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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就是抓幾個生口過,也可問問韃子有什麼詭計!”

石猛在心裡這樣想著,只不過相比於前段時間,現在的韃子生口卻越來越不好抓了。

畢竟是兩軍大戰,數十萬人馬交錯在這麼一個狹長的地帶上,韃子的哨騎出營探查時都是成群結隊,他們在乳峰山、石門山北側縱馬賓士,意圖遮蔽錦州城周邊區域。

如此,已經幾乎再也看不到落單的韃子兵,這讓宣北軍夜不收哨探無法捉到生口,情報獲取也就只得靠哨騎觀測,相對來說艱難了許多。

…………

“這次一定要哨探到白廟堡的具體情報!”策騎在戰馬上的李長勝這樣想到。

此時,他帶著虎衛營左部左哨的夜不收出外探查,正賓士在大興堡通往女兒河的原野上。

蹄聲轟隆,雖然他這一行才一百來人,不過每人三馬,還多是膘肥體健的戰馬,蹄聲擊打在被毒辣太陽烤曬得堅硬的黃土地面上,造成的聲勢確實不小。

這一帶地勢較為平坦,偶爾有一些丘陵起伏,也多不陡峭,沿途一路行進,不時可見一些細小河流,不過大多幹枯了,鐵蹄急衝而過,踏在淺水上嘩嘩作響。

此時,天色已近酉時,距離天黑還有一大段時間,對李長勝來說卻是剛剛好,等策騎到女兒河邊上的時候,正好是天色轉暗,可以趁黑摸過河去。

沒辦法,韃子兵最近一段時間裡,在女兒河兩岸的活動過於頻繁,張誠得信後,又綜合了自己略顯模糊的記憶,這才派李長勝率領虎衛左部前來女兒河周邊探查清軍動向。

從錦州開始,女兒河南岸就戒備森嚴,不時就有一隊隊虜騎賓士而過,他們在盡力遮蔽這一帶的戰場,必定是有所圖謀。

所以,為了安全和隱蔽的需要,李長勝才帶著左部人馬前往杏山西北的大興堡,從那邊繞遠道潛近女兒河畔探查。

他們計算著路程出發,意在天見黑時趕至女兒河畔,前方不遠就是大福堡,那裡的守兵未等韃賊來攻,便皆已逃散,不知所蹤。

現在,李長勝就是奔著大福堡方向而去,如果那個地方確實未被清軍佔用,他們打算將那裡作為中轉站來使用。

現在女兒河畔虜騎縱橫交錯,大白天的無法隱蔽,非但不得渡過女兒河,既是在河南岸上也不便行動。

清軍向來注重漁獵,平素不打仗的時候,也是經常組織各牛錄,甚至是各旗的兵丁進行圍獵,所以他們的隊伍中也頗多獵犬。

沿著女兒河一直往西數十里,都在韃賊虜騎的戒備之下,甚至還放出了大量的獵犬,讓明軍的哨騎,想從上游包抄探查都很困難。

當然,明軍哨騎也不是不可以再往上游繞過,只不過,那樣一來的話也未免繞得太遠了些。

因為清兵戒備森嚴,為了偵察白廟堡周圍駐守清軍的情報,虎衛營夜不收們己經摺損了多名人手,每每讓李長勝想起來,都心下大恨,所以這一次他才決定親自出馬。

兩天前,他就率左部來到大興堡內,這大興堡除了遼東本地兵馬外,還有千餘中協分練總兵左光先的麾下兵馬,而大興堡再往東南不遠處,就是五道嶺山地防線。

與宣北軍在長嶺山上的防線一樣,五道嶺也設立了層層的壕溝矮牆防線,形成了上下三道火力打擊防線,只不過銃炮的配置卻比長嶺山陳錚的陣地少了許多。

李長勝的性子較為活潑,喜好交友,在大興堡雖才一日光景,卻已與當地守堡遼將打成一片,將堡城北面山嶺、河流、哨臺問了個遍。

他率眾人出大興堡後,一路往北行去,四望處處都是蕭條一片,曠野上很少見到人煙,一股淡淡的淒涼,迎面而來。

