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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誠當封伯!”

大明京師皇城乾清宮的暖閣內,崇禎皇帝一錘定音,可見他激動的心情仍未完全平復下來。

在場的大臣和內監,也都是心中歡喜,尤其是王承恩、王德化等內監,他們伴在崇禎皇帝身邊時間最長,且將其視之為自己的主子,對其也是最為忠心。

而各位閣臣中,卻是表現各異,每人皆有所不同,反倒是舉人出身的兵部尚書陳新甲,可能才是最為真正開心喜悅的那個人。

但即使如此,對於崇禎皇帝的這一句話,他也是不敢輕易接言,還是要等一等,聽聽首輔、次輔和其他各位閣臣是什麼態度。

可這些人一個個都是穩坐釣魚臺,卻無一人發出隻言片語,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成了啞巴,一言不發。

周延儒,萬曆四十一年時連中會元、狀元,歷任翰林院修撰、右中允、左庶子、少詹事、正詹、禮部右侍郎等職。

他善於迎合崇禎帝旨意,於崇禎二年十二月以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進入內閣。

第二年的二月加太子太保銜,改任文淵閣大學士,九月就升任內閣首輔,並加少保銜,進武英殿大學士,崇禎五年二月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改吏部尚書,進建極殿大學士。

然而好景不長,在崇禎六年的六月時候,他因被言官陳贊化揭露曾私下稱崇禎帝為“羲皇上人”而被迫辭職。

可是,老天爺竟然不願意讓這位周大先生好好的安生休息。

崇禎十四年五月,時任內閣首輔的少傅兼太子太傅、建極殿大學士範復粹,在借崇禎皇帝大赦天下之機,釋放了眾多被囚禁在獄中的官員後,辭官告歸。

而早在四月的時候,崇禎皇帝還未同意首輔範復粹辭官之際,便已下旨召前大學士周延儒、張至發、賀逢聖等三人入朝。

八月十二日,周延儒與賀逢聖二人奉旨到京,而張至發則因年邁,又是病魔纏身,未能奉召進京。

而就在周延儒與賀逢聖二人到京的次日,立即就得到了崇禎皇帝的召見,他們二人隨即入閣,周延儒不但是官復原職,更直接出任內閣首輔,接替了範復粹原來的位置。

其實,周延儒的復出早有預兆,復社成員禮部員外郎吳昌時在此前,就曾給周延儒的門生、復社領袖張溥寫信,勸他慫恿周延儒復出。

為此,吳昌時、張溥等人更是花費六萬兩白銀,傾盡全力結交崇禎皇帝身邊的宦官王德化、王裕民、王之心等人,一心推動周延儒復出。

當然,最終決定權永遠在崇禎皇帝本人,但他也是有意再次起用周延儒入閣,所以周延儒才能順利復出,二度入閣拜相。

而復社領袖人物張溥,在周延儒尚未復出之前,便已經給他密疏了救時十事,要他若果真如願再出,必要照此行之,周延儒自然是慨然允諾。

話說那張溥所陳的十事,確實都是針對大明當下時弊的良策,實屬治國要典一般。

就在昨日,周延儒入京後首次朝覲崇禎皇帝時,就已把張溥所言十事,換成自己的話向崇禎皇帝作了簡明陳述。

其中諸如釋漕糧白糧欠戶、蠲免民間積年拖欠賦稅、凡兵殘歲荒地方減免今年田賦、寬宥戍罪以下人犯、復詿誤舉人、廣取士額、召還因言事而遭貶謫的官員等。

崇禎皇帝也是無不應允,並賜宴為之洗塵,待周延儒退辭離去後,崇禎皇帝更是大喜道:“還是他!”

由此可見,崇禎皇帝對周延儒還是寄予了厚望的,也十分期盼在他的輔佐下,自己能夠幹出一派大明中興的氣象來。

正是由於周延儒復出後,兌現了他當初的許多承諾,更提拔了一批有聲望計程車大夫,也取得了一些政績,以至於被朝廷內外稱讚為賢相。

而崇禎皇帝更對其極為推崇,總是稱呼他為“元輔”、“先生”,而從不直呼其名,每每朝覲之時,也是頻繁的賜坐、賜膳,聖寵日隆,直追當初的楊嗣昌。

但是,崇禎皇帝所不知道的則是周延儒索賄之諸事。

大明首輔周延儒,在利用張溥所陳十事博得崇禎皇帝好感,從而把持朝政之後,便在利用吳昌時、董廷獻等親信,一面結交內侍,一面大肆索賄,進而加劇了大明朝政的腐敗。

然而,現在這些事情都還只是剛剛開始,不說崇禎皇帝還不知道,就連京師中的朝臣,以及那些疆臣、撫臣,再有各地方知府、知州等官,也只少數得利者才知曉。

而張誠自打穿越之後,素來就有“燒冷灶”的習慣!

