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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誠與陳九皋領軍馬沿著遼西走廊一路向東而行,符應崇與張廣達等諸將時不時的還要策騎檢視各營行進的情況。
這時,張廣達才策馬奔回張誠身邊,看著路途上的荒涼,他不由嘀咕道:“這遼東的關寧諸衛一年糧餉幾百萬兩砸下來,就砸出這些破爛的城池?
某還聽說,如今這遼東重鎮就只餘八大堡還算那麼回事?
去他個娘皮的,這一年幾百萬兩的銀子要是砸給咱們北路……咳……咳咳,賊奴也不會如此猖獗,咱們早就將他的大板牙打脫了嘞,還用得著大老遠的跑來這鬼地方遭罪。”
張誠和陳九皋皆是一臉尷尬,張誠感覺張廣達出言不遜,恐傳揚出去會遭人嫉恨,而陳九皋卻覺得張廣達如此誇耀北路兵馬,使得他這前營總兵面上無光。
神機營前營副將符應崇卻在一旁隨聲附和道:“就是嘛,‘三餉’加派,近半耗費於此,何況還有那許多正餉糧谷,卻還是擋不住東虜入寇京畿腹地,真不知道這幫子遼東諸鎮是幹嘛吃的?
再說,九邊皆是重鎮,就該一視同仁才對,國朝軍事也要從全域性入手,可不能太偏心啦,這遼東將官們拿的吃的都比京營還多!”
陳九皋聞言立馬回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溫言說道:“符老弟,我等遠涉遼東腹地作戰,當以大局為重,可不能信口開河,寒了本地諸鎮將官的報國之心啊。”
符應崇此刻也自知失言,他也不反駁,只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嗯。知道啦!”
張誠只是搖頭苦笑,暗思:這符應崇並非反對加徵“三餉”,他反對的只是遼東將官拿的餉銀多於京營諸將罷了。
自京師一路行軍直到進入遼東大地,十餘日裡兩軍頗多接觸,張誠與陳九皋自然感情更為增進,但麾下張廣達與林芳平卻是不善言談。
他一人應付起陳九皋與符應崇兩個紈絝,還真就有些吃力,不由想到下次再除外作戰,可得將高金功這人帶在身邊,不說使其歷練成長,便是幫著自己應付這個紈絝將官,就是一大功了。
高金功現已是開平衛指揮同知銜,屬於從三品的武職,若是在自己的中軍掛個官職,他便可代自己與符應崇這樣人物打成一片。
現在張誠卻不得不自己親自與陳九皋、符應崇等人應付,不但早己是兄弟相稱,他同陳九皋更是拜把兄弟,連符應崇都差點就要和他再斬雞頭,燒黃紙拜在一起了。
符應崇作為神機營的將官,平日裡錢糧雖也不是特別充裕,但卻也並未少了他們多少,遠比別處的諸鎮諸營官軍要強。
至於九邊各鎮的情況怎樣,又關他何事?
此刻,他不過就是附合下張廣達,於他又不損失什麼,還白得一個人情,符應崇人極精明,最善於鑽營,哪又不知這其中的道理?
果然,張廣達聞言就轉過頭來對他重重的點了一下,同時咧開大嘴笑著就與他繼續嘀咕起來。
按說符應崇是京營副將,原也不需對張廣達如此,但他與陳九皋都知道自家的火炮再猛,那也是打遠不打近啊。
若是東虜的騎兵拼死衝鋒上來,又將如何應對?
早在京師,還未曾出兵的時候,他們便已就此種情形做過多次爭論,最後陳九皋提議仍是與張誠所部暗裡結成聯盟。
由他的前營負責放炮打遠,而由張誠的麾下兵馬負責近戰接敵,對於張誠所部的近戰實力,他可是親眼目睹,如此,前營便可無憂了。
至於,符應崇懷疑張誠麾下官軍能否勝任近戰接敵的艱鉅任務,他還是心存疑慮的,但陳九皋拍著胸脯保證後,他也不便再說什麼,這才求著襄城伯李國楨出面來找張誠將此事早早定了下來。
直到今日,雖然還未曾見識到張誠麾下步營正兵的軍威,但從騎兵和車營來看,他對於張誠的實力還是選擇相信。
尤其是那些戰車、輜車上更都裝有佛郎機和火箭匣,這使他對張誠的好感度大大提高,他們神機營所倚仗的除了火器,別無他物。
因此,對於那些瞧不起火炮、火箭、火銃的各鎮軍將,他們向來也是極為反感,今見張誠也是如此重視火器,自然好感倍增。
…………
對於符應崇與張廣達二人的嘀咕,張誠雖也聽到,卻只當不知。
遼東的問題,其實不是簡單的朝廷偏心問題,其內中有著極為複雜的政治及利益考量在裡邊,就是兵部尚書陳新甲,現下里也無法改變這一定製。
如今,上到朝廷大員,下到戶部、兵部衙門裡相關的各官吏員,再到遼東諸鎮將官們,每年從中分潤了多少好處?
遼餉,其背後是有一個龐大集團支援的!
其餘鎮的將官雖然抱怨其中的種種不平,然終究還是遼東各將的嗓門更大。
他們總是叫嚷道:“東虜賊奴幾次破口,皆非從遼西而進,可見我遼西將士們守土是得力的。各鎮還是要找找自己的原因,不要老是抱怨浴血奮戰的遼鎮將士們,免得一眾忠勇將士心寒!”
既是張誠也認為現在關寧防線,所消耗的國力財富與它所產生的效用是不成正比。
符應崇就有一點說得很對,財政糧餉的運用,還是應該從全域性著眼入手為上,而不應該是偏心於一處。
建奴雖然不能從遼鎮的防區入口,但其若是從別鎮防區頻頻破口的話,這遼東防線的設立,又有何意義所在呢?
九邊,不應該是一個整體嘛!
不過遼餉,就與當初計程車紳納糧一樣,是一個龐大而複雜的勢力及利益問題,現在也不是張誠可以撼動的。
甚至連當今的崇禎皇帝都對此無可奈何,也只能聽之任之,只寄望於能有一絲絲作用罷了。
事雖然是這麼個事,但也不能任由張廣達與符應崇就這麼一直議論下去。
他回頭說道:“廣達,遼餉一事,內中牽連過於複雜,非我等可以評說左右。”
張廣達之所以與符應崇如此投緣,其中一半也是假裝,他早得張誠暗中囑咐,盡力與京營諸將處好了關係,這才如此。
現在聽了張誠的話,便立刻住口不言,藉著前去巡視各營情況,便策馬離去了。
符應崇見張廣達策騎奔去,便也閉口不再言語。
他雖是紈絝,為人卻極聰明,哪又不知這內中的關係厲害?
符應崇雖不怕自己之語傳出去,給有心人聽到耳中,對自己的打擊報復,但是卻也暗暗替張廣達擔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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