其實,在錦州之戰開打前,從大興堡到女兒河畔的大福堡地帶,也算是屯堡密集,畢竟這一帶土質優良,四處還有多條河流經過,飲水灌溉都很便利。

只是錦州戰事一起,數萬清軍虜騎在這周邊往來滋擾,各堡的軍戶們紛紛逃亡,都不得不避到各處大堡城中,或是躲避到周邊山林隱蔽處,這些屯堡也就此暫時廢棄了。

各人經過這些無人的村莊,很多地方只餘殘屋斷牆,四周茫然寂靜,寥無人跡,似乎李長勝他們就是這天地原野間僅存的活物了。

不過,李長勝現在可沒有那麼多的感慨,駿馬賓士時,他的心情也很緊張,雖然這裡距離錦州方向已經很遠,但也偶有小隊虜騎出現,不可不防。

此時,隨他一同哨探的是左哨的一百來人,而右哨還有一百來人,他們明日才會從大興堡出發,他們每一哨還配了四名蒙古騎兵,都是從虎衛營右部蘇老虎的麾下借來的。

林芳平統率的整個虎衛營裡也不過六百多人馬,下面分設為三部,李長勝是左部的千總,也不過管著二百來人。

畢竟虎衛營是張誠的近衛親軍,而且能入虎衛營都是最為忠誠善戰的騎兵,待遇自然要高於其他各營。

此時,除了李長勝這個千總親自帶隊外,還有左哨的哨官萬光金和麾下三個隊總,萬光金崇禎十一年時,就是陳錚麾下騎兵把總。

後來被編入騎兵營遊騎部,成為遊騎右哨的哨官,隨軍一路征戰到河南,後來遊騎部的中哨隨著陳錚駐守在沇河。

而遊騎左哨佟守山所部又被張誠作為一步暗棋,埋進了流寇李自成的隊伍中,現在騎營遊騎部只有原前哨馬三壯麾下一百多的夜不收遊騎。

因為,張誠領軍迴歸宣北後,就將遊騎部右哨、後哨整合進了虎衛營,以他們為主編成虎衛營左部。

正是因為虎衛左部脫胎於以前的遊騎,內裡大多都是老夜不收戰士,所以每逢需要哨探之時,他們都要出戰。

有時候想一想,命運這東西還真的是極為奇特,當年李長勝只是張誠麾下的一名親兵護衛,而萬光金當年就已經是陳錚千總部的哨官。

可現在李長勝當上了千總,而萬光金卻成了他麾下的哨官,雖然說虎衛營的地位和待遇都非其他各營官將可比,但昔日一個護兵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想想還是覺得彆扭。

這其實就是在領導身邊的最大好處,除了與領導接觸機會多,容易被髮掘提拔之外,就是會經常得到領導的提點,進步速度也很快。

當年追隨張誠進京勤王時的老人們,各人官運、命運卻大不相同!

…………

女兒河,又名鳥馨河或鄂欽河,河水不深,卻是草木萋萋,如茵似錦,特別河中多魚,戰馬踏在河水中,不時有鰱魚、鯉魚什麼的撞上。

天上月兒彎彎,星光明朗,李長勝牽著戰馬,弓著自己的身子,小心翼翼在河水中跋涉前行,河水滲入鐵網靴內,浸溼了內中襪襯,一種穿著衣裳洗澡的不適感,登時湧上心頭。

夜晚涼風習習,不時吹來,涉水時帶起的輕微嘩嘩聲不斷,還有一些流水的潺潺聲音傳入眾人耳廓。

腳下也是鬆軟不定,有時踩到沙石上,有時又踏到爛泥上,還有一些該死的魚愣頭愣腦撞過來。

這一切都沒影響到李長勝,他謹慎又義無反顧的一路前行,靈動的雙目,不時掃過對面河岸邊一些可疑的地方。

他的雙耳也是高高豎起,周邊任何一點輕微的異常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隨在李長勝身後還有眾多的戰馬與夜不收戰士,那些健馬的馬嘴上全部上了嚼子,以免發出嘶鳴聲,驚起有可能就隱伏於周圍某處的韃子兵。

