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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一縷陽光透過樹木枯枝間的縫隙射入林中,映襯著稀稀疏疏的篝火,方才顯得密林中有了一絲生的氣息。
數百名極寒疲憊的將士們,圍在一堆堆篝火邊,靜靜的喝著熱水,啃著剛剛烤熱的饃饃或肉乾,才漸漸感覺到力量重新在身體裡集聚起來。
張誠在陳忠的陪同下,剛剛已經探望過張廣達和吳志忠二人,張廣達還好些,他右眼在突圍時,被清兵流箭射中,性命到是無憂,可右眼卻保不住了。
他現在血是止住不在流了,可一個腦袋被包得像是個粽子一般,也怪當時著急,包的太厚,但張廣達卻不顯傷感,他半開玩笑的說著:“這樣多好,凍不到腦袋瓜子了。哈哈……”
接著,他又自嘲起來:“就是有點可惜,以後怕是會被你等喊瞎子了嘞。”
“哈哈,好好養傷,三國時夏侯惇也被流矢射去左目,不耽誤人家成為一代名將,廣達,好好養傷吧。”張誠極力安慰著他。
張廣達只是瞎了一隻眼睛,生命無礙,可吳志忠卻是右手肘處被齊刷刷斬斷,血流出太多,當時在戰場上也是急匆匆的塗上大把金瘡藥,血是止住了。
可吳志忠卻一直昏迷著,時不時的說著胡話,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挺過來,張誠更是擔心,斷臂的傷口太大,失血過多隻是其一。
這傷口感染才是生命的大忌,可在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和條件就是這樣,有很大的盡人事,聽天命成分在裡邊。
“一切惟有聽天命啦,希望他能自己挺過來吧!”
…………
密林中,張誠與陳錚、張國棟等眾人圍聚在著,他們面前燃起一堆篝火上駕著口鍋,鍋裡煮些凍乾的馬肉之類,火堆前一塊氈布上擺著烤熱的饃饃和肉乾。
張國棟、劉金海等人已經向張誠表示了投靠之意,張誠自是欣然接納,經過統計,張國棟麾下督標營騎兵突圍出來一百七十九人,戰馬二百三十一匹。
張誠仍叫千總張國棟統領著這些人,並對他笑言:“張千總,先委屈一下,暫時就當個把總吧。”
張國棟自是無話,而劉金海那邊只有他和陳虎子等七名家丁親衛突圍了出來,張誠就將他們先編入自己的護衛隊中,仍以劉金海為他們這一隊的隊官。
而張誠麾下各哨突圍的情況也統計出來了。
目前看來,唯有前哨最為完整,陳錚哨總二百餘人,突圍出來一百三十七人;後哨哨總胡大可戰亡,哨中突圍出來一百一十七人,暫由乙總把總王鐵人率領著。
左哨哨總張廣達重傷,哨中突圍出來的九十六名騎士現在由該哨甲總把總萬光金統率;右哨哨總吳志忠重傷,他哨中將士突圍出來一百二十六人,暫由甲總把總佟守山率領。
張誠麾下四哨人馬九百多的精騎,才突圍出來四百七十八人,當然這裡面沒算上張誠,還有張誠部中鎮撫官賀飈也突圍出來了,不過他部下十名鎮撫軍士,只突圍出來兩名。
而張誠的護衛親兵算陳忠在內,也僅餘十一人,此外,突圍出來的還有隨軍醫士四人,輔兵八人,隨軍獸醫二人,鐵匠三人。
再加上步兵千總部有一百四十九人,跟著一起突圍了出來,可惜的是步兵千總梁松卻在突圍途中失散,目前生死未知,現步軍都由前哨哨總陳大寬率領著。
這些人馬加在一起,連張誠在內是八百四十五人,好在,他們突圍之時,將所有戰馬、騾馬都夾帶驅趕著一起奔騰。
如此,聲勢也大,更易衝亂清兵堵截,且更便於突圍途中將士們換乘,現在經過統計共有戰馬一千二百七十九匹,騾馬一百四十七匹,這還不算昨晚凍死的傷馬三十八匹。
現在,這些傷馬正被一柄柄大斧劈砍著,即將成為將士們腹中充飢之食,也算它們發揮餘熱了。
…………
過了一會兒,天色大明,但天氣仍昏濛濛,霧色慘淡,冷風漸起,密林中熱氣升騰,肉香撲鼻。
張誠總共派出八隊夜不收哨騎,在周邊百里範圍內小心哨查著,即使在密林外圍也是一隊隊軍士隱伏,警戒著周圍的一切。
張誠看著身邊眾人,心中感慨萬千,或許今日聚在自己身邊的這些軍將,這八百多百戰餘生的勇士們,將是自己在這個世界安身立命之根本。
他看著張國棟食慾不振的樣子,開口說道:“張千總,督臣之事,不要過分悲傷,我等既然活著,當繼承督臣之遺志,振奮起來,以韃虜之血,祭督臣之靈!”
張國棟抬眼看向張誠,猛然,他起身對著張誠單膝跪下,抱拳行禮道:“張將軍,國棟自今往後,願追隨將軍麾下,至死不渝,為將軍前驅,赴湯蹈火,生死無悔!”
張誠看著一臉真誠,語氣懇切的張國棟跪在那裡,心中甚是滿意,他站起來走上前,雙手托起張國棟,沉聲道:“國棟快起,你我已是兄弟,無須如此多禮。”
陳錚走了過來,端著碗熱氣騰騰的馬肉湯遞給張國棟,說道:“來,先喝碗肉湯,把身體護著,等力氣回來啦,才能再殺韃子。”
…………
就在張誠等人暫時悄悄蟄伏在那片密林中時,清軍已在清理賈莊戰場,一夜的大雪,將整個戰場都覆蓋了,到處都是一片銀白。
就算陽光不很強烈,在皚皚白雪的反射下,卻也特別的刺眼,可多爾袞下了死令,必須要確認盧象升的死活。
清兵們一隊隊走在雪地間,他們清理出自己人的屍體,搬運回營,又不停的在戰場中仔細翻查著一具具宣大軍的屍身。
直到他們在賈莊北面,蒿水橋南三百多步處,找到盧象升那方黃綢布包裹著的“總督大印”,雖反覆翻查,也未找到符合盧象升特徵的屍身。
最後也只得作罷,即便仍不能完全確認盧象升已死,但這方總督大印,即代表了盧象升,就算他此番得以脫逃,喪師丟印之罪,也足以使他身首異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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