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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軍大營的中軍帳內,魏知策見張誠正微笑著鼓勵自己繼續說下去,便又開口接著道:“大帥,末將斗膽建言,當緊急趕製一批棉布藥包。”
張誠聞言不由沉吟起來,而桌前的各將也在議論紛紛。
他們互相為此爭執不下,對於絲綢藥包自是有支持者,他們言:火炮之犀利,首在速度,次在安全,無炸膛之慮,將士安心,打得才能即準且快。
而反對者自也是大有人在,他們的理由也很充分,大炮一旦打射起來,那一顆顆炮子,以及發射用的藥包,可是數不勝數啊。
這還沒算上火炮打製、炮手操練等等先期投入,絲綢本就是昂貴之物,現在每日燒去數百的絲綢藥包,可想而知,到大戰之時,那花費該多麼巨大?
張誠沉吟良久,這絲綢藥包雖然成本高,使用開來花費大了一些,不過。畢竟是代表了未來炮兵的發展方向。
宣府軍在軍事技術上,一定要走在這個時代的前列,為了更快的勝利,為了儘可能的減少軍隊傷亡,該投入還是要投入,不能圖省銀子。
想到這裡,張誠迎著魏知策的目光,說道:“絲綢藥包優點多多,怎可棄而不用?
難道就為了剩下那點銀錢,轉而回頭再用棉布藥包,不惟我大炮打得慢了,炮手們也會擔心清膛不淨,引起的炸膛。
既然事實已經證明,這絲綢藥包確實比棉布藥包為優,我軍炮營就使用絲綢藥包,這個錢省不得的。
正是我軍的絲綢藥包和鵝毛引藥管的使用,省去了清膛、裝引線等諸多環節的工序,如此炮營才犀利起來。
這就是技術的先進性,你等要知曉一件事,那就是不可為了省下幾兩銀錢,而開起歷史的倒車,那是極其錯誤的,此例決不可開。
炮營一體使用絲綢藥包,不要在乎些許銀錢,不惟絲綢藥包一項,今後但凡有利於行軍征戰的,都要不計銀錢消耗,一律速速應用起來。”
他說完又環視諸將各官,沉聲道:“爾等可記妥了,銀錢再重要,也抵不上我軍將士的性命,惟有給將士們裝備最強利器,給他們最上等的飯食,愛惜之如自家兄弟子女。
惟有如此,將士們無後顧之憂,才肯軍前用命,奮勇殺敵啊!”
如此一番話語,說得眾將官心中一陣感動,郭英賢更是熱血沸騰,他端著酒碗站起身來,甕聲甕氣的說道:“好兄弟,咱就知道跟著你絕不會錯。娘肚皮,他李輔明是個啥貨色,還想吞了咱宣府軍將士。
且莫說他領軍打仗如何,就剋扣餉糧喝兵血這一點,咱們便忍不得他!”
就在郭英賢稱呼張誠“好兄弟”的時候,同在酒桌上的林芳平與李際遇兩人便是心中不快,他們面色陰冷,就在似要發作之時。
張廣達用力瞪了他們一眼,大笑著對郭英賢說道:“郭將軍說得對極了,咱們才是宣府一家親,本就同為楊總兵麾下,現楊總兵雖然不在,然咱們可還是宣府軍將,自是該在一起的嚒。”
張國棟早年曾是宣大總督盧象升督標營千總,與郭英賢雖非知交熟識,卻是也有過數面之緣,這時,他也開口說道:“正是,早前我等便同隨盧督臣共御韃虜,今遭又可一同並肩殺奴,豈不快哉。
來,我等同敬大帥一杯酒!”
眾人共同舉杯相敬,張誠也端起酒碗,他笑著與麾下眾將一飲而盡。
張誠飲罷,放下了酒碗,他看著桌前諸位部下,出神良久,才道:“兵兇戰危,我等征戰疆場之上,誰又知曉自己是何時生,何時死?
不過,我等既已入得軍伍,自當沙場衝鋒,奮勇建功,馬革裹屍乃是我等本分,是死得其所,做為一員軍將,能死在疆場之上,是極其光榮的事,就好比楊帥一般。”
他略停頓了一下,又道:“諸位,本帥在宣府之時,就曾有言我諸軍將士當‘疾如風,徐如林,掠如火,不動如山’。
臨敵之際更是要‘不拋棄、不放棄’,任何人得令必一往無前,無令則不得退縮,各營之間更是要守望相助,‘勝則舉杯同慶,敗則抵死相救’!”