兩世為人的他,自然懂得箇中的道理,若真個是財大氣粗的話,他就會在燒冷灶的同時,繼續做到老寶也押,熱門也趕。

但如今的張誠,雖說也算是家大業大,錢糧充足,且每月又是進項頗多,可他的開銷用度也是十分龐大呀。

咱且不說麾下有近三萬大軍將士,更有多少匹戰馬、騾馬要養,而且張誠麾下的宣府將士,還個個都是實兵全餉。

再者,雲州工坊更是日夜不歇,加班加點趕製著大軍所需的盔甲軍械、火銃火炮、戰車輜車,同時每日裡,還要耗費各項資財進行著無休止的改進和研發試驗。

就算手裡有云州捲菸、燒刀子、細鹽、白糖、玻璃奇貨可居,基本不愁賣,只愁生產速度跟不上,可即使是如此賺錢,也完全頂不住張誠那龐大的開銷。

而他在宣鎮之所以還能很好的維持和發展,最主要的原因還在於——銀票、糧票、布票,以及銀元的被認可和廣泛使用。

或許在外人看來,張誠手裡不缺賺錢的法子,也不缺賺錢的手段,但他們卻不知道,其實這些銀、糧、布票,才是支撐張誠麾下龐大開支的基礎。

張誠在宣北起家的時候,攏共也就是不到兩萬兩的銀子,正是因為強行使用銀票與糧票,才能在初期維持住募兵和營操的開銷。

所以,張誠的銀錢都用在了刀刃之上,哪有多餘的銀錢處處打點,而“燒冷灶”就省錢多了!

畢竟他們都還處於沒有飛黃騰達的階段,有些人甚至地位和勢力,都沒有張誠強大,因此胃口也不是很大,比較容易餵飽。

“用最少的錢,辦最大的事!”

這才是張誠所信奉的處事原則。

不過,這冷灶也不是那麼好燒,畢竟就算張誠是一個來自於後世的異類,但對於大明曆任首輔卻也並不盡知。

但有一件事,確是張誠所熟知,那便是崇禎朝的大明首輔,似乎除了溫體仁之外,再無長久之人。

因此,當範復粹還在任首輔之際,張誠便已開始攀附下一任內閣首輔,只不過,他也沒有想到卸任首輔周延儒竟會復起,梅開二度,再登相位。

所以,他燒的這個冷灶乃是內閣次輔陳演,然而即使是聰明如張誠一般,也沒有算計到,陳演這個冷灶,可是真冷啊!

果然,不上供便沒有好話。

只聽崇禎皇帝耐不住了,他面色一沉,問道:“元輔,以為如何呀?”

被皇上點了名字,周延儒此刻也知不能再繼續裝聾作啞,但遼東的軍事,一直都是兵部尚書陳新甲單獨負責,且在他復任首輔以前,就全都謀劃好了。

如今,就算有天大的功勞,他也是難分潤一分,就算有所分潤,又怎比得過為此日夜操勞的本兵陳新甲呢?

雖然在表面上一團和氣,然在內心中,周延儒也與眾人一般,打心眼裡看不起舉人出身的陳新甲。

而且,他對於陳新甲也是更為嫉妒和防範,因為他此前也聽到一些訊息,陳新甲在崇禎皇帝跟前,同樣極為受寵,時常被單獨召見。

現在這個在遼東立下輝煌戰功的選副總兵張誠,卻正是陳新甲一手培養起來的嫡系,若繼續任其自由發展,恐怕不久的將來會威脅到自己的相位。

周延儒略一思索,便欠了欠身子,卻露出座椅上羊毛墊子的一角,縱觀乾清宮中的各位閣臣,也就他一人有此待遇。

只聽周延儒輕聲回奏道:“皇上,臣初回中樞,對遼事知之不詳,想先聽一聽各位閣老的意見。”

“這個老狐狸真是狡猾!”

