軍規軍律、軍制軍令、軍歌口號同勇毅軍一模一樣,就連他們的伙食標準都是嚴格按照勇毅軍標準執行。

可以這樣說,邙山民團除了還沒有正式列入勇毅軍序列,且軍服上寫著一個“勇”字,再有就是披甲率不達標,其他各方面已經與勇毅軍無異,幾乎是隨時都可以完全融入到勇毅軍體系之中。

這一切,就看張誠是如何考量的啦!

永寧伯張誠此刻正在原武縣西街的五龍廟,誠心祭祀第一重大殿內供奉著的五位黃河龍王爺,祈求龍王爺保佑黃河風平浪靜,勇毅軍在黃河上行船安全。

雖然作為後世來的靈魂,張誠自身對此是嗤之以鼻,絲毫不信,但此刻他所身處的這個時代裡,人們對此類神靈那可是極為崇信。

而今大戰在即,黃河北岸近三萬勇毅軍戰士裡的大部人馬,都要渡河前往南岸駐紮,張誠可不想在渡河之時發生什麼意外。

若到時再有傳言是因自己不信鬼神之力導致,豈非得不償失乎?

此刻,“解救開封之危,剿滅闖曹二賊”,這兩件緊密聯絡在一起的事情,已經成為大明朝廷上下的第一要務,從京師的皇上、內閣直到各省督撫,皆是無比重視。

不過重視歸重視,是否真的為此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那就不得而知了,畢竟有些事情還是要憑良心的,若是真有人口是心非,說一套做一套,敷衍了事,也絕不會被你輕易就看出來。

原武縣雖隸屬於開封府地界,但懷慶府知府何崇武、衛懷兵備道季佑慈二人,也風塵僕僕地趕來原武縣,他們既是來拜見永寧伯,同時亦是來軍前聽命,共商剿賊大計。

說得再直白一點,何崇武與季佑慈二人之所以如此急急趕來,就是為了抱永寧伯的大粗腿,作為主政一方的父母官,他們可比朝堂上那些庸庸碌碌的京官清醒得多。

曉天下蒼生之疾苦,方知天下大勢之所在!

他們二人皆身處於中州亂世之中,對一切看的更為清楚明白,早將心中僅存的那一點點幻想拋棄,在他們新的認知裡無論是朝堂上的閣老,還是各省之疆臣,皆無法與手握實際兵權的將軍相比。

因為他們懂得詩書禮法雖可教化世人,卻不能在亂世中保一方百姓平安,身處亂世,還是要依靠武將來安邦定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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