他說到此處,再次端起酒碗,朗聲道:“張誠能與諸位同在一軍,並肩殺敵,實為吾之福分。這一碗酒,敬在座諸位將軍。
望諸位將軍能與吾坦誠相待,助我成就一番事業,拯救萬民蒼生,重整大明江山,重振大明國威,使百姓富足,人人得享安樂!”
桌邊的眾官諸將已,個個端碗起身,神態恭敬地望向了張誠。
只見張誠也站起身來,朗聲又道:“同心同德,重振大明!”
“同心…同德……重振…大明……”
雖只有張誠與眾將十餘人的齊喝,聲音也是極為響亮,似乎連龐大的軍帳都在隨之顫動起來。
大家又接著吃喝了一陣,就見張成芳正在命人將軍帳內的燈燭點燃。
這時,張誠說道:“好了,諸位都吃飽喝足了,現在準備議事吧!”
張成芳聽到後,忙招呼夥兵進來,開始收拾起桌子上的殘羹剩飯。
眾將則紛紛讓開到一邊,三五成群的私議起遼東的軍事,其內容無非是虎衛營李長勝前日探得的情報。
魏知策與林芳平等幾人陪在張誠身畔,似有何話語要說,最後還是林芳平最先開口道:“帥爺,金泰這小子想來虎衛營中,為帥爺您效犬馬之力。
未知帥爺,您可否捨得!”
張誠一聽他提及張金泰的名字,便已知他是來為張金泰做說客的。
張金泰在這些義子中,算是表現優異之人了,在張誠眼中看來,或許只有張成芳比他強了一些,餘下眾娃娃,怕是難有能出其右者。
他們這一群娃娃,自打成為張誠的義子那天起,就開啟了一扇可以改變命運的大門,只不過,進門之後各人的造化如何,那就要看他們各自的努力程度了。
而他們童子營最早的兩個教習,文教習是秀才王元景,武教習便是林芳平,而童子營這三十幾個娃娃們,也是與他們二人最為親近。
當然,其中如張成芳、張金泰等幾人,因為比較優秀,早早就被張誠安置在親衛千總部中歷練,與陳忠等原親衛部諸將士也極為相熟。
張金泰前次磨著張誠要隨虎衛營夜不收出外哨探,以為歷練,因此獲得了一次實戰的機會,他在這次出哨中也表現得很勇敢,很優秀。
綜合來說,張金泰在這次出哨中表現出了一個優秀夜不收的天分。
他不知為何,就是一心想做個優秀夜不收,就是喜歡縱馬賓士在山野林間,與敵人纏鬥,廝殺搏戰,快意恩仇。
張誠其實並不反對他進入虎衛營,他只是不想給張金泰感覺,這一切得來的過於容易,反而不能珍惜,甚至會產生眼高手低的情況。
他只是想讓張金泰再歷練歷練,經歷一些磨難,才會真正的成長起來,才會珍惜眼前來之不易的一切。
張誠擺了擺手,道:“我宣府軍中,官兵平等,上下一心,任誰也沒有特權。金泰他能否進虎衛營,完全取決於他個人的本事。
再有,張金泰他就算憑本事進了虎衛營,你也不可對他特別照拂,定要從普通一兵做起,要積功才能升任,不得因我之故,而加意提拔與他。
若真如此,你不是幫他,而是在害他,可知曉其間的厲害嚒?”
林芳平聽張誠言中之意,似乎並不反對和阻止張金泰加入虎衛營,心中暗自竊喜:自己總算是沒有負了張金泰的請託。
不過,他聽張誠言外之意,張金泰是可以入虎衛營,但似乎還要有一些條件,惟有達成方可的樣子,不由也在心下疑惑起來。
林芳平拿眼神嫖了一下魏知策,才又對張誠試探著問道:“帥爺,我瞧著金泰此番出哨就表現得很好,待他傷勢痊癒,可否先進虎衛營中歷練?”
魏知策在後來的一段時間裡,也曾代替王元景教授這些娃娃們讀書識字,因此與這些孩子也極為相熟,自然也受到了張金泰的請託。
他就在此刻,見縫插針的說道:“我看可行。張金泰這個娃娃,文武藝都是不錯,且膽大心細,很是塊夜不收的好料子。
大帥,不若就按林將軍所言,使金泰先入虎衛營中歷練,可以先不確定歸屬那一隊,就隨在林將軍身邊學習也是好的。”
張誠看著那邊桌上已然撤得乾乾淨淨,一個偌大的沙盤已經擺好,便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金泰這小子,給你二人下得是何迷藥?今日怎就偏偏為此喋喋不休起來!”