陳新甲仍舊是一副低首垂眉之態,但心中卻已將首輔周延儒的祖宗十八輩都問候了一遍。

崇禎皇帝卻並沒有難為周延儒,而是轉過頭看向了次輔陳演,眼神已稍顯冷峻之色。

陳演在心中對周延儒也是不滿,但在面上卻絲毫不露,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已然是不得不表態了,當下也不再墨跡。

只見他緩緩起身下拜道:“臣恭喜皇上,我大明有張誠如斯猛將,蕩平流賊,收復遼東,指日可待啊!”

陳演不愧是一個老江湖,他以賀喜之名,大誇張誠之武勇,雖未表態支援封張誠為伯,但其言下之意,早已表明了心跡。

崇禎皇帝點了點頭,目光又向下移去,看向同樣是新入閣的賀逢聖。

“皇上,臣以為不可封張誠為伯爵。”

賀逢聖起身跪拜,繼續道:“張誠雖有大功與國,然畢竟年歲尚淺,恐其受此隆恩,反會心生驕狂之意,而失了進取之心,此反與國朝不利。

臣以為,可先實授張誠宣府鎮總兵官之職,並拜其為鎮朔將軍即可,如此足矣,俟其於遼事最後功績,再封賞其家中高堂與夫人,以使之繼續為陛下效力。

其人雖對我大明忠勇可嘉,然畢竟未及而立之年,以其今日之能,將來必定還會再立殊功,若是今日封賞過隆,將來又以何封之?

依臣之見,今日之功,當拜張誠為將,待其將來再立殊功,才好為其封賞勳爵之名。”

崇禎皇帝聽了賀逢聖的話,心中隱隱不悅,但隨即一想,賀逢聖也是出於公心,這是在為著自己著想,便即釋懷。

接下來諸位閣臣各抒己見,其間周延儒是最後一個表態的,他完全支援賀逢聖的意見,而陳新甲作為本兵,原還想為張誠爭取一下,也可以之示好與張誠。

然最後見支援賀逢聖的意見佔了上風,且崇禎皇帝冷靜下來後,似乎也不再堅持給張誠封伯爵,他便緘默不語,成為了這次朝議唯一一個一言不發之人。

諸位閣臣退出之前,崇禎皇帝又發了話:“陳新甲,兵部催一催,要張誠儘速將奴酋多鐸等人屍身,運抵京城。朕要獻祭太廟,告慰祖宗在天之靈。”

“臣遵旨。”陳新甲忙跪下接旨。

…………

待諸位閣臣退下之後,崇禎皇帝才對身邊近臣大太監王承恩問詢道:“王承恩,對封張誠為伯一事,你如何看?”

王承恩聞言之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一片,他忙跪在地上回奏道:“老奴,不敢妄議國事。”

崇禎皇帝看了看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王承恩,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但他仍是在心中有些許不甘,便又說道:“朕赦你無罪。”

崇禎皇帝雖然如此說了,但王承恩卻仍然不敢妄議朝政,他用力磕著頭道:“老奴愚鈍,不知該如何回話。”

他頓了一下,才又補充道:“況祖宗有訓,內臣不可妄議政事。”

“朕,要你說!”

崇禎皇帝已然明顯表示出了不滿之意,他這一句話說得陰冷無比。

王承恩聞聽也不由打了一個激靈,他久伴君前,自然知道崇禎皇帝的喜怒無常,當下也不敢再拒絕,只得開口輕聲回道:“老奴以為,賀閣老乃謀國之臣。”

崇禎皇帝聞言不發一語,他愣了片刻,才淡淡道:“朕乏了,都退下吧。”

乾清宮中的大小太監和宮娥們,都是就在崇禎皇帝身前伺候,自然明白這是皇上想要靜靜的意思,便都悄悄地退出了乾清宮。

待諸內監和宮女們退下後,崇禎皇帝才站起身,他來到雕窗前閉起了眼睛,任由夕陽灑在自己的面上,就覺十分的舒服。

又過了一會,崇禎皇帝竟幽幽說道:“功高賞輕,那張誠會否心生不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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