而那些夜不收們也是個個一聲不吭,只一個緊跟著一個,還時刻注意儘量不讓自己的動作過大,免得弄出的水聲過於響亮。

他們與李長勝一樣,前行時也是雙目機警的掃視著周邊各處地方,個個的雙耳也一樣是高高豎立。

他們的動作都充滿了彪悍氣息,有若一個個敏捷的豹子,不過這些豹子中許多人的身上都帶了傷。

其中幾匹戰馬的背上,更馱載著幾具戰亡將士屍首,還有一些傷勢較重者,也被緊緊捆牢在馬背上。

各人強忍著各自的傷痛,盡力不讓自己發出呻吟聲,一些重傷將士的嘴裡更是塞著包裹了布條的粗木棒。

李長勝更是不時舉起左手,指揮著眾人停止行進,便是那些馬兒,也十分溫順機靈地立在河水中,一動不動。

待他重新確定四周沒有危險之後,眾人才又重新緩緩移動起來,由不得眾人不小心翼翼,此時各人正處於臥佛寺女兒河段,同樣是韃子時常出沒的之地。

那些韃子哨騎多半是白山黑水間的獵人,他們常年漁獵為生,早已習慣夜行潛伏之事,特別他們此番出戰更是多帶有獵犬,更是如虎添翼。

那些可恨的死狗鼻子靈得很,李長勝他們還沒下河之前,就被它們嗅到了氣味,立時一陣狂吠起來,緊接著就有成群結隊的韃子精騎聞聲追擊而來。

還好,李長勝他們此行帶了一些捕獲的兔子,這些可愛的小東西放出去後,才得引誘那些獵犬追錯了方向。

現在他們又進了河裡邊,氣味先是被風吹得散開了,又被河水清洗帶走一些,更加不怕韃子兵的獵犬嗅到了。

不過,現在也還不是可以放鬆的時候,一旦過了河,河岸這邊仍是韃子哨騎經常出沒的所在,更需得小心謹慎。

一直到過了女兒河,來到河南岸這邊後,李長勝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女兒河南岸,雖然是韃賊最需要遮蔽的地方,但這邊畢竟不像北岸,明軍活動也較為頻繁,雙方都是上百人的大隊精騎出哨。

如此一來,小股遊騎反不常見,所以各支哨隊間的縫隙便開得比較大,韃賊虜騎對於戰場的遮蔽就不如女兒河北岸那般嚴密。

不過李長勝仍然很小心,危險往往在最鬆懈的時候降臨,他可不想因自己的疏忽大意,造成什麼意外,樂極生悲的。

同時,李長勝的心中也在暗自欣喜不已,這次親自率隊出哨,他的收穫也是極大,詳細地獲得了白廟堡周邊的情報,想必回去後將主爺定然歡喜。

不過這次哨探,他左部中的兄弟卻也戰死了好幾個,更有六、七人傷勢較重,一想到這些,李長勝的喜悅也不由淡了下去,不免心中湧起一股悲傷。

這邊與北岸也差不太多,女兒河南岸同樣草木萋萋,各樣的灌木雜草一叢接著一叢,似乎茂密連綿一大片,其複雜程度好似八卦陣一般,足以讓人在其間暈頭轉向。

任何的地圖作戰,紙上談兵者,都要在這種地勢下撞個頭破血流。

這也正是這個時代少有大規模夜襲的主要原因之一,除去小部分的精銳部隊外,夜間作戰,極易產生混亂,甚至還沒接近敵營,自己的部隊就先散去大半,所以夜襲之事才極少發生。

便是自認方向感不錯,又有星光月亮在空中作出指引,李長勝仍是要走走停停,不時駐足確定方向。

隨在他身後的眾多夜不收也是同樣小心翼翼前行,這片地帶,也不知道有沒有韃子伏騎,所以各人的警惕性都很高。

腳下地勢還在不斷高低起伏,眾人也要保持自己的重心,免得不小心摔倒,折了腳,又或是閃了腰就不值當。

又前行了好一會,忽然,李長勝再次舉起左手,立時眾人都停下了腳步,警惕地四顧張望,手也摸到了各自的兵器短銃。

李長勝鼻子一陣抽動,耳朵也高高豎起,忽然,他的左手又招了招,立時哨官萬光金領著哨中一個隊總劉守柱,低頭彎腰的快速來到李長勝身旁。

李長勝對二人耳語一番,又朝著左邊的一個方向上指了指。

二人登時精神為之一振,凝神細聽,不由都對李長勝的靈敏嗅覺歎服不己,特別是隊總劉守柱,更將李長勝當成了自己的偶象一般。

他心想:“李爺就是不同凡想,聽說他早先就是將主爺的貼身護衛,怪不得如此出眾,真是天生的夜不收!”

自從河南剿賊歸來後,劉守柱也轉成虎衛,他為此還興奮了許久,此次隨千總李長勝出哨,獲得了豐富的刺探成果,更增了他對李爺的崇拜和敬佩。

虎衛營左部的眾人平日都稱李長勝為李爺,其實李長勝還有一個外號“李不敗”,取的是他名字的諧音,長勝即不敗。

不過,這個千總們用來開玩笑的外號,卻不是劉守柱這樣隊總能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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