魏知策與林芳平臉上都泛起一絲紅暈,似乎被張誠戳穿了心事一般,他們訕訕的笑著,卻不答話。
張誠看著他們的窘態,嘆息了一聲,才道:“就依知策兄的意思吧。待他傷勢痊癒,先到虎衛營中歷練,不過,不是給芳平做護衛,他要從虎衛營中的馬伕做起。
不論何人,在我宣府軍中都沒得特權,入伍之際,皆是按其才能分撥各營伍中,而似張金泰這等本帥身邊近人,更是要從低處做起才行。
你等可是懂得其間的道理?”
林芳平雖然點著頭,但從神情上看確是似懂非懂的樣子。
魏知策笑著說道:“大帥,可真是苦心孤詣啊。”
他回身又對林芳平道:“照大帥的意思,就讓張金泰從馬伕做起吧。”
張誠不置可否,只是對他二人說道:“凡我宣府將士,不論是何人,皆不得懦弱怯戰,不得畏避退縮。
芳平啊,張金泰雖說是我的義子,不過,軍中本就無親職父子,該怎麼辦理,你但憑軍律便是。
該讓他哨探的,你一樣要吩咐下去,不必擔憂,夜不收實在危險,特別現在韃子對宣府軍夜不收越發重視情況下。
只是,金泰這孩子性子略有些急躁,入營初,還是要從低階做起,磨去他的銳氣,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看林芳平似乎還要說些什麼,張誠一擺手:“金泰一直強烈要求到虎衛營去,想必此間種種後果,他都己經考慮清楚,任何條件他都心有準備。
正可藉此磨練於他,若是他連這點委屈都受不得,那將來又如何成事?”
張金泰性子活潑,就算他不是張誠的義子,在眾人跟前也是頗為討喜,而且諸將也大多指點過他步騎搏戰,或是哨探的技巧。
這時,許多人都已聽說張金泰傷愈後,就可達成自己的心願,加入到虎衛營中,無不替他高興。
…………
張誠等眾將眼前的沙盤,比起剛到松山時所製成那個沙盤來,此時錦州附近的地勢,就標註得更加精細詳實。
細看沙盤上插著眾多的各色小旗,代表著敵我雙方軍隊分佈。
原本在乳峰山、石門山、松山嶺等處,表示清軍的小旗己經減去了不少,而在錦州城等處,確是明顯增加了許多表示清軍兵力的小旗子。
這些小旗,都是根據宣府軍各營夜不收們偵察勘測出來的結果而設定。
看著眼前的沙盤上各色小旗,眾人都是沉思起來,韃子早前已在乳峰山等處撤退,現下又自石門山、黃土嶺等處不斷撤兵。
而在錦州城下,雖也有明顯的增兵,可仍是有大批清軍不知所蹤。
他們的意圖到底是什麼呢?
郭英賢雖然性格上有些粗枝大葉,但畢竟是打了姥姥仗的悍將,他細思片刻,便開口說道:“張總兵,末將以為,賊奴如此做派,大有誘我進兵黃土嶺、石門山,以解錦圍之意。
而其兵力分佈,若是真如這沙盤所示,明顯其仍有一部主力,不知所蹤。
末將猜測,其要不是在暗處設伏,欲圖趁我師進兵之計,偷襲我等;便是有一部數萬的精騎主力,隱在女兒河上下,意在襲擾我杏山糧道,攪亂我王師軍心。”
魏知策剛才也是一直在沉思,此刻就接言道:“現今韃賊在石門山、黃土嶺等處,駐軍雖是不多,但卻是增調了更多漢軍奴才和朝鮮軍上去,他們多習銃炮,最適合守禦營壘。
所以韃賊之計,必是誘我軍主力攻打黃土嶺、石門山等處,以突破進去,好解錦州之圍,如此,我師便韃賊糾纏拖住。
那時,韃賊主力再突然殺出,或奔松杏之間,或襲我小淩河口囤糧地,於我都是萬分危急,到時無兵可派,若真被韃賊壞了糧道。
則軍心必亂,怕再求固守,已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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